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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边陲秘境(5)

飞月低声说着,眼底深处流光闪动,一副无限向往的样子。

江湖永远这样,充满了动人的传说,据我所知,大哥是被尊称为“盗墓之王”,而不是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绝不会像飞月说的那样“纵横江湖”,光彩夺目地出现在公开场合。一个伟大的人物一旦被套上五颜六色的光环,自然而然会变成小女孩崇拜的对象。

“不过,自从他在江湖上神奇消失后,那两个女孩子也同时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出现过,终成江湖上的绝响。”飞鹰走过来,语调轻松地插嘴。

蓝妖、蓝姬的名字,手术刀也提过,但所有人都没见到过她们的样子,只是被大哥偶尔提及,一直成了手术刀念念不忘的一个神秘话题。

飞鹰手里提着一柄黑沉沉的手枪,那种武器常见于中东的恐怖分子手中,大口径,杀伤效果恐怖,并且毫无疑问是正宗美国军工厂的产品。

“风,这柄枪给你,也许能用得上。我们已经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两个人,向前的路还长,今晚务必要小心。”飞鹰显得忧心忡忡,可能是老了几岁的缘故,他已经没有了昔日锐意进取的豪迈之气,处处谨小慎微,缩手缩脚。

我接过枪,再次点点头,表示感谢。

“其实,真正遇到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人类研究制造出来的枪械,太微不足道了。它只能杀伤普通动物或者我们的同类,对于那些——”飞鹰猛地闭嘴,意识到这样的环境里,不该说太沮丧的话。

远处的树丛里,传来类似于猫头鹰的鸟鸣声,凄厉而单调,忽远忽近。

队伍经过半小时的休整,继续前进,并且刻意收缩了环形阵势的半径,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飞鹰显得很沉默,大步向前,左手片刻不离枪柄。

飞月紧跟在我旁边,仿佛永远不懂得闭嘴似的,前进了五百米后,又低声向我发问:“风先生,你说,苏伦会去了哪里?会不会被巨型野兽叼走了,或者跌入了某个隐秘的地洞里?”

飞鹰回头瞪了她一眼,飞月吐了吐舌头,辩解着:“走路有助于人的思路拓展,我希望咱们在到达石墙之前,对失踪事件有合理的解释,难道不对吗?”

的确,人在行走的过程中,大脑的活跃程度会被动加强,考虑问题的能力也能随之提高。

她的问题,就是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同一个问题:“野兽?野兽不会叼走苏伦而放过席勒;跌入地洞的话,席勒的昏迷又如何解释?”看目前的情况,我宁愿解释为他们遭到了某种突如其来的袭击,来不及用对讲机发出告警信号,便被制住。

席勒浑身没有一点伤口,我到达妃子殿的时候,检查过他的全身,皮肤毫无损伤。我认为他之所以昏迷,是吸入了某种特殊气体所致,就像绑匪们惯用的液体乙醚一样,瞬间致人昏迷,事后不留痕迹。

我取出口袋里的卫星电话,向飞鹰晃了晃:“可以打电话吗?”

飞鹰苦笑着:“当然可以,最好能请几个帮手过来,否则的话,我马上就要焦头烂额了。”

飞月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哥,你总是说丧气的话,给兄弟们听见,大家会怎么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精致的白色耳机,塞进耳朵里,气呼呼地大步超过飞鹰,走在前面。

飞鹰忍不住又一次开口:“这种环境里不能听音乐,小心一些。”

他对飞月的任性无可奈何,就像世界上每一个当大哥的,都会拿自己顽皮可爱的小妹妹毫无办法一样。

我的过度沉默,引起了飞鹰的不安:“风,苏伦不是一般的柔弱女孩子,作为冠南五郎大师的关门弟子,她的本领你肯定清楚,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微笑着点头,按下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苏伦的本领我的确清楚,只要有一线生机,她总能化险为夷、脱困而出。

电话那端传来电子机器生硬的提问:“请输入你的口令?”

我在键盘上按了一组数字,电子机器立即发出悠扬的欢迎音乐,竟然是一段“婚礼进行曲”,随即转接到了另外的一条线路上。如此的程序重复了三次,音乐也从第二次的“四小天鹅”转换到第三次的“欢乐颂”,最后才响起真正的人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声音懒洋洋的,永远都给人刚刚睡醒的感觉。

“我是风,需要妃子殿向南二百公里方圆的气象预报,要求每一小时的动态数据。”我只提要求,并且知道对方肯定能做到。

“哈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怪笑着。

“没时间解释,还是用‘特洛伊密码’发到我的卫星电话上,另外小燕让我问你好,还说,任何数据任务都可以安排你来做。作为天下第三的黑客高手,我希望这个任务没有难住你。”

如果放在平时,这些开玩笑的话,应该是以极欢愉的口气说出来的,但我现在实在做不到。

“天下第三?他老是这么说我,然后谦虚地自称天下第二——总有一天,我要压过他……好了,你的事包在我身上。噢,我懂了,你是为探险队的事而来?为苏伦小姐而来?哈哈,我够聪明吧?”

我叹了口气:“对,除了天气预报外,如果有什么跟兰谷、天梯有关的动态资料,记得一并发给我,急用。”

“嘿嘿,妃子殿以南,那可是龙格女巫的地盘啊,千万小心那个女人,她可不是吃素的哟——”

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无线电信号噪声,过了约五秒钟,通话才得以继续。

我振作了一下,提高了声音:“我明白,记得我的事,别睡过了头,什么都忘记了!”

“好说好说,我‘红小鬼’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江湖救急,奋力争先……”对方是个比小燕更语无伦次的黑客,有时候真不明白这种连中国话都说不利落的人,怎么能在互联网里纵横无敌?

收线之后飞鹰试探着问:“风,你的意思,咱们一直深入进去,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苏伦失踪的地方?”他很聪明,知道我要的二百公里方圆的天气预报结果,已经把天梯所在的位置包括了进来。

“对,你已经搜索过失踪地点,除了继续推进,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直觉上,我认为苏伦的失踪会跟天梯有关。在这片神秘的西南丛林里,任何怪事都可能发生。

飞鹰扬起右手一挥,有些古怪地苦笑着:“那个人说得没错,这里都是龙格女巫的地盘,那个神秘的女人,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变化多端,有时候是个老妇人,有时候是妙龄少女,还有时候……竟然会以一个白发老头的面貌出现。她的性情非常古怪,杀人伤人,从来不需要理由,还豢养着大量的蛊虫和细菌,随时让人中招,防不胜防……”

江湖上盛行易容术,个中高手,的确能随时在男、女、老、少间变化,毫无破绽。我回想起那个老妇人的样子,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许只是龙格女巫诸多形象中的一个?至少我没招惹她,也没中她的招,所以,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了。

飞鹰变得非常怕事,想当年,他是手术刀最好的兄弟,胆色和魄力跟手术刀不相上下。我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或许跟他失去的左手小指有关吧?

队伍在沉默中前进,直到曙色来临。

四面的树木和枯藤用力纠缠着,结成一道又一道天然屏障,重重阻隔住视线。我开始明白飞鹰这队人马为什么全部配备短武器了,这样的环境里,长距离狙击枪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视线几乎无法通过两百米的距离。

第二次短暂休息,是在一个小树林里,侧面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地向西流淌着。

队员的背包里携带着压缩饼干和水壶,没有人愿意碰那些溪水,即使自己手掌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只在膝盖上随便蹭一下,便直接捏起饼干向嘴里送。

飞月捡起一根树枝,在溪水里搅动了两下,冷笑着说:“溪水很清,不过带着一种腥气。我敢保证,溪水的上游曾流经一个蛇窝,蛇涎滴在溪水里,把它变成了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毒药。人畜喝了,都得慢慢死掉,运气不好的话,便成了野兽的美餐。”

溪水下游,穿过一大片腐叶和突兀的树根,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常在丛林里闯荡的人,都明白溪水是毒气的最佳载体,即使渴到嗓子冒烟,也不敢沾一滴不明来历的活水。

苏伦应该会携带着足够的装备——那么,她现在是做了什么人的阶下囚吗?就算这样,也可以出声联系、向对方承诺给钱给物重获自由吧?

我知道,每次神秘事件的答案揭开时,都会让人恍然大悟:“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希望这次失踪事件带给我的,是惊奇而不是惊骇。

飞鹰攀上了一棵大树,举着望远镜向四面瞭望着。

我看了看腕表,是早上七点钟,再过五个小时,应该就能到达石墙了。如果那溪水的上游来自于兰谷的某个分支,相信里面会携带着来自“会飞的蛇”的毒液。

“风先生,要不要……来条鱼?”飞月沉腕一刺,一条青色的小鱼在树枝尖上摇头摆尾挣扎着。

我摆摆手,取出手枪,检查枪弹情况。对付毒蛇之类的危险,射速快、子弹密集的微型冲锋枪似乎更能发挥威力,队员们脖子上悬挂的,正是这种枪械,而且也是美国人的产品。

“喂,干吗死气沉沉的?给我大哥说怕了?”飞月不依不饶地走过来。

我把手枪放回裤袋里,看着那条痛苦地挣扎在树枝上的鱼,温和地笑了笑:“不是,急行军了半夜,有点累了。”

“哈哈哈哈……”飞月大笑,引得席地而坐的那些队员们都扭头望着她。

“这么一点距离就会觉得累?你的身体是不是该好好调理一下了?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去做‘铁人三项’的运动员,要不要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她咄咄逼人的过分态度让我略感奇怪,但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打算,只把她当成不太懂事的小孩子。

围坐在一起的队员们情绪持续低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在一个比较漫长的探险过程中,每个人的情绪,都会影响整队人的效率,并且直接关系到最后的成败。

“风,上来看一下?”飞鹰在招手叫我。

他骑着的那个树杈离地面约有六米,飞月做了个鬼脸,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风先生,要不要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轻功?或者我可以叫别人先做个示范动作?”

我摇摇头,走到树下,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横在空中的树枝,身子一荡,直抛起来,头下脚上地冲向树顶,掠过飞鹰身边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借力翻身,骑在另一个树杈上。

如果不能恰当地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只怕会给队员们造成疑惑,以为我是个弱不禁风的城市白领,对探险工作毫无用处。

队员们鸦雀无声地仰面看着,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轻功!”飞鹰笑着,把望远镜递过来。

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有什么发现吗?”

树下,飞月已经悻悻地走开,逼我显露真实武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否已经达到了?我举起望远镜向南面望去,焦距已经调整到极限,但仍然只见荒芜的山坡、怪树、死藤,偶尔看见几只铁青色的秃鹫抖着翅膀昂立在树尖上,缩着脖子四处张望。这种猛禽不但对腐尸感兴趣,对落单的人和动物也会随时发出致命的俯冲一击。

“距离石墙还有多远?”我看不到他们说的石墙影子。

“三个小时的路程。”飞鹰向南指了指,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五节 小女孩的哭声

阳光下,笼罩在丛林上空的雾气终于开始慢慢消散了,极远处,灰色的山坳里,闪出成片成片的白色,那是背阴处终年不化的积雪,更是人迹罕至。

“飞鹰,你心里有事瞒着我?”我把望远镜交还给他。比起探险队那些没心没肺的乌合之众来,飞鹰这队人马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重压抑。

飞鹰苦笑着,把望远镜放进胸前的帆布包里,取出一小块压缩饼干,慢慢咀嚼着。

“昨晚失踪的两人,并不是第一起,对不对?”从他对待失踪报告的态度上,我能看到的,不仅仅是处变不惊的高手本色,也掺杂着一部分无奈的麻木不仁。

“对。”压缩饼干的碎末从他唇边落下,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胡楂,已经占领了他的两腮和下颌,让他看起来显得苍老而狼狈。

“跟我说说真实情况,包括飞月的异样反应,可以吗?”我的目光追随着踱个不停的飞月,她正在跟着耳机里的音乐低声唱着歌。

“风,你听到了吗?有个小女孩在哭——”飞鹰忽然挺直了脊梁,向左前方望着,神色无比紧张。

我侧耳谛听,除了风声和偶尔的怪鸟唳叫,什么都没有。

“真的,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在哭,一直在哭着找妈妈,很清晰的,就在前面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你真的听不到?”他扭头看着我,饼干碎末可笑地粘在胡须上。

我认真地向前看着,按他说的距离,不必用望远镜就能看清楚一切。

“没有。”我摇头,拨开眼前横着的枯枝,再次凝神观察。八九岁的女孩子身高至少超过一米,即使有树枝遮挡,也会看见身体的一部分,不至于毫无发现。并且,我可以肯定自己的听觉足够灵敏,不至于连这么突兀的哭声都听不到。

飞鹰的左手又一次落在枪柄上,手背上的青筋全部暴跳起来,四指更是神经质地颤抖着。

“飞鹰,你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告诉我关于队员失踪的事——”我伸手拍向他的肩膀,但他的反应非常激烈,竟然右臂一翻,用他成名江湖的“大力鹰爪手”反抓我的手腕,风声飒然。

以他的手指功夫,就算一根坚韧的毛竹都会应手而裂,我当然不会让他抓到,手腕一晃,随手将一根一寸粗的树枝弹入他的手中。“喀嚓”一声,树枝从中断开,木屑乱飞。

作为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门派,“淮上鹰爪门”已经屹立千年不倒,门下分支极多,而飞鹰则称得上是西南这片地域上的一流高手,即使是在极度的惊惧中,出声的方位、力道仍旧惊人。

我向后缩了缩身子,防备他再次冲动出手。

“是有小女孩的哭声,相信我……风,我不会听错的。”他喃喃地收回了手,右手的饼干继续向嘴里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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