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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烦恼伊始

病人姓名:亚历山大

病情陈述:

亚历山大刚刚和女朋友梅拉妮分手。准确地说,是梅拉妮决意要离开亚历山大以及两人的爱巢。这和特吕弗[1]的电影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他们的故事也算得上是一部美妙的电影了。

梅拉妮无法再忍受亚历山大和书之间的关系了,那可以说是一种近乎贪婪的痴迷。和所有的痴迷一样,是真正的痴迷。当然,还有其他让她不能忍受的事情,我们稍后会讲到。所以,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他孤单一人。不过,也不是那么孤单,他还有书。从这份病例中可以看出,亚历山大处境艰难。然而,他会坚持工作的,事业会帮他跨过这道坎儿的。他想重新追回梅拉妮。

治疗途径:阅读,尝试着重新吸引女人。

给亚历山大的建议书目:索伦·阿拜·克尔恺郭尔[2]的《引诱者日记》。

备注:我就是亚历山大。

No. 00001

* * *

我不会对任何人冷漠。

然而,每当一扇门打开的时候,都是同样的情况——同样的不信任、同样的诧异、同样的质询。大家都在想:要用书把我从迷津里解救出来,这个人要怎么做呢?

最顺利的情况是交谈对象适应得很快,能直接过渡到其他问题,进入另一个主题:我造访的原因。

而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连“我们试一试”的阶段都达不到。那时候我就明白,坚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连书都不会翻开,并会果断离开,因为我接诊是为了帮助他人,而不是给他们的生活徒增烦恼。我可以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帮助他人,而如果人们来寻求我的帮助,那就应该相信我的方式,哪怕只是一点点。

“你不会对任何人冷漠。”我母亲说这话得有上百次了。她在大学里教文学,然而她也缺乏准确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烦恼。她的心声只存在于脑海里,无从用语言表达。

你不会对任何人冷漠。

你不会对任何人冷漠。

你不会对任何人冷漠……

千篇一律,像是对词汇缺乏的承认。这是一位现实主义小说专家的一个攻坚点。

为什么她整日重复这句话?也许她早就知道我不会走和她一样的路。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相似的。除了我。

我感谢她启发了我对于我的墓志铭的灵感:你不会对任何人冷漠。

剩下的,她就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了。这样的想法令我感到悲伤,但这就是事实。我母亲在她自己的领域里知晓一切。她博闻强识,能够解释某个大多数人闻所未闻的形容词的意思、某个词的历史,比如这个词诞生于恺撒大帝统治时期罗马城的大街上,再到它的现代意义。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

“什么?你不知道‘倒叙’的意思?不,不是某种性病。不要笑,这个词没有任何不健康的成分,它是一种修辞格!”

她只知道那些,那些晦涩得吓人的词,或者由于和露骨的字眼接近而让人发笑的词。我呢,我看这些字眼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它们就像绷带。使用在确切的地方,才能普及这些词的用法。

门上用加粗字体写着“不要按门铃”,我不得不小心地敲门。在有些房子门口,你就能嗅到它所散发的挑衅气息。突然去别人家的时候,你应该懂得谨慎,否则很快就会被赶出来。我不想被赶出来。对我而言,我不习惯出门,但有时候形势逼人。

门开了,主人一句“有事吗”直抵耳畔,它表明了我这次造访的冒昧与唐突。通常,人们会以一句“您好”相迎,但这种情形并未发生在这座房子的门口。

一位五十来岁的女士气势汹汹地站在我面前。幸好,我没有任何东西要向她兜售。我上学时曾做过一家家用电器商店的神秘顾客,但是那段经历很失败。老板觉得我不够谨慎。事实上,我总是忍不住会将我的出现通知营业员。解雇营业员是因为他们和这位站在门口的女士一样不问好,礼貌待人几乎是一个不存在选择的选择,在我看来,这在一个国家是不适宜的、毁灭性的。想买一台完美洗衣机的神秘顾客……

“您好,我是亚历克斯。我们约了下午两点见面。”

“啊,对,我一直在等您。”我的这位对话者冷冷地答道,“请进。”

我跟着她走进昏暗而漫长的走廊,这是一条会让人想到卡夫卡的《城堡》里的曲曲折折的走廊。

我的脚步声在橡木地板上发出回响。从听觉效果上看,我穿着的似乎是一双高价购买的靴子。制造商应当在鞋子上标明该鞋子会发出的声音,就像给洗碗机或洗衣机标注的那样,这样就可以很好地避免一些麻烦。我不想穿这双靴子,穿着它让我觉得不自在,让我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的脚,那种感觉令人讨厌。为什么我会妥协并穿上它呢?也许是为了纪念。我不会对任何人冷漠,除了一个人。我爱的那个人。

这位女主人有点像守护着洞穴的幽灵,一声不吭的。她的皮鞋可能是最近刚做的。我还注意到她几乎从来不让脚后跟着地,这不免让人想到气垫船,她是悬空着生活的。

我们进入一间大房间,家具是最新式的,上过漆的表面像镜子一般反光。生活在一个展示厅里的感觉应该会令她满意。一切都是冷冰冰的、令人厌恶的。很不幸,我不是女主人的室内装修师。

“请坐。”她给我指了指椅子,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挂着椅子的名号的某样东西,和我以前习惯坐的椅子毫无可比性。

“设计”“净化”“节制”“气氛”这些词在我脑中飞转,让我联想到被困的囚徒。这里像装潢杂志里的样板间,真的。

我不是那种去别人家里还指挥别人的人,所以我坐到她指定的位置。我的这位对话者站在那儿,手臂交叉着。在肢体语言专家看来,这是一种防范的姿态,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些专家是骗子。

“那天我在电话里跟您说过,雅恩是一个很特别的脆弱少年。以前在初中时,他是大家的替罪羊,现在上高中了,他还是大家的替罪羊。我丈夫和我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我更偏向于对这场持续的暴力视而不见。他现在整天待在卧室里度日,我把他变得不愿见人了。”

“您……”

她没有让我说更多。只有一个字,再无其他。不过态度毫无冒犯之意。肢体语言真愚蠢,因为她交叉着的手臂并没有分开。

雅恩是现代“囚徒”,是普鲁斯特式小说人物的再现,为了免遭痛苦而被囚禁起来。

“我叫您来,是因为您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又很新颖的方案。我们想让儿子从这种苦恼中走出来,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我的这位对话者在我身上下了很大的赌注,我喜欢感受到别人的期待。

然而,我没有提出什么神奇的方案。谁又能提出来呢?我从未相信过奇迹,我只相信意志。不过,稍后我会重新回到这个话题。因为这句话有其局限性,这句话似乎出自美国肥胖症患者的福音书:“你有一百五十公斤重,体重指数高达五十,但这不是问题。只要有意志,三个月后你一定能减掉一百公斤。”

“我去叫他,请稍等一会儿。”

除了等她,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坐在椅子上,由于想看这间大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我差点扭断脖子。这时,我发现这把椅子是可以旋转的。身体和头部在同一方向的时候才能更好地观察事物。我转了又转,又觉得自己很蠢,这是个小孩子的游戏,而且会引起恶心或不适。幸好,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停了下来。

我的眼睛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喜欢在到访的每所房子里寻找书架。书的摆放和状态很能说明主人的情况。一本书甚至连一本杂志都没有的房子有多少?没有阅读,就意味着这是个将智慧隔离的地方。或者呢,还有其他特地用来放书的地方:家具垫子、床头柜(堆满了书但这些书从来没被翻开过)。矫揉造作的书,封面通常很夸张,标题很实在,诸如《木乃伊传奇》[3],但用词十分空洞。

女主人要求我等她,但没有禁止我走动。我在上百部作品前站定,在我面前的是一些艺术类书籍,罗斯科[4]、霍珀[5]、培根[6]以及七星诗社[7]的书。全部藏书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就像书店里那样。很偶然地,我抓起一部巴尔扎克的作品。不过,真的是偶然吗?我的手抓到了一卷厚厚的书,我们总是被厚度吸引。

这是一本《对于绝对的探索》[8],里面充斥着巴尔扎克所构建的疯狂、废墟、绝望。我把书放回书架,藏书虽然精美,但没法阅读。纸张太薄,过小的字会把眼睛看瞎,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弄瞎眼睛?我又发现一本不是很有名的书,被夹在书架的直平面和最新版的七星诗社诗集以及茨威格[9]的一部作品中间,一本像被夹在老虎钳里的小说:于斯曼[10]的《锚地》。我艰难地抓起这本书,抽出来的时候弄折了一个指甲。

于斯曼的《锚地》以及其中献给祖母蛋糕的那一段曾经让我数周之内连续做噩梦。做蛋糕的那段描写读起来好像是教授烹饪词语的烹饪课。

“你的祖母,你还想得起她吗,我的小可爱?”

孩子陷入思索。这位逝者死后闻起来像她在世时吸的鼻烟的味道,并且充满了橙子花的香气。出于这个特殊的现象,每当这位勇敢的女士的冥诞来临之际,她的家人就会做一份用她的体香熏制而成的蛋糕。[11]

小说家疯了,读者也受到了惊吓。想象一下这个场景,想象一下吃掉自己的祖母!不必验证了。太晚了。每个夜晚,我都噩梦往复:我在厨房里,系着一条很棒的围裙,上面印着一只鲜红的公鸡。为什么是公鸡呢?为什么是鲜红色的呢?我不知道。我在做一份符合自己口味的酸奶蛋糕,配料准备完毕。我准备把糕点模子放进烤箱,这时,我父亲走进厨房递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满是浅灰色的粉末。“这是你奶奶!加一点在面团里面。”我犹豫了。他坚持说:“这是命令!”我违心地加了这味佐料。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父子俩坐在桌边,一大块蛋糕放在面前,蛋糕太大了,都盖住了盛放蛋糕的整个盘子。我在吃我的祖母。我父亲过去一直讨厌我的祖母。但很惊喜,味道很让人喜欢。我吃了第二块。很硬的一小块,也许是骨头,在齿间咯咯作响。我尖叫着醒来。

这是几乎能与电影爱好者导演的恐怖片匹敌的噩梦,预算少,但是效果有保证。

我重新坐上转椅,转了一会儿,这样可以平息于斯曼带来的恐惧感,也给这座阴森的房子创造一点小小的愉悦气氛。

“雅恩五分钟后就来,他刚穿好衣服。”

小说掉落了,掉在完美无瑕的木地板上。我想到我曾经也想在我的办公室装上木地板,是营业员口中“自己组装”“小孩子游戏一般简单”的产品,结果我从未成功过!到处都翘了起来,令不了解地形的人以为这个房间很危险。我蹲着,手里拿着橡胶锤子,时间就流逝了。在雅恩的妈妈看来,木地板是如此光滑,就像高档滑雪场里面的溜冰场。

“请原谅,我没有抵挡住您这些藏书的吸引。”

“没关系,这些作品无人问津。我也没有那个愿望了。我丈夫,他呀,他只负责买进来。至于雅恩,您很快就会明白,他有其他的兴趣。”

“不过,我斗胆说一句,您的藏书‘很时兴’。”

“是的,我坚持经常买书,雅恩也会这么做的。或者他的孩子……对不起,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安娜。”

安娜,这是一个在幽暗中充满阳光的名字。

“他会做的,肯定。”

“您想在等待期间吃一块蛋糕吗?我家的厨师做得极好。如果您喜欢橙子花,那是一道佳肴。”

“不用了,谢谢,能吃蛋糕真是太好了,但是我并不喜欢橙子花。”

有时候,生活会被文学写进去。可能是因为一切事物都被写过了,也可能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写书,还有成千上万的读者。至于我,我不写书,我永远都不会写作。我读得太多了,以至于没法写作,我对抄袭不感兴趣。

女主人的提议让我心生疑窦:为什么她突然变得令人愉悦、笑语盈盈的?就在刚才,她还把我当作能够帮他儿子的一个“物品”,诸如定位系统或者拼写纠正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提升,其中必定隐藏着某些事情。五分钟以后,当她给我演《被遗弃的女人》[12]中一个小片段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事情,那就是她“悲伤”的人生和缺席的丈夫、窗边等待的时光、她儿子的问题。当然,我的人生她并不感兴趣。她的话语中充斥着“我”,“您”已经消失了。乔治·佩雷克[13]写作擅长“避字”[14],安娜说话则擅长“避词”[15]。这是一个新创造出来的词,我母亲很讨厌这些词。她是法语保护协会的杰出成员,该协会是快退休的大学老师们的乐土,更糟糕的还有法兰西学院。他们可能会为了一个新词而掐死一个犯了如此渎圣之罪的学生,而法兰西学院的院士们得到了应有的反抗。

这是一场持续十分钟的、没完没了的独白。然而,这个人是要为我的工作支付报酬的,因此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有耐心、很礼貌,就像一位观众面对一场冗长的话剧那样。

讲完了话,她看上去很虚弱。她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把她的人生全部灌入了我的耳朵,一点都不剩。

“我去看看雅恩在做什么。”

她又去和少年碰面。她回来了,这一次,手里拿着一张纸,脸色变了样。

“雅恩今天不能见您了,他太疲惫了。您得明天再来了,请原谅他。不好意思,是我坚持要您今天下午来的,但他提前跟我说过他很疲惫。”

“没关系,我完全理解。我明天同一时间再来。”

“请带上这个。”她递过拿在手里的纸条说道,“雅恩给您写了这张小字条。”

“谢谢。我会看的。”

安娜沉默地陪我到门口,有她带领我才不至于在这座城堡里迷路。

“那明天见。”她局促地对我说,“请别担心,这次拜访我会付您钱的。”

“我不担心的。明天见。”

从事一项职业却创造不出任何具体、有形东西的人,有时候很难获得报酬。好多次,我的工作没有为我带来任何报酬,还给我徒增苦恼。要追赶一位不给钱的付款人,手里拿本书作为威胁,只能产生极其微弱的效果。除了小学生,谁会怕书呢?

* * *

我下午的安排全被打乱了,为了见雅恩我取消了两个约会。下午三点,我走到习惯喝晨咖的那家小餐馆。

“你好,亚历克斯[16]。和往常一样,一杯咖啡?”

“是的。”

老板很有魅力,我非常欣赏他身上的一点是他每天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好,亚历克斯。和往常一样,一杯咖啡?”他的话从来不会有变化,仿佛他的词汇表里没有任何其他词似的。

* * *

就十一月而言,室外热得非同寻常。他给我端来的咖啡令我不满意,太烫、太烈了,早知道我应该点一杯冷饮。起身结账的时候,雅恩给我的字条掉在了地上。我把字条展开。

亚历克斯,我很抱歉。关于我的问题,我妈妈(即使她话很多)也许没有说全。我是雅恩,十七岁了。六年前,我遭遇了一场车祸,开车的是我爸爸。我的语言中枢被切断,整张脸被毁容了。从那时起,我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我成了哑巴。此外,我还有可怕的头疼,无法忍受噪声。所有这些,我确定她没有告诉您,她太害怕您不来。现在,您知道我是谁了,见不见面由您决定。

——雅恩

“就十一月而言,法国正在经历一次惊人的高温,某些地区已经两个月没下过雨了;艾滋病很快将成为一种慢性病;报道结尾有法尔贡教授的访谈;今年夏天汽车盗窃数量增加,我们将揭秘小偷最喜欢的汽车排行榜;法国足球队冬季巡回赛对战英国续写了不可改变的胜利,三比零,人们将记住主攻安东尼·波尔斯特拉的弧线球。”

在广播声中醒来需要该死的勇气和沉重的孤独。自从梅拉妮坚决地从我们的恋爱关系中离开,我就一直听广播。她再也不会在这儿和我说话了,再也不跟我说起床的时间到了,但她的声音还在我的脑海里隐隐回荡。所以,我用一个物品代替了她,清晰、准时、无误。但是它从来不会像梅拉妮一样伸手触碰我的身体,在以前,梅妮拉会狠狠地拧我的胳膊让我醒来。

为了忘掉这些,我读了很多书。但没成功,这是一个攻坚点。“鞋匠总是穿最差的鞋,一项最新的研究表明,医生不能给自己治病……”我关掉了收音机。医生拒绝为自己治病,可能是因为怕在等候室等上两三个小时才能进入……自己的办公室或某位同事的办公室。在医学方面无知的病人的命运是悲惨的。所幸,医生们也是在身体状况很差的情况下才去世的。

每天早晨,梅拉妮的离开都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一团烟火蔓延在公寓里,仿佛光线充足的房间里下了一场黑色的烟火雨。然而,我还是应该从幻想中抽身,去帮助别人。雅恩,我应该去看雅恩,一个被毁了的少年。我有幸认识一位将给我很大帮助的作家塞林格[17],这位作家写作时像青少年一样思考。塞林格,这个阴郁孤僻的人能够让人爱上文学,属于长青春痘的、多虑的年轻人的文学。《麦田里的守望者》!

听完新闻,我终于起床了。一面冰冷的落地镜竖在卧室中间,那是我和梅拉妮在一起时留下的纪念品。说真的,在遇到梅拉妮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居然有这种东西。它能让我看见自己全身:骨瘦如柴、青筋暴露。至于胸肌?不,没有胸肌。还有双又细又长的腿。短发。如果我是个女人的话,我本可以跻身时尚圈的。

曾经,梅拉妮很喜欢我这副清瘦的皮囊。这个世界上难以置信的一件事情是,我们最后总能遇见让彼此喜欢的一个人。我想见她最后一次,至于聊些什么,我也没有想好。或者和以前一样,和她说说书,写爱情的书,比如《魂断日内瓦》[18]。不幸的是,我在“外交官”身上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在“美人”身上更没有看到。所有人都在谈论这本书,甚至包括政客,他们要让自己显得更时兴、更现代嘛。

我写了一条短信,这是不用接触的最佳亲近方式。一对情侣中,“被抛弃”的那位总会像王子或教父一样引起公众的兴趣,其实情侣之间的一切问题都是等级问题罢了。但是我的勇气呢?上帝啊,我的勇气去哪儿了?丢了!只需要按一下“发送”键,轻轻一按,那点力气甚至不足以按下电梯的按钮,很轻巧的事情,小孩子都能做到,或者应该说,两岁的孩子都能做到。但我不行,所以我连一个两岁的孩子都不如。“从孩提时代起……一往无前。”路易十四曾说。但这话不对。我把短信内容保存到草稿箱,只有在那里我才能重新找回勇气,留给我足够的空间。

我又想起雅恩和他可怕的字条,上面有他支离破碎的语言,和《盖普眼中的世界》[19]中的小女孩爱伦·詹姆丝[20]一样。各种文学引文从不让我清静,文学以各种机会让我感到倒胃口:“您喜欢寿司吗?只喜欢三文鱼寿司?早、中、晚每顿都大吃特吃,吃二十年,您会把三文鱼吃光的。”

遗愿:将我的身体火化,把骨灰撒向大海,最好是一片挪威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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