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每个人不论心里想着何事，此刻脸上都挂着笑。
“此次司柏生辰大宴，朕还有一事欲让各位爱卿知晓。檀爱卿，进来吧！”
合拢的宫门渐启，一位黑发紫衣男子抱着一尾古琴，飘然走至全场中央。
“草民檀筝，见过皇上皇后，庆玉公主，各位大人夫人。檀筝愿公主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檀筝虽非榜上之人亦非皇室贵族，但确有过人之处，而年纪才初到二十。朕与他相见恨晚，欲招他为军师，掌汶军令。”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汶军令非一般调度军权之令，它可以说是百令之令，掌管的可是全大汶的军权。历朝历代从来都是当朝皇帝掌管，未曾有交与他人掌握，就是怕拥兵反叛，逼宫篡位。
“檀筝谢皇上圣恩，定倾尽全力辅佐大汶。檀筝身无长物，唯有此琴‘墨竹’，今日便献丑一曲《平沙落雁》。”
檀筝十指骨节分明，只听铮然一声——
鸿雁来也楚江空，碧云天净。长空一色，万里动微茫，江涵秋影。
春风南来兮水涟涟，鸿雁北归兮飞翩翩。春风南来时也，鱼龙变化潜深渊。鸿雁北乡时也，鸾凤和鸣上九天。鸿雁上九天，九天上九天。鱼龙潜深渊，深渊在深渊。天海相隔几万千，日沉海底复升天。
旭日映窗纱，未向桃源问仙槎。肃肃兔置在烟霞，鸿雁落平沙。
*
檀筝的声音不粗不细，恰如那大雁飞掠九天，悠悠落于沙滩。
清扬的琴声伴着最后一字落下，缓缓飘散，余音绕梁。
“好！”皇上率先叫好，“好一曲《平沙落雁》！”
“父王眼光依旧，今离在此恭喜父王得一贤才！”大皇子晁今离举杯一饮而尽。
庶出的二公主晁司蓁和嫡三皇子晁今冽随后举杯恭贺。晁司柏年纪尚幼，就以水代酒，受了道贺。
其他人跟着鼓掌叫好。
朝绾初时总觉得檀筝此人有些面熟，听见声音更觉得仿佛旧识，可是自己既没印象，也确信自己没有感觉到对方哪里像竹子。
檀筝抱琴起身，俯身再拜：“多谢皇上称赞。”
“想不到檀爱卿不仅有高瞻远瞩之能，还擅音律，这叫朕更舍不得错过你这么个人才了。”
檀筝淡淡回道：“皇上看重檀筝，檀筝受宠若惊，定不负皇上所望。”
朝绾看着那叫“墨竹”的琴，心生异样，却又什么也没抓住。
“奇怪了……”
皇上：“来人，给檀爱卿赐座上菜！”
入座前，檀筝似乎往厉国公那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放下墨竹琴与两旁的人碰杯。
就快了。
……
“你真是！差点又喝多了。咱们在这里不常住，难道你还想留个笑话在这里，好不被这儿的人忘记你这么号人？”
乔氏一手牵着朝绾，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厉国公的腰。
厉国公哪里都挺好，就是太爱喝酒。皇上也喜欢喝酒。
“夫人我知错，我知错！下次一定少喝，一定少喝。”厉国公求饶，“咦，这不是那，那谁来着？”
拐过墙角，正碰上了檀筝。
“草民檀筝，见过厉国公，厉国夫人，乔小姐。”这时的檀筝并未带着墨竹琴。
朝绾躲在乔氏身后，默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檀筝。
薄唇凤目，看上去像个好人。这身紫衣上还绣了竹叶暗纹，如果紫竹成精了穿，肯定很配。心里还是觉得在哪里应该见过这个人，可自己化人身成长一共才12年。
“免礼。现在得叫你檀军师啦！檀军师，好好干，皇上不会看错人的！”
“多谢厉国公吉言。”
两方随意交谈了几句，就各自离去。
厉国公一家这次来皇城也只是为了赴宴，又热闹了两日，就向皇上告辞带着人回巴郡了。
“唉，池爱卿，巴郡都有什么好玩儿的？你与朕年纪差不多，才华和檀爱卿不相上下，正是施展抱负的时候，竟然想辞官。朕诚心邀你，回来帮朕。你，和檀爱卿，一左一右，天下必定太平万世。”
“若皇上乐意，卑职的府邸始终向皇上敞开。至于朝廷之事，多谢皇上好意，卑职心意已决。在巴郡大小也是个官，要对得起巴郡的百姓。”
“池爱卿这话伤朕的心了。”皇上抚胸，一脸沉痛，“哎不是朕说啊，池爱卿的千金是不是独住了？看这回除了夫人那些丫鬟，只带了两个新的丫头，可不太够啊。”
“卑职认为皇上言之有理，劳烦皇上操心了，卑职回去就去安排。此番告辞，皇上不必再派人相送。”
厉国公干脆利落地打包，扛着那小树苗上马车回府。
车上，厉国公想起皇上的话，想想还是有点道理，就和乔氏与朝绾说了。
“阿绾啊，你看现在你自己住，虽然有连枝和秋情，但是院子没人打理。芊娘迟早要回家颐养天年，池迟和池越也只是侍卫，不懂那些，你要不要考虑多几个人？”
乔氏抢了话头：“我也想着绛辞园是该再调些人手。只有连枝和秋情终归不太方便。嗯……把飞爻、璧禾和岁桃喊过去吧，这几个人知根知底，自己人比较放心。”
厉国公抬眼：“她们仨？”
“她们在府里跟着我也待了好几年了，手稳心细。让飞爻在房里伺候。秋情本身稳重，跟着岁桃在外头也能机灵着点。璧禾会做饭，让连枝一起学着，总不能浪费那个小厨房。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不如给女儿来得更安全。”
厉国公点头，算是同意了。
朝绾不在意，多了人就意味着陪她玩的人更多了。
回到府上，就有事情等着。
巴郡治安这两天突然出了问题，据人报有可疑人员出现在巴郡，而且有数家人家遭到抢劫或是偷窃。厉国公不得不直接去郡府处理。乔氏到主院，让池昃叫来了飞爻、璧禾和岁桃。
飞爻性格冷清，行过礼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璧禾和岁桃开朗些，绕着朝绾抢着介绍自己。
“……我这么安排，你们没意见吧？”
“听从夫人安排。”
乔氏点点头，又叮嘱道：“飞爻一定要跟紧小姐，若非必要，切不可离开半步。等以后小姐年纪再大些，会有更多丫鬟侍卫，到时候，就由小姐自己决定怎么安排。”
朝绾点了头。
什么这样那样，她反正都清楚着呢。现在不用担心，不行的话，就找飞爻。
乔氏说了，有困难，找飞爻。
把她们指到绛辞园后，飞爻搬到了朝绾卧房的外屋，璧禾跟连枝、秋情挤一间屋子，岁桃和芊娘住。乔氏似乎还不放心，又派了一个小侍卫。
这小侍卫名叫池捷，年不过14，还没长开。听话还好，脾气挺犟。朝绾让池捷跟着池迟把门，池越近身跟着自己。
之后，连枝和秋情忧伤地发现，自家小姐似乎有了新欢，不跟她们多玩了，就喜欢跟在新过来的飞爻后面。不管飞爻有没有听或者回答，朝绾一个人就快乐地不行。
两个人化悲愤为动力，连枝努力向岁桃学习厨艺，秋情一头扎进了针眼里，缝缝补补刺刺绣绣。
飞爻表示无奈。她跟着乔氏十年，第一次面对这么……热情洋溢的主子。她没有笑的习惯，也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听命令办事就完了。
不过看看池越那凶神脸都吓不到朝绾，飞爻内心产生了一点同病相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