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皇帝又邀群臣参与晚宴,其声势浩大,更甚于前几晚。皇帝声称只当是为武安侯归京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之后,皇帝便不再饮酒。只因他疑心极重,几日前醉酒之后,虽然丝毫想不起跟吴淑妃说过什么,却谨慎了许多。任凭谁劝酒,他也只是以茶代酒。皇帝既然拒绝了饮酒,谁也不敢再劝。
下面的众人却是欢愉一片,京城四少竟不顾尊卑地坐在了一起。欢笑声此起彼伏。大片的篝火将天空映照得通红。直到子时,晚宴方散。武安侯却未尽兴,又邀了安国侯杨平和燕王李浚风去他帐中小酌几杯。
“白驹过隙,时间飞逝啊!”甄宁道。他刚饮一杯酒,又继续满上,接着说道:“快十二年了吧!那是前朝顺定七年,我们几大家族因不满卫朝统治,随高祖皇帝于徐州起事。直到顺定十一年,才平定了天下。杨平兄和燕王殿下可还记得那四年?”
“自然记得!”“不敢忘却!”二人答道。
“如今你我都老了。你看酒量也比不得从前了。”杨平道,“不过燕王殿下倒是正值壮年,无此顾虑啊!”
“安国侯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燕王笑道,“今日比试箭法还摘得了桂冠呢!安国侯若是认老了,那我们岂不是小屁孩了?”
“哈哈哈!”三人大笑。又饮了一杯。
“等明年,光桦迎娶了芷柔。我定让光桦好好孝敬您老人家。让您知道,只要活得轻松畅快,什么老不老的,都无关紧要了。”
“呦!听这意思,你两家结亲了?”甄宁问道。
燕王笑着点了点头。杨平却不答他的话,只对燕王道:“老不老的自然不算无关紧要,后继无人才是可怕啊!”
武安侯和燕王都知道他的心事,不好接口说下去。甄宁却话锋一转,道:“说到结亲,我尚有一孙女待字闺中,听闻杨平兄幼孙尚未娶妻,不如……”
“罢了罢了!”杨平怒道,“犬孙岂能配虎女?”
说完将酒杯重重掷于桌上。
“方才还说老了。这不还是跟年轻时候一个脾气吗?”甄宁笑道,“好了,你也不用自己气自己了。我知道,你不过是担忧杨氏家业无人继承吗?”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杨氏一族因武事崛起,壮大。如今掌管京中之骁骑,游击二军。只消有人肯接替这职位。我杨氏再不济也能荫庇后人。若是杨氏一族在我手中断送,我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燕王道:“安国侯也无需自责,实乃时势如此。如今天下大定,世家后辈便不愿吃苦,自然重文轻武了。当年诸位随太祖高祖起兵,不也是被逼的吗?”
“燕王殿下所言正是啊!我与你一样,族中也是后继无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平乡侯卢兄不也是吗?当年卢氏后辈都弃戎从文,兵马尽数归了天家,如今卢氏一族也不容小视啊。还有降侯顾睿兄,也是如此。”甄宁安慰说道。
“顾睿兄也是如此?甄宁兄莫不是搞错了?”杨平质疑道,“顾睿兄举家迁往了西北以防匈奴。西北可不比军中,那边七岁的小孩都会舞刀弄剑,匈奴人更是凶残可怕。那般境况岂能不善武事?”
“杨平兄所言有理,此事却是另有缘由。”甄宁解释道,“前些年我便与顾睿兄通过信,当年顾睿兄跟随高祖皇帝征战时,三个儿子皆在风陵渡遇难,唯一的幼子尚且年幼,没有带在身边,因此存活了下来。”
燕王点头说道:“当年我虽年少,却也知晓此事!”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他顾氏小族也能封侯了,顾睿兄大义,众将无人不服。”杨平道。
“正是!”甄宁接着说道,“原本顾氏也能凭借这一根独苗开枝散叶,可数年前,匈奴人又犯我边界顾睿兄的长子顾长枫领兵平息战事,后来战事虽然获胜了,却是受了伤,你们可知那顾长枫伤了哪里?”
二人皆摇头,示意不知。
“伤了命根子!大夫说了,子嗣上是没希望了。”甄宁叹息道。
二人也纷纷摇头,直言惋惜。
杨平又问道:“那顾长枫竟没留下一儿半女吗?”
“说来也是老天作弄人,那顾长枫原本留下了一子三女,顾长枫受伤后,他那独子便夭亡了,现在仅剩三女。”
“那绛侯自己还能生么?”燕王问。
“也试过了,找了不少年轻姑娘。只因顾睿兄当时也不年轻了,那几个姑娘生下的孩子都是不久便夭亡了,一个都没留下来。”
“这么说来,我倒是比顾睿兄幸运多了。”杨平道。
说完,燕王给他几人斟满了酒,又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