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苏梨先累了。
吃了十多颗枣,她就开始有些困倦,只是在夜色里不甚明显。
她似乎是这时才想起还有个人托着她,于是擦干净了一个枣递给李立轩。
“梨儿吃吧,我不饿。”
他看她半天才摸到一个果子,实在幸苦得很。
苏梨却不高兴了,拍着要他放她下来。
李立轩舍不得放她下地,只降低了举着她的高度,让她与他一样高。
偏头打量了李立轩半晌,苏梨突然笑了:“将军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这枣很好吃的,你尝尝嘛……”
她一笑起来脸颊上的酒窝便绽开,甜得酥入心扉。
李立轩心头猛跳,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考验,张嘴接住了递到唇边的枣。
别说枣了,这时候就是石子他也能咽下去。
小姑娘还想退开,可哪有那么容易?
从那日后,他知道了心上有人的滋味,每每回忆时意犹未尽,却又怕过了界伤了她始终控制着自己。
这一回是她送上门来的……
暗处的罗蕊看见这一幕目呲欲裂,当即就要冲出来,却被罗任和王凌几人死死的抓住了。
开玩笑,那么多年视女人如猛虎的少主终于愿意吃肉了,妹妹你就不要捣乱了好吗。
他们几个容貌好些的,动辄就被怀疑与爷有不正当关系,连手下弟兄们都敢拿来开玩笑,这其中的苦楚谁人能懂?
后来她安静的没有了任何反抗。
李立轩恋恋不舍的放开她,仔细看去,却哭笑不得的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睡着了也好,好好休息吧。
李立轩换了个姿势,横抱着苏梨下山去,回了军营。
苏梨本该与罗蕊睡一处的,但只要想到她喝醉了的模样,哪怕罗蕊是个姑娘,李立轩也不见得愿意苏梨缠在对方身上。
所以苏梨被他带回了自己的主帐。
意图反对的罗蕊在次被坑妹的兄长们拖走。
“放开!我要去杀了李潇然那淫贼!”
“小妹,放弃吧,人家是两情相悦……”
“呸!分明是李潇然欺我小梨儿年幼不知事……”
与罗蕊脑补的苏梨可能会遭受李立轩各种占便宜甚至吃干抹净不同,李立轩除了带她回去时格外小心温柔外什么都没做。
他确实想要亲近她。
但他要的是两情相悦,要的是她心甘情愿。
而不是趁人之危。
美丽的躯壳他想要多少有多少,他想要的是她的身心一起交托于他。
抱着苏梨回了主帐后,李立轩亲自打了水给她净了面、擦洗了手,便让她和衣躺下,拉过薄薄的被子为她盖住。
他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她出神。
他想,大概从江边重逢开始,他就注定逃不开被她吸引的宿命。
不愿她卷入他危险的世界里,他拒绝婚约,要她做他的妹妹,然而没有血缘的兄妹关系根本禁锢不住他的心。
但是……该适可而止了。
他必须克制得住一时的冲动,才有资格去谋求更长远的未来。
绝不能将她卷入复杂的政治纷争中来。
父亲是陛下的堂兄,且是在先帝身边养大的,与陛下感情深厚,他便也受帝后恩宠。
母亲枉死后,为了补偿,皇后殿下甚至将他接到身边教养,让他伴太子读书习武,让太子唤他皇兄。
宗室上下多少人都羡慕他的风光、嫉妒他的荣宠。
不过是一个郡王世子,却比许多皇子还要风光,这真的是好事吗?
只有身处其中的他,才知道脚下的每一步是何等的心惊胆颤。这种如履薄冰的滋味,足以将所有的富贵荣华消磨得索然无味。
何况这一切还掺着祖父祖母的性命,掺杂着母亲的鲜血,以及怀硕王氏仇恨的目光。
恩宠?兄弟情深?
……呵,他和父亲更像是陛下的一面盾牌,即便往上面书写再多的荣华,也不能改变它是用来抵挡刺杀的初衷。
所以在这一切了结之前,他不希望苏梨乃至于苏家成为另一面盾牌。
罗蕊说得对,她是一束光。而光可以制造阴影,但绝不能成为阴影。
睡梦中,苏梨大概又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小脸儿皱在一起,像是吃了酸柠檬。
“立轩哥哥……我怕……”她低声道。
李立轩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不由得心道:小东西硬气的向他索要凶手人头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
主帐中的宁静一直到罗欣带人回来时才被打破。
李立轩挪了屏风遮住睡梦中的苏梨,这才放手下人进帐议事。
翌日,苏梨醒来时已经上午。
一身衣裳完好,只是鞋子脱掉了。
打量四周的陈设,以及不远处那副完整的盔甲,她确定了这应该是李立轩的主帐。
便又不由得羞郝起来,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喝了那烈酒呢?
而且还梦见立轩哥哥亲吻她了……梦里他温柔得像是白云和柳絮……余下的梦境就模糊了……大概是她本身不知道两个人的亲近除了拥抱和亲吻外还能做什么。
但仅仅是这些,已经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怎么能因为兄长长得好看就起了邪念呢?
好在是梦,只要她不说他就不会知道。嗯……这事千万不能让立轩哥哥知道,不然他一定会看不起她的。
在她醒来到李立轩回主帐的短暂时间里,为了不让自己真正的无地自容,苏梨强逼着自己恢复了平静。
李立轩本来还为难,她若是问起昨夜枣树下的亲吻时,他该怎样应对?
要做到既不伤她的心又遏制彼此进一步靠近……他不希望在确定她的心意前将她吓得退缩……
结果却发现苏梨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是因为喝醉酒,所以忘记了吗?
也好,他本也不想欺骗她。
后来她又一次醉酒之后李立轩才知道,原来这姑娘喝醉了会把现实和梦境混淆。
昨夜她吐了个干净,只吃了几个枣便睡去,军中只有干粮,怕她胃受不了,李立轩特意让人快马去县城带了糕点回来。
早餐过后,李立轩带着苏梨,身后跟着阿冬等八人,带着凶手的头颅从军营出发。
赶到苏阿索的坟地时,苏大郎与苏六郎已经等在那里。
在罗蕊带着苏梨离开天马镇的第二日,苏六郎便央着家里放他来了平举县。
只是他们不如两个姑娘那般一刻不停的快马加鞭,又在益州城耽误了一日,所以昨日才到平举县城。
李立轩让苏梨先去祭拜。
苏梨想说什么,苏大郎先开了口:“梨儿,你做的已经足够了,阿索叔会欣慰你为他做的一切,但他不会希望看见你手染血腥。”
苏梨垂头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与苏六郎一起拿着祭品到苏阿索坟前一一摆放开来,磕头上香焚烧纸钱。
又将剩下的祭品分在其他护卫的坟前,在每座坟茔前行礼上香。
这些人虽与她们不甚亲近,但也都是苏家的儿郎。
完毕之后,苏大郎让他们去路口等着。
“走吧,梨儿。”苏六郎握住她的手。
苏梨点点头。
是了,阿索叔不会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手染血腥,更不会希望这一切是源于他。
凶手已经伏诛,凶手的头颅不必非要她和六哥哥送上。
兄妹二人在下山的路口等了许久,李立轩和苏大郎才带着阿冬等人过来。
瞥见李立轩下袍上的痕迹,苏梨心头一震。
他……竟然在阿索叔坟前跪下了?
都说土匪劫掠是当地守军失职,但这样的失职,任何一个边境军营每年都要失职无数回。
相比之下江州军做得已经够好……
苏梨心中五味杂陈,但没有说出来话。她知道男儿好脸面,这种事能不提便不提。
大家在路口分开,苏大郎带着苏梨,苏六郎与阿冬共乘一骑,他们要直接回平举县去。
而李立轩得回去军营处理后续的事情。
“梨儿!”
“立轩哥哥,我会等你和我告别哦!”苏梨回过头来,对他脆生生的道。
那张小脸上依旧没有从前令人开怀的笑颜,但阴霾总算是又散去几分。
这一放松下来,苏梨整个人困倦无比,回到平举县就让人打了热水沐浴,沐浴过后就爬进了被窝,谁叫也起不来。
到中午时,饭菜都是碧儿给她端到床边的。
——得感谢大哥哥细心,把碧儿又给她带过来了。
小姑娘就这么谁说也不好使的在床上睡了两日,到第三日清晨,碧儿还没起床,她就已经洗漱完毕在窗下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