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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妃疑云

且不说婆儿去行事,却说喜隐回到帐中,犹自恨恨,向乌骨里抱怨道:“方才我与明扆理论,你又为何倒先服软了?我是为了你才向那小子低头的。”

乌骨里与他相处最是有办法,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没与他争论,只抚着肚子皱眉,喜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乌骨里皱了一会儿眉,才吁口气道:“你儿子又踢了我一脚!”

喜隐被她这一吓,倒把刚才抱怨的话忘记了,只一叠声地叫侍女扶了乌骨里去休息,回头叫来了撒懒,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撒懒吃惊道:“那怎么办呢?”

喜隐冷笑道:“他以为重新把我监禁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既然他这般不识趣,那就休得怪我无情。”又密密地嘱咐撒懒:“趁着今日他们还看管不严,你就悄悄派人去这几个部族,去游说他们的族长……”

他这边吩咐,却见撒懒若有所思,问道:“怎么?”

撒懒犹豫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大王,以奴才之见,那些部族长们,早已经让先帝吓破了胆子,与其游说那些部族长,不如收买萨满们倒更有用些。”

喜隐听了有些诧异:“如何是萨满?不是各部族长?”

撒懒解释道:“那些部族长胆子既小,又贪得紧。这些年咱们横帐三房相争,哪个不拉拢他们,早把胃口养大了。且他们如今早不是当年契丹八部时,上阵都冲杀在前头的样子了。一遇到事情,也不敢作战,都是驱使帐下武士冲杀。在自己部族中,威信还不如萨满来得高。不敢相瞒主子,奴才当日奉了皇太叔之命,也是与他们联系过的,甭管使多少钱下去,他们一面答应,一面可能转眼卖了咱们。后来奴才也是收买了他们族中萨满和勇士,才教他们不得不跟着皇太叔走。”

喜隐不禁感叹:“这话当年父王也说过。他说,如今的部族长们都不中用了,族中倒是萨满说了算。”

“正是。”撒懒道,“自从太祖爷立国以来,各部族都过上了好日子,哪怕遇了灾,找到上京来,同皇帝哭诉一番便能得些援助。因此上部族上的人不畏族令,只信神鬼,萨满们在部落里能量不小,稍一挑动就能让部民赴死。”

喜隐听得兴奋起来:“正是,明扆以为自己把各大斡鲁朵捏住,我就没办法了么。哼,咱们契丹全民皆兵,大部族各有各的算盘,全闹腾起来,看他怎么办。”

撒懒深以为然:“大王说得正是,咱们这次吃亏,说到底是没笼络住足够的兵马。那边……”他指了指皇帐方向道:“若不是拉着女里、高勋,也没这么容易就登上皇位,思温宰相也不至于上赶着嫁女儿。”

喜隐冷哼一声:“这老货,太过奸猾了。我还以为娶了乌骨里,他能帮咱们,谁知道他倒是个墙头草。咱们这次务必要捏住兵权,一旦有变就可以迅速夺位。”

撒懒点点头,又问:“那,宗室那边……”

喜隐道:“述律在位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心存反意,只是被镇压圈禁了。如今换了明扆这么性格软弱的,我就不信他们没想法。大家一起出手,把水搅浑了,咱们才好摸鱼。”

女里因耶律贤应允了,就从自己侄女中挑了喜哥,不到天黑就上赶着送到王帐中去了。

而燕燕这边,自然是婆儿有心安排,早得了消息。

燕燕还没反应,侍女青哥就急了:“岂有此理,女里真不要脸,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侍女良哥却道:“光说女里有何用。主上不同意也进不来。”

青哥顿时明白过来,更恼了:“主上真是太过分了,这边哄着娘娘,怎么那边转眼就纳了小妃入宫?”转向燕燕急问:“娘娘,这可怎么办?”

燕燕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书,道:“有什么怎么办的?他是皇帝,他爱纳几个妃子,我能管得着?你就更管不着了。”

青哥哑然,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主上最看重的自然是您,可是……他终究是男人,是皇帝。您是贵妃,可如今形同虚设,难怪他要另纳小妃。”

良哥斥道:“青哥,你怎么说话的?”

青哥顿足:“我这不也是为了娘娘着急嘛。”

良哥冷笑道:“难道你让娘娘学那些女人一样去争宠不成?”

青哥看了看燕燕脸色,声音低下来:“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咱们如今都进了宫,难道当真就和主上顶着过一辈子?他不自在,有的是小妃奉承。可您这样,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燕燕把书放了下来,悠悠道:“日子过得不好,我心里才好过。”

青哥与良哥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会儿,侍人来问要不要上晚膳,良哥只道耶律贤今日必是不来的,便令他们把膳食端上桌,燕燕就一个人用起餐来。

倒是青哥有些不安:“娘娘,主上素日都与娘娘一起用餐,您不等等主上吗?”

燕燕诧异道:“等他做什么?今日新人入宫,他难道不陪新人?”

青哥脱口道:“可咱们就什么也不做?”

燕燕道:“有什么可做的?他若同我说,我便道声恭喜;他若不说,我就当不知道。”

青哥语塞,不再多言,却不想还没等燕燕用完膳,耶律贤就来了。众人皆是愣住,耶律贤看了她们的神情,笑道:“怎么了?”

燕燕看着一桌子残羹,未免觉得理亏。这些日子耶律贤每日与她一起用餐,纵然是有时事务缠身过不来,也会派人通知。而今天耶律贤并未遣人通知,若说是自己私底下打探到皇帝纳了小妃而擅作主张,更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私底下打探,想来想去,竟无言以对,半天蹦出一句话来:“主上今天怎么来了?”

耶律贤一怔,旋即明白,反而大模大样地坐下来,笑道:“我天天来的,怎么今天不能来吗?”

燕燕脱口而出:“你不是新纳了……”

耶律贤假装不知:“什么?”

燕燕连忙改口:“没什么。”看了一眼桌子,就叫青哥:“还不快去给主上重新备膳。”

耶律贤也不忙,只笑着坐在那儿,也如往日一般,同燕燕说着朝堂上的一些事情,拖了很久也不见走。

自他在燕燕这里蹭饭以后不久,又打着避人耳目的口号,厚着脸皮要求留宿,只不过两人各睡一铺。燕燕既然连进宫都答应了,也不在意这些。耶律贤既然不是以帝王的身份强迫她,而是客客气气有理有据地请求,虽然有点厚脸皮,但终究她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耶律贤磨了几次,总是得逞了。

眼见阿辛要去铺置被褥了,燕燕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今晚,不在这儿吧?”

耶律贤漫不经心道:“不在这儿,又去哪儿?”

燕燕方想张口,青哥忙拉了拉她,又是使眼色又是做口型,燕燕便住了话头,也不理他,照往常那样,各自备榻,隔了屏风安歇。

不过,今日这事,未免叫燕燕心里搁了疑惑,思来想去,倒是没睡着。一边疑惑着他纳小妃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一边又疑惑若是他当真纳了小妃,为什么还要来自己这里。耶律贤刚当了皇帝,身体又不好,明明应该急着生下孩子,稳固皇位才对。可他又不碰自己,新人入宫,他还继续往自己这里,秋毫无犯的,他这样子……

她忽然想起进宫之前,父亲叫族中供奉的女萨满来同她讲些新婚事宜。虽然她满心排斥,但总还听了一星半点来,男人若是耶律贤如今这样……是不是不正常?

过了数日,耶律贤带着群臣去医巫闾山祭祠其父辽世宗耶律阮夫妻的陵寝。祭祀完毕,他与萧燕燕并肩漫步,说起当年怀节皇后萧撒葛只之死时,不胜唏嘘。

燕燕劝他:“主上今日得继大位,也当告慰世宗皇帝和怀节皇后在天之灵了。”

耶律贤叹息:“若是没有祥古山之变,父皇当年顺利南下,大辽也好,你我也好,就不是如今这样了。朕也许是个闲散亲王,此时也许会拿着一卷书坐在花丛中,伴着夕阳西下……”

燕燕却不信,反问他:“难道你不喜欢当皇帝?”

耶律贤轻轻摇了摇头:“当皇帝,只是个责任而已。我皇兄吼阿不从小被寄予厚望,是皇位的继承者。父皇那时候总把他抱在怀里共乘一骑,对他说天南地北和大辽的未来,而朕总是靠在母后怀里看着……”

那时候他还只有四岁,记得并不多,许多事都是后来韩匡嗣与韩德让一点点告诉他的。

世宗皇帝想改变大辽,改变帝位传承的无序混乱,像汉人那样父子相承;想把分散在诸斡鲁朵的兵力集中到帝王手中,统合精兵南下,建立契丹人的王朝;改变奴隶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再只是会说话的牛马,而成为国家的庶民;他想改变契丹的贫寒,让子民像汉人那样富足。他想做的太多而时间太短,最后为他的急躁激进付出了生命,而大辽为之付出代价的更多……

他说:“朕很着急,可也知道急不得。朕想起过去十多年失去的一切,只觉得痛心,只觉得自己时间不够……怕自己不能活着看到改革成功,人亡政息,继承帝位的人不能顺着朕的路走下去。”

燕燕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那桩隐事来,不由道:“如今宗室之中有资格继承帝位的人,怕是没有谁想着汉化改革。主上若不自己生个儿子,怕是没人能继承你的志向。”

不想耶律贤却道:“朕只想和自己认定的人生孩子,贵妃这么说,是让朕有所期望了吗?”

燕燕原本是想诱他说出小妃之事,名正言顺地让他以后不要再来蹭饭蹭睡,不想他竟有此一问,不由语塞,狠狠瞪了耶律贤一眼,便不再说话。

过了数日,却有两人前来拜访贵妃,正是世宗昔年留下的两个小妃蒲哥和啜里。燕燕进宫之初,见过两人随着后宫女眷们上来行礼,并不留意。此后她们偶有来请安问候的,燕燕没心思理会,只推说有事,也就挡了。

但没想到这次两人听说贵妃有事,却不似往日般识趣离开,竟然说愿意在外头等候。这一来,燕燕倒不好推却,只得令人请她们进来。

这两人一进来,先是满脸堆笑地奉承了燕燕几句气色好、皇帝看重等废话,却又拐弯抹角地说些什么后族的姑娘应当大气,皇帝如今无子,当尽快生育,当要多子多孙,当年世宗那样独宠甄后,也不挡着别人生儿育女等奇怪的话来。

燕燕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隐约也感觉出些意思来。想着两人出身小族,莫不是想提拔自己族中的女孩子入宫,就问:“两位太妃可是有什么族中的女儿要推荐给主上?”

那两人听闻,先是诧异,继而大喜,接着就滔滔不绝大赞燕燕的贤能,竟是不提刚才那话了,闲扯了一会儿,便起身忙忙地告辞而出。

等二人走了,燕燕就跟青哥说:“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青哥去了半晌,回来禀告燕燕,却原来是那个小妃喜哥入宫数日,并不曾见过耶律贤。她却是个惯使手段的,就怀疑是贵妃把持着皇帝针对她。因此这几日净是在皇帝行动的地方等着想上来讨好,但走不近王帐就让人挡了。百般无计可施之下,居然打听到两位太妃的路子,昨儿就带着礼物去拜访了太妃。

“所以今日这两位太妃,是为了喜哥来游说我?”燕燕恍然,原来倒她误会了。而她这一误会,让两位太妃发现了另一件更有机会的事,想是两人赶着要去准备族中姑娘进宫的事情。

青哥有些担心起来:“娘娘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教太妃们误会了,若是她们当了真,去挑族中女孩儿过来献给主上,那可怎么办是好?”

燕燕发觉自己的误会,可能会给耶律贤招来一些小麻烦,然而嘴上却说:“后宫妃子多多益善,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什么关系。”

青哥为耶律贤抱屈:“娘娘,您终究已经入宫,要和主上过一辈子。主上待您一片诚意,连我们都看出来了。娘娘您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感动了。”

燕燕听得她这话,怔了一怔。

良哥虽不如青哥这般偏向耶律贤,但她也要为燕燕打算,因上前道:“娘娘何苦这般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呢?”

燕燕有些迷惘地摇了摇头:“你们说得似乎也有道理,只是我、我不知道……”

良哥问:“不知道什么?”

燕燕轻叹一声:“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良哥诧异地问:“为什么?”

燕燕慢慢地说:“原先我当他是主上,以为这桩婚事于他于我都不过是个权力交易。可那日在陵前对话,我才知道他待我也有几分真心。至少,他眼前看到的是萧燕燕,不只是萧思温的女儿。”

良哥问她:“这不好吗?难道您反而希望主上待您只有假意,没有真心?”

燕燕自嘲地说:“真心,是要拿真心去换的。可我,哪里还能够拿得出第二份真心来,倒不如……从未开始过。”

青哥叹道:“可这样,主上就太可怜了。”

燕燕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低下了头,嘟哝道:“他有什么可怜的,他还有他的小妃呢。”

良哥看着她脸上忽明忽暗,低声道:“可是,若他当真不理会那些小妃们呢?”

燕燕茫然了,那个人,真的会在自己拒绝他的情况下,仍然不会理送上门的小妃们吗?

而这一点,对于耶律贤来说却是不成问题的。他本就是性情坚忍之人,否则怎么能够在穆宗手底下忍过这么多年。

但女里的侄女喜哥,却另有一种心思。

女里虽是马奴出身,贪财粗鄙,但这些年来屡次升迁,却也是有自己一分本事的。此人身上带着极重的原始兽性,拼杀起来最是凶猛不怕死,且对于危险杀机更有天然的敏感,所以自成为世宗的侍从以来,多年的护卫工作极为出色。外貌上带着野兽的悍气,但又显得极为老实可用。他虽贪财,但手头也疏爽,对下属十分慷慨。所以他私底下嚣张勒索的行为,对于帝王来说只是小节,倒衬得他更加可用。

女里既发达了,就爱提携自己的亲属,未免侄女侄子一大群。能够在一大群出身极低的侄女群中拼杀出来而得到成为皇帝妃子的机会,喜哥本身也带着女里家天然向上博杀的气质。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对自己的手段也有自信,好不容易进了宫,如何甘心默默无闻。

喜哥自从进宫后就没见到皇帝,因此便开始撒钱收买宫中奴婢。穆宗活着时没有皇后妃嫔,他又爱杀人,因此后宫管理疏松,宫女们基本是一不小心就没命了。而耶律贤继位以后,宫中大量淘换奴隶,新进的宫人就更加粗放,钱也就更加好使,一段时间下来,喜哥竟也打听到了不少事情。先是说宫中除了贵妃以外,并无其他妃嫔。又说宫中还有两位老太妃,出身小族,喜欢财物。

她自然就以为,自己的不得宠与贵妃有关。她自己倒也不敢去挑战后族,便想到收买太妃向贵妃施压。两位太妃未必压得住贵妃,但是挑起贵妃的怒火,对着她发作起来,那她自然就可以借此向皇帝诉苦,至少让皇帝记得有她这个人,等皇帝见到了她的美貌,宠爱就到手了。

谁曾想两位太妃去见了贵妃以后,非但没有回报佳音,却开始忙着召族中姑娘准备入宫邀宠。

她以己度人,更是认为贵妃为了打压她,于是要拉两个太妃族中的姑娘来与她相争,心中一时恨极,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

服侍她的宫女乌拉,素有上进之心,无奈容貌平平一直不曾被注意,却混了一肚子前朝的隐事八卦。及至服侍了喜哥,两人一拍即合,她在宫中为喜哥打探消息,也深得喜哥看重。

此时见喜哥屡次不得耶律贤垂青,所有招数使尽,她也不禁疑惑起来。见喜哥犹自一门心思地想去驾前献媚而不得法,竟有些喜怒无常起来,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小妃休恼,主上不肯召见,您可想过有什么其他原因?”

喜哥恼道:“还能有什么,自然是萧燕燕在弄鬼。”

乌拉欲言又止,喜哥疑心起来,问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若说了,我从此以后就重用你,你若不说,我就把你赶走。”

乌拉却道:“自主上登基以来,若说别的宫殿也就罢了,唯有主上和贵妃两处,那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奴才如何能够知道内情。奴才知道的,不过是当年一些旧事罢了。”

喜哥听得蹊跷,就问:“什么旧事?”

乌拉就道:“当年穆宗皇帝不纳宫妃,唯有皇后一人。后来皇后从马上摔下伤重而逝,此后穆宗皇帝亦没有再纳后妃。人都说穆宗皇帝独宠皇后,可我以前听宫中的姑姑们说,其实就连皇后,穆宗皇帝也是不曾亲近过的。”

穆宗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再无其他妃嫔的事,喜哥也是知道的,当时也颇为羡慕,只是后来穆宗动辄杀人,也让这些女人们息了向上的心。如今听起来,却有些隐文,当下问道:“这却是为何?”

乌拉左右一看,压低了声音,神色诡异地说:“我从前服侍的姑姑有一次喝醉了同我说,穆宗皇帝之所以不纳妃嫔,不是独宠皇后,而是不能……”

喜哥瞪大了眼睛:“不能什么?”

乌拉压低了声音:“就是不能……那个啊!”

喜哥一把抓紧乌拉的手:“你说得是真的?”

乌拉迟疑着点点头,又道:“这件事,在老宫人中,原不是秘闻。还有人说,穆宗皇帝因为不能驭女,性情日益暴虐,宫中只有一个皇后还早早暴亡。其实,先皇后的死对外说是跌下马,其实是穆宗皇帝失控下的手……”

喜哥打个寒战,忽然想到一事,问她:“你同我说这件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说当今主上也是,也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牙齿也不禁打起战来。

乌拉脸色一变,忙道:“奴才可不敢这么说,小妃这话传出去,奴才就没命了。”

喜哥听了这话越发起疑:“若是没这件事,你如何怕成这样?”她越想越觉得对,踱来踱去,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当年宁王只没,在宫中与宫女私通被人当场抓到,还受了刑。主上他也住在宫中这么多年。一个青年男子,如何这么多年,莫说是宠爱的姬妾,竟是连个贴身的侍女也没有,身边只有婆儿楚补这几个人服侍着。莫非,莫非他当真是……”

乌拉见状,又悄悄地道:“小妃,前些日子,贵妃先是召了主上的御医迪里姑问话,后来又叫了她家供奉的萨满婆婆进宫,您说,她是不是也在疑心……”

喜哥怔了怔,一把抓住乌拉:“好乌拉,我如今就指望你了。你带着我的钱,去宫中打探一下,贵妃找迪里姑是什么事,找萨满婆婆又是什么事?”

乌拉有些犹豫,喜哥急了,又摘下手上的手镯给她,乌拉这才道:“奴才为了小妃,自然甘愿冒险。只是有句话,小妃恕奴才多嘴,穆宗皇帝当年身边其实也是有许多小族送进来的侍女,也是奔着一朝得宠的主意,只是穆宗皇帝酒醉之后爱杀人,后来这拨人也都死了。”

喜哥听得牙齿咯咯作响,就听得乌拉道:“若是主上也有一样的毛病,娘娘还是珍重自身为上。什么恩宠不恩宠,得先保住性命啊。”

喜哥瞬间面白如纸,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我要见叔父,我要立刻见叔父!”

燕燕的确召了自己家供奉的萨满进宫。她的疑惑不好同其他人说,便只能问这个老女巫了。

她屏退侍人,却又一时张不了口,不免犹豫起来。这老萨满月里朵,在她家族中供奉多年,从小看着她姐妹长大。她姐妹从小无母,成长过程中许多女儿家不易启齿的事情,萧思温作为父亲不好关照教育,就由老女巫承担起这些职责来。她对燕燕极为了解,又是积年老巫,只一看燕燕的模样,便已知她还未曾真正成为一个妇人,虽有些诧异,但心里反而有了方向。当下走上前拉住燕燕,慈祥地看着她道:“燕燕,你可是心里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要同我说?”

燕燕犹豫再三,还是忐忑地问出了口:“月里朵婆婆,什么样的男人,会拒绝触碰自己的妻妾?”

月里朵心里明白却不说破,只笑道:“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牛羊繁衍,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这是自然之理。每到春天,所有公羊都在追逐母羊,怎么会有男人不愿意触碰属于自己的女人呢?”

燕燕问:“可是现在就是有了。婆婆,那是什么原因?”

月里朵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悠悠问道:“那到底是因为那个男人不愿意触碰女人,还是那个女人不愿意被男人触碰?”

这句话正中要害,燕燕顿时怔住了,心中反复思量犹豫,一抬头看到月里朵笑眯眯仿佛一切都了然的样子,又不忿起来,道:“可是,他也不触碰其他的女人,难道其他的女人,也不愿意让他触碰吗?”

月里朵道:“如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有很奇怪的原因。”

燕燕追问道:“什么样的原因?”

月里朵道:“或许是他不愿意触碰不是属于他的女人,或者是不愿意触碰他不想触碰的女人,或者是他心中已经进驻了一个女人,又或者是……他没有触碰她们的能力。”

燕燕低头思忖,继而轻轻摇头:“不属于他的,不想触碰的,已经进驻了,都不是啊……那你的意思是……”她脸色一变:“难道他当真……”他当真没有触碰她们的能力吗?

一想到此,又有些不安,又可怜起耶律贤来,心里纠缠反复,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刚才月里朵的话:“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实。燕燕,你要学会用心去看……”

用心去看,她能看到什么?又或者,她想看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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