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水：“我叫观水，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孩：“我家在这儿的后山，家里大人今天才答应让我出来玩，所以你没见过。对了，我是夏天出生的，所以叫黍离。”
观水：“薯梨？你的名字真奇怪。我没听说后山哪里有人住啊？”
黍离：“哎呀，是‘黍离’！你真笨。翻过后山还有一个村子呢，我家就在里面。我们也去桃树林玩吧，我知道哪里还有桃子哦，跟我玩我就带你去。”
观水：“真的吗？可是天快黑了，我要回家吃饭啦，明天我们再玩吧。不过，明天之后大人就不让我们上山了，你可以到山下找我和二牛他们。咦，他们怎么都走了。”
黍离：“他们才没你有意思呢，我只想和你玩，嘻嘻。明天进山确实有点不方便，我送你一个东西，戴上之后就可以不用担心啦。”
观水：”“可是，大人们说冬天去桃林玩山神爷爷会生气的，我们到山下玩不好吗？人多了可以打仗、捉迷藏哩。”
黍离：“那有什么好玩的？你别怕，我家住在桃林后面，年年冬天都去逛的，哪有什么山神，都是骗你们这些胆小鬼的。”
观水：“我才不是胆小鬼呢，去就去！”
黍离：”“嘻嘻，那你明天中午过来，我带你吃桃子去，保证比你之前吃的都好吃，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就找不到我啦。”
观水：“好吧。”
黍离：“戴上这个，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观水：”“知道啦。”
黍离：“拉勾。”
今天是观水的生辰，吃晚饭时，兰氏端上一碗卧了鸡蛋的长寿面，这就算给他过生日了，小孩子不能大操办，怕没福折寿，这是来历的传统。
观水扒拉两口就说吃饱了，兰氏注意到他神色有些不对劲。“没有发烧啊？”她摸了摸观水的额头。
李文：“大概是时节下犯困吧。”
兰氏也就不提，等吃完饭，便打发观水去洗澡。
“又哪里捡来这些东西，脏的可别乱玩！咦？”她瞥见观水脖子上一条绳子坠着个东西，提溜出来，竟然是个白色的哨子。
哨子形制奇特，通体洁白，十分古朴，那绳儿是用一种纤细的长毛编成的，黄黑交错，泛着毫光，兰氏从小在山林里长大，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毛发。
听到兰氏的问话，观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是二牛他叔做的，借我玩儿……”观水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在做贼，兰氏疑惑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挖掘出来这个小脑瓜里究竟藏着些什么秘密。
幸好，李文及时“拯救”了观水：“喜儿，帮我到书房点个灯。”
兰氏放下了哨子，转身出去了，观水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哨子塞回衣服里，出了门一溜烟往二牛家跑去。
第二天，李文去学里教早课，兰氏要忙着田里的活，观水随便扒了两口饭便放下碗筷出了门，说去找二牛玩。
“今天立冬，可别去后山了啊！”兰氏在后面叫道，她不知道的是，观水要去的正是后山。
观水的家在村落的最南边，去后山最少要经过七间房子、四个菜园、两个猪圈和一片黄皮林。
这个点大家都还在吃早饭，只要观水摸到山道入口那儿，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上后山。他害怕有人看见，所以一路假装掏摸蚂蚁，心却一直在怦怦的跳着。
昨天回家后，观水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个“黍离”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把那些神仙传记从头到尾又回想一遍，越发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仙人。
书上说有的仙人修成元婴，能脱体出游，就是一个小孩子的样子，又说一些神仙度化世人的时候往往不会言明身份，而是要借机俯鉴凡人之心。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和黍离相印。
“大概是神仙知道我平时的虔诚，所以用化身来指点我成仙罢。一定是的。”观水边想边走。
且喜一路无人，很快就顺利地走到了山道旁的大青石边，他掏出了那枚哨子托在手上，暗道：“那这个一定也是一件仙器了。”正出神时，拐过弯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二叔？”观水定睛一看，居然是何二，这一大早他怎么会在这里？
“吓，是李先生啊，小猫在山上面打架呢，你可别上去。”何二又犯了痴病，甚至把观水当成了李文，观水有些想笑，何二又一脸严肃地跟他说：“小心它们挠你。”
观水连忙说：“我不去山上……”
何二打量他一眼，狐疑地问：“那你来做什么，看公鸡打架么？小花他们明天才打擂台哩。”
观水有点慌，忽然灵机一动：“我……是何大伯让我来找你的。”
何二：“真的？”
观水：“真的。”
何二又疑惑道：“找我做什么，我一个傻子又不会种地又不会说笑话，难道是要吃中饭了？”
观水忙道：“我也不知道啊，你得去问他。”
何二点点头，说：“那我走了，李先生你也走吧，明天我带上玉米当彩头，再一起来看公鸡打架。”
观水连连摆手：“你走了不就没人看着这里了吗？万一猫儿们下山怎么办，我来看着，你快去吧。”
何二恍然大悟：“有道理，那就麻烦李先生了。”
看着何二蹦蹦跳跳地往村子里去了，观水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望四下无人，连忙撒丫子往山上狂奔而去，仙缘遇合，他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一路跑到山神庙后，观水在昨天遇到黍离的石碑前停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立冬之后上山，他隐隐感觉后山变得和昨天不一样了。
山神庙后的小山谷就是观水他们这几天游荡的桃林。观水肉眼看去，整个山谷好像被一层细纱罩住了一样不太分明，变得有些灰蒙蒙的，早晨的空气中弥漫着稀薄的水雾，进后山的小路消失在那模糊的烟岚之中。
“黍……神仙，黍神仙你在吗？我来了，黍神仙……黍神仙。”观水对着空无一人的山林小声叫了起来，然而半晌也不见有应答。
“神仙不会是把我忘了吧？”观水心里嘀咕，他几次想要走上那条熟悉的小路，但想起那些传言后又变得有些踟躇起来，只好再次叫起黍离的名字。
叫了成百上千声，观水终于喉间作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地想：“神仙看来是不会来了，诶，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可神仙明明给了我信物啊。”
他掏出了那枚哨子，反复端详，忽然福至心灵，把它放到嘴边试着吹了起来。
“哔”一声，观水用力太猛哨子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林鸟惊飞，他连忙放缓了气息，“嘀——嘀嘀——”清脆的哨音响起，明明不大声，却惊起了大半座山的鸟儿。
白的、红的、灰的、蓝的，长尾巴的、短尾巴的，成列的、独飞的，各色叫不出名字的山鸟一时间全都飞起，翱翔在蓝汪汪的天空下。
观水靠在石碑上抬眼望去，也觉得心情舒畅，正眯着眼看时，突然有人拍了拍观水的肩膀，说：“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观水转头一看正是黍离，他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立马苦苦乞求道：“黍离神仙，你终于来了，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黍离愣了愣，竟捧腹大笑：“神仙？哈哈哈哈哈，你觉得我是神仙吗？”观水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黍离满脸错愕。
黍离拭去掉眼角的泪水，问观水：“你很想当神仙吗？”
观水不假思索：“那当然了，做梦都想！”
黍离歪着头又问：“当神仙有什么好的？”
观水：“当了神仙，就可以学会法术，御剑飞行，逍遥三界，长生不老。”
看着观水眼神里充满憧憬，黍离嗤道：“不当神仙也可以做到这些，何必呢？”
观水讶然，想了想又说：“当了神仙还可以点化世人，度脱众生。”
黍离鼻子哼一声，道：“什么世人，等世界都坏掉了，也就没有世人了，到那时候你这神仙还有什么用？”
观水闻言疑惑：“你说什么？”
黍离笑了笑，摆手说：“没什么，我不是你要找的神仙，就是想找你来玩的。”
观水“哦”了一声，满腔期许化为乌有，他颇感失落。黍离忙道：“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能变成神仙的。”
观水瘪着嘴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神仙。”
黍离把小胸脯拍得砰砰响：“我当然知道啦，我不是神仙也看得出来你和别人不一样，不然我为什么找你玩而不找其他人？”
观水忽然又振奋起来：“那我到底哪里和别人不一样啊？”
黍离笑着说：“你呀，我才第一次见就已经觉得非常亲切了。”说完便来牵观水的手，向着身后的山路上走去，嘴里说着：“我们快走吧，我还有好几个朋友也想认识你呢。”
观水被黍离拉着，不由自主就跟着他走进那层朦胧的雾气之中，一踏进去，就觉得里面光线忽然变暗，他心中一阵紧张，生怕自己也像传言中的那样，昏倒过去，醒来时便已睡在山神庙后。
这时，他忽然感到胸前传来一阵温热，四周景物也变得明亮不少，低头一看，竟是那枚黍离送的哨子正在发出温润柔和的光芒。
黍离回头对着观水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我没骗你吧，这雾气其实是一种迷踪阵法，谁来了都会被传送出去，但这哨子是一种神鸟的骨头做成的，专破虚妄，以后你只要戴着它，就可以随时来找我啦。”
观水听着一阵心热，这么好的东西，黍离居然随手就给了自己。似是知道观水心中所想，黍离道：“这哨子我家里有好多呢，你要是答应以后经常来找我玩，那这个就送你啦。”
观水连忙感谢：“你可真好，我下次带糍粑来给你吃！”
黍离：“翅膀？”
观水：“是‘糍粑’，你没吃过吗，糯米做的，可好吃了。”
正说着，黍离带着观水在桃林中沿着村民这些年踩出的土路来到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桃树下面，他回头对观水说道：“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跟着我绕圈，往左绕三次，再往右绕四次，不能多也不能少，知道吗？”
观水见黍离说得郑重，连连点头。黍离便拉着观水的手在桃树下绕起圈来。绕到第七次的时候，观水眼前一亮，二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奇妙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