老虎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头疼脑胀。
次日,天刚蒙蒙亮,听到外面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大多数工友已经在小屋门口洗涮开了,牙刷摩擦牙齿的声音,脸盘从水龙头接水的哗哗声,窃窃私语的话语声,像张庄一场噪杂的庙会大戏。
上铺的利福正晃晃悠悠地从老虎的头侧床梯爬下来,一边轻声对老虎说:“义国哥来安排出工了,快起来,就你没有起床了”。
老虎内心一沉,不行,初来乍到得好好表现,一边嘴里嘟哝道:“也太早了吧,黑天码地的怎么干活?”
出得房门,果然看见义国西装笔挺,头发溜光,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喊道:
“大家抓紧,赶紧吃饭,吃好上工,今天任务比较紧”!
不知什么时候他脖子上套了根拇指粗的金项链,与昨日一同赶车过来的邋遢、疲惫的义国判若两人,俨然是一副大老板气派!
老虎为义国的气场所震慑,不由多了一份陌生感。
洗刷完毕,吃过一碗稀饭、两个馒头,在义国老板的引领下,老虎、利福、乌狗跟着一大帮工友朝小巷外面走去。
走在上工路上的老虎,如同上花轿的新娘子,对未来既充满憧憬,又不无担心!
“无论如何也不会太脏太累吧?这可是特区啊!”老虎嘟哝着,像是在征求乌狗的意见,又像是自言自语。
“看看那宿舍,和咱家狗窝有啥区别?我看这活连种田都不如!若不是为了挣钱…”,利福接过话茬,充满抱怨的回应道,
“有钱人到那都是天堂,没钱人在那都是地狱!”乌狗若有所思的打断道。
从低矮的巷子走出来,右拐进大马路,天色依旧朦胧。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周边,只见道路两边店铺、酒肆林立,远处是一幢幢直插云霄的高楼,几乎每座高楼上都有一两台吊机耸立,好像是一排秤杆称大楼重量似的。
凭着勉强初中的文化水平,老虎依稀认得“梅林镇”字样。
虽然马路上到处沾满烂泥、砂石和白白的一层灰,但庞大的气势和恢弘的建筑,还是让他们开了眼界。
对比之下,不由得让老虎想起家乡张庄村所属的波泉镇,又小又简陋,整个镇区只有一条不足百米的街道,除去卖肉铺就是两家杂货店,其他都是低矮的居民房。
街头一眼望到街尾,辍学后的老虎可是镇上街巷上的常客!
约摸走了半个多钟头。
凌晨六点左右,老虎、利福、乌狗与一大帮工友在义国老板的带领下来到镇区一个偏僻的小山庄,狭窄破旧的水泥路旁写着清清楚楚的三个大字:“安良村”!
望过去杂草丛生、破败不堪,许多的老式楼房窗户、楼顶都被人大卸八块、地面上瓦砾成堆、还有几只野狗出没,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正当老虎和利福他们面面相觑、心生疑惑之时,义国老板站到了众人的面前,干咳了两声,高声说道:“咱们今天在这里做活,村上请俺们拆房子,这是好活,挣钱的话,都好好干”!
顿了一下,义国继续道:“拆下来的砖头、钢筋、楼板一码码的堆放好,不能损坏,可以卖掉付你们工钱”。
他又对老虎他们交代道:“老虎,你们几个学徒就跟着张师傅干,他是老手,先学着点,过几天熟悉了就好办了”。
站在一旁的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点点头,脸上挤出一丝慈祥、疲惫的笑意。
“张师傅看起来是个好人”,利福对乌狗耳语道。
到这时,老虎才明白出门时为什么工友们手里拿的都是铁锹、铁锤,何以大家晚上睡觉都鼾声如雷!
原来义国是拆房队的老板,大家干的都是拆房子的体力活!
“到特区就干这活?”老虎心里失望,看看四周萧条落寞的场景,内心一阵阵的不甘。
“不好好读书想挣钱就得干这活!”张师傅好像看透了老虎的心思。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好好干,小兄弟”,张师傅安慰老虎道。
“义国老板刚开始不也是干苦活的,以后咱也能当老板,嘿嘿”,利福打趣道,内心显得很坦然。
虽然内心一百个不情愿,但“既来之、则安之”吧!
老虎咬咬牙,跟着张师傅他们钻进了齐腰深的杂草丛中,抡起铁锹狠狠的砸了下去,迈出了打工生活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