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俯视着眼前的小男孩，神色有些莫测：“你此番可是去海陵城参加仙门遴选大典的？”
穆衍心下虽有准备，却还是被问了个措不及防：“你怎么知道？”
“方才牵着你的时候，不小心测了下你的灵脉。”明夜看着穆衍的眼睛，“水系灵脉，且灵脉极为纯净，实为罕见。”
在淮风村并没有灵修者，所以穆衍对于自己灵脉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是水系灵脉而已。
“我确实要去参加仙门遴选大典，而且，我想进的，就是华清门。”穆衍直视着明夜的眼睛，不知怎的，心中莫名涌起一丝勇气，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明夜。
很直接，有胆识，还有那么一点野心。
明夜挑眉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孩，敛去自己眼神中的锐利，道：“那你可以不必去参加那玩意儿了。”
穆衍听言心下一震，不知明夜是何意思，但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稳：“什么？”
“随我回华清门吧。你这资质，还参加什么劳什子遴选，浪费时间。”
华清门建在地处海陵地界边缘的星月谷，穆衍随明夜御风而行，所经之处，无不山明水秀，风光秀丽。待至星月谷时，才知沿途所见所闻竟不及此处万分之一二。
空中所见，星月谷呈天圆之势，谷中郁郁葱葱，遍植翠木。透过云层，可见数座峰峦拔地而起，中有一峰，竟是破云而上，实为壮观。可谓是：
太微连星斗，玉宇续琼台。
天峰擎皓月，万仞锁云来。
行至谷口，明夜撤了云驾步行而入，穆衍随行。
谷口两名值守弟子，一着红衣，一着靛衣，见明夜走来，神色一怔，然后才齐声道：“见过长老。”
明夜点头以受礼。
谷中小道上陆陆续续经过了几名弟子，见到明夜时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震惊的神色。穆衍跟在明夜身后，也受到了不少探究的目光，不知是因为身上被凤凰摧残过的褴褛行头还是因为别的。
宗门大殿设在谷中华清山上，便是方才所见凌霄之上的那座。抬眼望去，云雾缭绕，不见其终。侧耳倾听，鸟鸣清唳，隐有清泉溅石之声。
山下只一条窄道，仅可容纳一人而过，道边嶙峋怪石，间生青草，直入云端。
明夜摇着扇子，先行一步踏上了窄道，而后，才忽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回身一看，那身形单薄的孩子果然还在原地。
莫不是被吓住了？明夜暗忖，道：“此步云走道为本门开山祖师所置，意在炼人意志，开凿之初便已设下此道不可使用法术的禁制，只能徒步而行。你若是撑不住......”
“我可以的。”穆衍打断了明夜的话，把行囊紧了紧，眼神坚定地说。
明夜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不见尽头的步云走道：“很好。”
步云走道名副其实，路狭且陡长，未至半山就已云雾缭绕，人行其中，云随人动，如步云上。
穆衍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只觉一股无形之力狠狠地压在身上，一步一行十分吃力，不由汗湿衣襟，只得抓着道旁生长着的野草或者垂下的藤蔓借力而行。
明夜则步伐轻快地跟走在穆衍身后，走一会儿就停下来歇一会儿，待穆衍又走了一段才大步跟上。他嘴里叼着一片路旁摘的不知名草叶，探究地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奇怪男孩。
步云走道其实是入门的最后一道考验，所设的禁法禁制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一道对于初登走道之人设下的阵法。阵法依个人灵脉纯度和灵息强弱而改变，灵脉愈纯、灵息愈强则所施威压愈重。只有登完这条狭道，才能进入华清内门，否则，只能做外门弟子。所以，对于初次登上步云走道的人来说，其艰险难度比起登天也差不了多少。明夜故意不告诉穆衍，除了有看他意志程度的想法之外，还存了一点自己的心思。
在他所知范围之内，朝云中人因先天原因，不可能拥有至臻灵脉。此前在白鹤岭时，明夜就已注意到穆衍身上的灵脉之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灵脉清濯如缕，竟无一丝杂质，若是作为一个朝云人，显然不符合常理。
穆衍专注脚下的路，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明夜探究的眼神。
等到穆衍十分狼狈地爬到走道尽头时，还未来得及坐下歇息，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步云走道的尽头乃是山腰处的大殿广场，以青石铺就，宏伟的宗门大殿就傲然耸立于此。广场中央有一高台，远看似用山间青石所铸，走进才发现，丈六高台全身竟是一整块冻烟玉一蹴而就。高台之后大约五十来步的距离方是殿前云阶，巍峨的云阶之上便是正殿，门上悬着一匾，曰“华清殿”。沉沉暮色之下，华清殿显得更加庄严肃穆。
此时正是日入之时，空旷的广场之上只有数名弟子在殿前值守。
天边渐渐泛起暗红之色，山间的吹来的风也开始夹杂了些许寒意。霞云已尽，夜色在静谧中降临，星星点点的灯火因峰间的云朵而忽隐忽现。今夜没有月光，墨色的空中只有几颗孤星散落。
远处回廊有两名弟子，一名手执灯笼，一名秉着烛台。他们走走停停，所经之处，皆亮起烛光。他们是掌灯弟子，每当暮色将临，便执烛火前往峰腰各处灯台点灯。
灯火的微光将回廊轮廓勾勒了出来，星星点点串连起来，俨然是游云纹样。
掌灯弟子出了回廊，从远处一路往大殿走来。
“你来自哪里？”
明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夹着晚风，冰冰冷冷，不带一丝起伏。
“淮风村。”明夜的问题很突兀，穆衍迷茫地抬头，看向明夜的眼睛，下意识地回答。
只听得明夜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言其他。穆衍见明夜未继续问话，也没有贸然开口，就陪着明夜站在广场上。
两人站在殿前广场上陷入了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