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驿位于燕晋最繁华的南昌街。
周围住着的除了王孙贵族就是朝廷重臣,普通人家的百姓大多不敢在这个地方逗留。
官驿分为东南西北四院,以东为尊。
蕃邦兵强马壮,澶渊富可流油。
东院给谁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哒哈公主瞧着又不是个好说话的,好在澶渊的乐徽公主善解人意未等朱煜开口就入住了南院。
哒哈公主也顺理成章的让人将东西搬进东院。
安置好两位公主,太子朱煜和白微凉才回宫复命,明日一早再带人来请两位公主进宫面圣。
一早猜到乐徽公主会选择南院的叶竹宣,昨晚便命人将南院打扫干净,点了特制熏香,燃起了金丝炭,驱尽屋内的寒气。
双全扶着乐徽公主进了屋子,便看到一位穿着玄色衣袍的男子端坐在桌旁悠然地饮着茶水。
男子的余光扫到来人,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向来人行礼。
“玄衣,见过乐徽公主。”
听到玄衣自报家门,乐徽眸子亮了一瞬,苍白的脸上漾起柔和的笑来。
她拂开双全的手缓步走到玄衣面前亲手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
“原来您便是毒医玄衣公子,天瑜早有耳闻,这段时日恐要麻烦公子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婉约声线,娇柔青涩,散入空气中宛如呢喃浅唱。
他愣了片刻才缓缓点头。
玄衣原对叶竹宣的安排不甚满意,甚至是有些恼怒。
他又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夫,天天被叶竹宣呼来喝去的救治这个救治那个的,现在倒好直接把他打包送人!
如今送的对象是位静淑,淡雅而又温和有礼的姑娘,玄衣心里的恼怒对着人姑娘这态度也恼不下去了,只得认命兢兢业业的替人干活。
他抬手拍了拍手,屋子里就出现了三个人。
以青衣为主纷纷向乐徽行礼。
“青衣”
“橙衣”
“蓝衣”
“见过公主!”
青衣,乐徽是见过的,另外一男一女乐徽是第一次见,只知道他们皆是七衣楼的人,心里好奇也不细细打量,示意他们起来后,三人又再次消失在屋内。
乐徽知道他们没有离开,就在屋子的某个角落暗中保护她。
她不由低眉浅笑,看着架势,连青衣都来了,他终究对她过于担心了。
凤藻宫内,皇后拉着叶竹宣和刚从御书房回来的朱煜,一手拿着一块布料在两人身上比划。
看着笑容满面的皇后,两人拒绝的话到嘴边转悠一圈又默默咽下。
叶竹宣五岁被明景帝接进宫交给皇后抚养,皇后一直待他如亲子,因此他对皇后总是恭敬的。
皇后比划完这块布料又去拿另一块。
“这是今年新出的绸缎,也就只有本宫这儿和皇上哪儿各有三匹,本宫想着再过一月便是初春了,得提前给你们做几身春装来。”
“你们这些孩子向来喜欢出游采春,早些准备好,没得到时赶制起来麻烦。”
皇后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把看好的布料放在宫女手中。
给他们二人一人分了几匹布料和一人一匹绸缎吩咐下去后,皇后才歇下来。
叫来温婉又道:“今日让宋公公叫人去将军府把若儿喊来,也不知这丫头又跑哪里疯去了,你叫人将这匹大红绸缎一同送去制衣坊按若儿的身量也替她做几身春衣。”
提到姜衡若,朱煜不满蹙眉。
对这个表妹他一向讨厌,只是不明白那样任性妄为,张狂至极,狂妄自大的女子,母后喜欢她什么,平日里宠得跟个宝似的。
其他的话叶竹宣没有听进去,独独皇后“不知这丫头又跑哪里疯去了”这句一字不落的钻进了耳朵。
他轻拢起漂亮的眉峰,眼睛盯着茶盏中漂浮在水面的嫩绿茶叶,莫名就有些心烦气躁。
她腿还伤着,不好好养着,怎么一刻也闲不住。
想法一顿,叶竹宣心里更为烦闷了。
明明说好了,不再管她的。她去哪儿要不要腿关自己屁事!
偏偏他越想要压下这种情绪,这种情绪就像是藤蔓般丝丝缕缕地从空隙间钻出来缠住他。
给皇后告了辞,叶竹宣坐了轿子就往尚书堂走。
他不想再去管姜衡若也不想再去想她,只好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尚书堂是京中有名的学堂。
燕晋的达官贵人们常常把自家的千金少金们送进尚书堂。
尚书堂里的夫子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或者才子,正五品以下官员的儿女除非才学了得,成绩斐然,不然绝无可能入尚书堂学习。
叶竹宣小时也曾在尚书堂待过一段时间,里头的老师大多是正直无私之辈,极少有看人下菜碟的。
由皇后抚养后,他就跟着皇子公主一道在宫里的善文馆学习。
尚书堂倒是许久未来了。
叶柄的两个庶子,叶云游跟叶云南也在尚书堂学习。
可惜安平侯府是武将出生,一家子就没有谁是个吃得进墨水儿的。
这叶家两兄弟也只勉强能跟得上夫子的进度,比起旁人要逊色不少,也多亏有姜家大郎垫底,不至于太丢脸。
专属于叶小侯爷的金边玄黑色的檀木轿子稳稳地停下。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掀开轿帘走了出来,抬眸微眯着眼看向前面。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尚书堂”。
时辰还尚早,尚书堂唯有沈公瑾所在的国三在上课。
而国二的学生因夫子还没开始起课,七七八八的聚在一起说着话。
叶竹宣百般无赖地倚在水榭旁的假石上,眸色淡淡的寻找叶云南两兄弟。
今日是尚书堂国二每年一次的校验。
校验是对学堂内每位学子的考验,特别优秀的学子不仅会得到奖赏还能进行才艺展示。而重要的是展示现场会从皇室派一名皇子和善文馆的大儒前来观看。
若是有优秀的学子将会有机会进入善文馆与皇子公主一同学习。
主要的还是在善文馆结识皇子公主,得到大儒青睐,或许有机会提前进入仕途。
总之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好事。是以每年的校验,众人都拼尽全力,希望能拿下个名次来。
而今年派遣的皇子是七皇子——朱序晏。
主人选由皇子定下,每年进入善文馆的寥寥无几,却不代表朱序晏没办法将叶云南两兄弟弄进去。
叶竹宣来就是不想叫叶云南两兄弟痛快。
骆太尉嫡次子骆京槐刚刚从挤在一块玩乐的公子哥里抬起头来,一眼瞧见外头的人,惊喜的叫了声:“叶小侯爷!”
叶小侯爷?!
课堂里的学生已有许多闻声聚在了门口。
课堂的青釉色大门外的水榭旁,叶竹宣正懒散的靠在假石上。
水榭里的草木早已被积雪压得埋进土里不敢冒头,此刻除了雕刻着花纹的假石,光秃秃的一片,实在无甚美妙的。
吸引众人目光的自然是靠在假石上的少年。
少年一身红色绣着云鹤的窄身锦衣,外罩暗红色貂皮大氅。修长的身躯半倚在水榭下,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额间一点朱红,慵懒中带着点魅惑,直叫人无法将视线偏移。
人群中立刻就有少女羞红了脸,也不顾场合,大胆地将手绢叠成绢花就想往少年怀里抛去。
扬手的瞬间触到少年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忽得忆起多年前陈御史千金的下场又瑟瑟的将手放下,把绢花死死捏在掌心。
面对众人的围观,叶竹宣懒洋洋地从假石上起身转而靠在廊上的大圆柱上。
漂亮的眸子冷漠地扫过这些人的面孔,试图在里面找到他此次前来的目标。
角落里梁安和好友站在一块儿,看着不远处那人喃喃道:“是叶家小侯爷,皇上的亲表弟啊。”
她身旁的任书含闻言挑了挑眉,余光扫向眼神迷离的梁安嗤笑一声。
前些日子还是沈公瑾,现在就被别的男人迷了眼,啧。
被任书含拉出来看热闹的苏纤云不知何时让人挤到前面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想到叶竹宣跟前去的骆京槐挤的一个踉跄,直直朝着叶竹宣怀里摔去。
叶竹宣见状下意识地就想退开,脚还没伸出去看清摔过来的少女是姜家大小姐的表姐后,犹豫了一秒还是打算伸手接住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