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承认江家很了不起。”在江小蝶再次恼怒的反驳之前，喜妈波澜不惊地说道，“江坤舆白手起家的故事，我听我们家珍妮说过。江太太，我羡慕你拥有富足的生活，会赚钱的先生和孝顺的儿女。不过，我也不差。我和老伴相濡以沫几十年，我家小喜子也很有才华，虽然赚的钱少了些，不过生活无忧，十分够用。所以，我不觉得我们家小喜子配不上你的女儿。当然，这前提是要在他们互相喜爱的基础上。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既然这样，我们绝不勉强。我这么说，是对你女儿尊重，也是对我儿子的尊重，让年轻人自己去选择，我们就不操这份心了。”
“没错。”喜爸接着说下去，“即使我们再喜欢抱孙子，那也要缘份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果有这个缘份，江小姐嫁到我们家来，我们二老一定会疼她，照顾她，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但是如果没有缘份，我们大不了再等待下去。不过，无论如何，江小姐现在住院，有需要任何帮忙的，我们也会义不容辞。”
俩位七十岁的老人家都说得那么平静那么真挚，倒令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在江小蝶的心目中，这对普通的下岗工人，虽然多年来一直在卑微而勤劳地摆摊卖早点，甚至没有一间像样小店铺，但她一直觉得他们的形象是那么高大上。这次，也不例外。
在唐锦面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他们居然表现得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连宋喜也感到吃惊。
唐锦的语气缓下来，白晳富态的脸上却依然透着一股毫不吃亏的精明：“那是当然。既然你们主动说了负责，那么如果我说这次住院的费用由你们来承担，你们有异议吗？”
喜爸喜妈听了立即面面相觑，皱起眉头。穷就是穷。刚才还慷慨激昂地说“虽然赚钱不多，但生活无忧”的两个人不得不承认，虽然生活无忧，但平民百姓的生活真的禁不起风浪。风浪一刮，生活的小船就得颠覆。
应对意外和风险的家庭备用足，他们永远都存不够。这样一笔奢侈的住院费，他们的确承担不起。
“你太过份了，明知他们没有钱，你却用钱来刁难他们。”江小蝶忍不住又仗义执言了，“按说这事小燕也有一定责任，又不是小喜子故意的，怎么能都叫他负担呢？这太扯了。人家没逃跑，肯留在这里照顾小燕已经很明理的了，你还得理不饶人了。”
唐锦瞪着江小蝶，正要发飙，突然江小燕却抢白了一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这句话说得十分轻淡，十分虚弱，但从江小燕的嘴里飘出来，却如同打了个惊天雷，震得在场各位都呆若木鸡。
“你疯了，小燕。”李馨连忙走过去拼命对江小燕使眼色，“别胡说，听妈的意思。你不是说不喜欢宋喜的吗？别拿婚姻当儿戏！”
江小燕却没有理大嫂，直直地将眼睛仰望着唐锦，坚决地说：“妈，你不是要他们家付住院费吗？行，住院费就由我来出吧！”
“啊！气死我了，你这个熊孩子，你真的疯了！”唐锦气得火冒三丈，脸色铁青，冲口嚷道。
宋喜没想到江小燕会这么说，怔怔地注视着她，两道浓眉拧成个“川”字：“你确定吗？小燕，你真的要生下来！”
“是的，我确定。”江小燕甚至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不是说过，要不要这个孩子由我决定吗？你不是说过，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你会帮忙一起照顾吗？难道现在又要反悔？”
“不，我没有反悔！只是你刚才明明还在生气，极力不想要，怎么会改变主意改得这么快？”宋喜不得不提出质疑，他不问清楚，也会像唐锦一样担心。担心年轻而任性的江小燕只是三分钟热度的冲动。
江小燕微翕长睫，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氲蓝的阴影，她说得很小声，似在喃喃自语，但因为大家全神贯注地倾听，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又是那么清晰。
“我怕痛，不行吗？因为怕痛，所以要生下来。还因为怕寂寞，所以要生下来。我跟你说过，身为豪门千金大小姐的我并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一个在我这样受难的时侯，能够秘密来看望我的朋友，我生个小孩来陪伴我，不行吗？你放心，我只是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并没有要和你结婚。所以大嫂，我并不是拿婚姻当儿戏。”
唐锦又急又气，痛心疾首地训斥：“小燕啊小燕，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想当单亲妈妈，将来，你带着个拖油瓶，还怎么嫁人啊？”
“那是我的事，或许我这辈子都不再嫁人了。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我宁可终身不嫁！”说着，她无比幽怨地瞟了君无意一眼。
看到君无意面无表情的样子，江小燕忍不住又伤心起来，泪花在眸底打转：“我想我的决定不会错的。看到喜爸喜妈，我才对宋喜的遗传基因有了一点信心。相信有这样的爷爷奶奶，这孩子将来的素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唐锦气道：“你真是脑袋坏掉了。小燕，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几天，是不是宋喜给你吃错药了，你居然跟他们谈素质？不行！说什么我都不同意，这孩子必须拿掉！”
江小燕抬眸坚定地看着唐锦：“孩子是我的，我已经成年了，我自己会作主。”
她扭头又以同样的语气对宋喜说道：“不过，小喜子，你必须跟我签署一份协议，孩子生下来之后，他只属于我。你不能跟我抢小孩，也不能跟我提结婚，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你必须彻底忘记你是这个孩子的父亲！签了这份协议后，你就自由了。你不必跟我一起抚养孩子，我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这个孩子，你同意吗？”
不知为何，宋喜居然停顿了片刻。看到宋喜犹豫的样子，她立即补充说道：“你不同意，我也生！你自己看着办！”
宋喜听了，立即点头。
人家不要你负责，要跟你撇清关系，从此甩脱一个包袱，这还需要犹豫吗？宋喜暗骂自己刚才真犯傻。他连忙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匆匆写了两张简单的协议出来。
“小燕……”唐锦气得全身颤抖，“你要这么任性的话，以后你的事妈都不管了，你就自生自灭吧！”
撂了狠话，唐锦扭头就走。李馨叹了口气，放下拿过来的晚餐，吩咐安然小心照顾，也匆匆忙忙跟着走了。
“拿来我签。”躺着的江小燕不为所动地说道。
宋喜把纸和笔递到她面前，她浏览了一遍，就签了字。她唇角勾起一抹欢快的笑意，从此，她和宋喜再无持碍了。
江小蝶凝视着这样倔强任性的江小燕，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亲切感。姐、姐，她看着江小燕，第一次想到了这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