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殿外,蝉鸣阵阵。殿内依旧是清幽寂静,并不觉得过分炎热。
离我册封已过去三年,深宫三年,仿佛一切都还是在昨天。
这册封说是家族荣光,史书第一回,于我,却深刻的痛彻心扉。毕竟,亲生父亲一去不回。
这封号,不过是皇帝对父亲生命的补偿而已。
想来,这般炎热的天气,若是父亲的尸体带了回来,也只能是腐烂了。
不敢想。
三年前,这个时节,恰逢七夕,父亲脱去战袍,难得带上我一起去街上瞧瞧外面的世界。
……
“盈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为父今日有空,可以给盈儿买。”父亲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蝉鸣与人语交织,小铺子一个个紧紧挨在一起,各有特色,许多新奇玩意儿。
一派京城繁华。
我却无甚中意的物什。
“父亲,家中并无几多银两,女儿不要什么好玩的,只要父亲平安便好了。”
因为父亲一直没有怎么在京城,又是朝中第一清官,家中仆人也没几个,更不说银钱了。
那是许多年来,父亲第一次有空,往年总是许多年驻扎在边塞,偶尔才能回来瞧上我一眼,但总是匆匆的叮嘱几句便又出发去了边塞。
我知父亲是为国家奔忙,守卫他一生信奉的“忠义”,便也没有怨过,只是担心父亲如此长年在边塞,太苦了,父亲每年手上的老茧都比上一年更厚。但慢慢长大,我的心里也渐渐的有了如父亲一般的忠贞。
这次父亲好不容易回来,却不想,却是最后一面。
……
“卖手帕了!卖手帕了!雪幻国进口的雪纱!”
一个小畈推着一辆木头商铺车高声吆喝着,一名红衣少女坐在车侧,一身红衣,白嫩柔荑舞着一方鲜艳的红雪纱手帕,向来往人们展示着它的作用和美观。
父亲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双爬满皱纹的眼睛微微闪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掏出一锭黄金,取了一方丝帕。
“父亲,母亲也喜欢雪纱么?”
“是啊,你的母亲,从前最爱雪纱,家中那时挂了满满一屋子的雪纱,”父亲摩挲着那方丝帕,眼里竟落出一滴泪来。
“父亲,你又哭了,”见父亲哭了,我也不知怎的,也哭了起来。
……
噔噔噔~
“让开!驾!”
人群一阵聒噪,一名身着明黄鹤袍的英俊少年,骑着一匹大红色骏马飞速来到了父亲身边。
父亲看清来人,立马止住了眼泪,将手帕收进了怀中,双手抱拳,微微屈身。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
我见父亲如此,亦微微福身。
“见过太子殿下!”
“诶!令爱果真可爱!”英俊少年看着我的眼神忽然一亮,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
之后,父亲便再也没有回来,那位太子殿下只是说了一句有要事,便把父亲带走了。
再后来,父亲又去了边塞,不久前爆发战争,再也没有回来。
……
我册封郡主后,太子殿下时常来宫中拜见太后娘娘顺道来这偏远的栖云殿看望我,与我捎来许多宫外的吃食。
宫中的人也待我极好。
太子殿下常称呼我的父亲为伯伯,他说本来伯伯要比他的父皇年龄大,却不想却给了他一位表妹,随即他又会纠正道:“不,就是妹妹,我最亲的妹妹!”
我受宠若惊。
深宫于我,仿佛也不是寂寞的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