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镇南王。”穿过屏风，由沈容玉领着，三个人朝镇南王行礼，红凌抬头去看，就瞧见太夫人的右手边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微有些胖还算挺拔，有些憨厚的长相，但一双眼睛却是墨亮，透着股深谙世事的精明，穿着一件绯红的绣仙鹤祥云的直缀，腰间垂着一块扇形的玉佩，挂着镶黄的流沈……
很是显目！应该就是镇南王了。
镇南王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在三人身上一睃，看了红凌一眼，颔首道：“免礼。”红凌几人便相继起身，就朝太夫人和沈茂源行礼，退到了屏风后面坐着。
“你何时到的。”镇南王就和坐在一边的沈峪说话，“我派了人去码头接你，也没有碰上！”语气似有不满。
“我先去的蓬莱，后到的登州。”沈峪笑着打哈哈，“要知道你派人去接我，怎么着我也要早点到才是。”
“先去的蓬莱？”镇南王眉头微拧，继而笑道，“难怪去的人回来说码头根本没有停靠京城来的船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看上去相熟的样子，不过镇南王儿时曾在京中住过，与沈峪相识到也不算奇怪。
忽然，红凌心里一动，难道镇南王突然来沈府，是因为沈峪的到来？
“八妹妹。”沈容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看呆了？”说完，凑过来道，“是表哥好看，还是镇南王好看？”
红凌一愣，这才发现在沈峥的对面，还有一位面生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穿着连青色直缀，有些瘦弱却眉目间流露出坚毅之色，虽不曾说话但全程都微笑着在倾听，给人一种很舒服熨帖之感。
是沈容玉表哥，那就是柳甫的儿子柳卿毅了。
“表哥？”红凌笑看着沈容玉，“我到是没有听说母亲娘家的侄儿有来，六姐姐又哪里来的表哥。”
不过一个姨娘的侄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来喊表哥。
沈容玉一噎，脸色立时变的难看！
沈容珺拉住两人，指了指外头，“不过隔着一层布。”
沈容玉就冷哼一声：“嚣张什么，好日子也不长了。”就撇过头去看镇南王，不再和红凌说话。
红凌凝眉没有接话，这边镇南王正在回太夫人的话：“太子爷定了明年五月迎娶良娣，我吃了您的寿宴，就去京中给他贺喜！”
“太子爷要迎娶良娣？”太夫人朝沈峪看去，沈峪垂了眼眸没有多大的反应，太夫人就知道这事情应该是刚刚才确定的，可京中远在千里之外，刚定下来的事情，辽王就知道了，“娶的哪府的小姐？”
“是扬州王家的小姐。”镇南王说道，又看了眼屏风，“圣上前几日下的赐婚圣旨，钦天监紧赶着就订了吉日。”
扬州王家？太夫人依稀记得辽王妃有一位嫂嫂就是扬州的，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
“娘！”沈茂源仿佛知道太夫人所想，就看了眼镇南王，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辽王妃的嫂嫂，就是扬州王家的嫡出小姐。”
也就是说，太子和辽王做了姻亲！
太夫人心中巨震。
“太子娶良娣是绵延子嗣的大事。”太子只娶了一位正妃，膝下也只有一女，子嗣单薄，如今娶良娣自是为了繁衍子嗣，沈峪嘻嘻说着拍着镇南王的肩膀，“王爷送的什么礼？”
镇南王也不介意，笑道：“正在别院停放着呢，回头我带你去瞧瞧。”沈峪笑着打趣，“难不成你将辽东的界碑搬来了？”
界碑就是封地，送界碑得多讨好屈膝！红凌忍不住轻笑，忽然觉得沈峪还是挺有趣的。
“老三！”太夫人脸色一沉，喝止了沈峪的话，“这话岂是乱说的。”
沈峪顿时垂了头，朝镇南王瞪眼！
“无妨，无妨！”镇南王摆手，“老太君休要见外，我与沈峪是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个性我心里最清楚，不会介意。”说完又对沈峪道，“你既是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是我母亲生我兄长那年，在京中大佛寺求来的送子观音。”
这一次不单是太夫人，便是沈茂源和二夫人也是怔住了。
红凌有些讶异，回头去看沈容珺，沈容珺就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当年辽王妃三年未出，子嗣艰难，圣上要给辽王纳侧妃，辽王妃知道后一气之下去了大佛寺，她下令封了山门，一步一叩首的爬上了大佛寺，上去时听说额头鲜血不断，双膝都磨平见骨……”说着一顿，“诚心所至，她求了送子观音回府后，不过三个月，就传出有孕的消息，此后更是连生两子一女。”
红凌咋舌，沈容珺又道：“不单如此，辽王也至此一帆风顺，所以，这座送子观音，对于辽王府来说，几乎算是镇宅之宝！”
这么重要的东西，辽王就拱手送给太子了？
辽王可真是费了许多的心思，又是沾亲带故的良娣，又是送镇宅之宝……
“俗话说，送礼便是要送自己珍贵之物，若非珍贵之物也当是所需之物！”沈茂源笑着，满脸的钦佩，“这一尊送子观音两厢皆得，真是极妙！”
镇南王点头笑着，视线就落在久未说话的柳卿毅身上：“这个主意还要多谢柳大人，是他向父王献策，才有如此满意的结果。”
众人的视线都朝柳卿毅看去。
柳卿毅脸浅浅的笑着，摇着头声音清润：“郡王谬赞了，家父也只是一提，还是王爷有过人之量，否则也不能成此没事。”
镇南王哈哈笑着：“卿毅太谦虚了。”
红凌却是频频皱眉，她觉得镇南王仿佛故意这样说的。
她不由朝站在一边的柳姨娘看去，果然见柳姨娘正满脸笑容，隐隐透出与有荣焉之感，她又去看太夫人，太夫人嘴角含笑，神色不明！
她有些明白，镇南王这是在有意抬举柳甫，说给太夫人听的吧。
沈峪用手肘捅了捅沈峥，挤眉弄眼的，沈峥装作没看见低头喝茶。
红凌失笑，看来，镇南王所言他与沈峪是好友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啊。
“沈峪。”镇南王回头看着沈峪，“你何时回京，我们一起上路。”沈峪就架着二郎腿笑着道，“我难得逃脱京城，自是要好好游玩一番。”他煞有其事的掰着指头算时间，“现在估计，要在这里过了年才是。”
“无妨！”镇南王豪气似的一挥手，“反正婚期到明年，那我与你一起游玩，也正好有个伴。”说着一顿又道，“这附近我可都走遍了，不如咱们出海看看如何？”就盯着沈峪在看。
不知道是不是红凌的错觉，沈峪一瞬似乎有些防备，可又转瞬即逝，笑道：“成啊，只要你敢，我就奉陪！”
两人嘻嘻哈哈说着，竟是商讨起去哪里玩的事情。
太夫人始终沉默的坐在正位之上，脸色微沉，柳姨娘上前给太夫人斟茶，笑着道：“太夫人，王爷给您备的寿礼就在院中，可要让人抬进来？”
这话镇南王也听到了，不待太夫人答话，他就道：“去抬进来。”说着手一挥，外头就有几个声音应是，随后帘子一掀就有几个粗使婆子抬了个红木红漆的木箱进来，朝正厅中一放。
“打开！”镇南王站了起来，指挥者婆子将箱子打开。
红凌和沈容珺对视一眼，两个人也都显得有些好奇，沈容玉就笑着道：“这也是我舅舅亲自挑选的礼呢。”很得意的样子。
红凌没理她，视线落在打开的木箱中。
是棵珊瑚树！
约莫三四岁孩子的大小，绚烂的红色点缀着点点银光，如漫天繁星，确实很美！
她去看太夫人的神色。
有些诧异，但更多的却是受用。
显然，对于辽王送这样一件贵重的大礼来，太夫人心中是高兴的。
“让王爷，王妃破费了。”太夫人也站了起来，朝镇南王笑道，“还请郡王代老身向王爷王妃道一声谢！”
镇南王摆着手：“老太君不必拘礼，原本母妃要亲自来给您祝寿的，可是她近日得了风寒，怕来了也是给您添麻烦，索性就让我代跑一趟，还望您别介怀才是！”他的声音有些粗沉，嗡嗡的直响。
太夫人哪里敢介怀，不管王妃是不是真的打算来，就是镇南王说出这番话来，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不敢，不敢！”太夫人摆着手，这边沈茂源就看向沈峥，道，“你稍后带几个人，将王爷送的礼就摆在这个厅里。”沈峥应是，沈茂源又道，“郡王赶路疲累，不知您是要现在用餐还是先回客房歇息？”说完又看着沈峪，示意他招待，“晚上在府中给您备接风宴，还望您不要嫌弃。”
沈峪当做没看见。
“沈大人客气了。”镇南王朝沈茂源和太夫人抱拳，“给老太君添累了。”很谦虚懂礼。
沈茂源越发的高兴，指着沈峪和沈峥：“你们先陪着郡王回房休息，着人好生伺候着。”沈峥连忙应是。
一行人并着柳卿毅就簇拥着镇南王去了外院。
“娘。”待人一走，沈茂源就道，“儿子有话和您说。”
太夫人心中早就如浪翻腾，点了头就道：“去暖阁说话。”这里人太多。
母子两人就出了门拐去了暖阁。
沈容玉带头，红凌和沈容珺就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朝二夫人和柳姨娘行礼。
二夫人微微颔首，看了姐妹三人一眼，就带着胡妈妈先走了，柳姨娘却是笑着和红凌道：“容我多一句嘴，镇南王是贵客，八小姐可要紧些心才是。”
如今府中的事都是红凌经手，镇南王来，事情自是落在红凌头上了。
“我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还劳姨娘多提点才是。”红凌笑着接话，柳姨娘就笑眯眯的点了头，“到也没什么，镇南王最是爱吃辣，口味重些菜品有些颜色就成，旁的我到也不知道，八小姐到可派人去外打听打听。”想了想又道，“记得上次镇南王来府中时，是王妈妈掌勺，镇南王还夸赞了一番呢。”
“爱吃辣。”红凌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姨娘提点，红凌定会仔细打听了。”不接王妈妈的话题。
柳姨娘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就好。”说完掩面笑了笑，“不过想必八小姐还是有办法的，镇南王的饮食可就全托付给您了。”说完拉着沈容玉扬长而去。
沈容珺就叹气，看着红凌道：“若真是如此，府中的厨子虽是会做，可味道却不敢恭维。”
“明兰，你去外院寻了镇南王身边的妈妈问问。”红凌转头吩咐明兰，“让她们拿出个郡王平日爱吃的菜单来。”明兰应是而去。
红凌拉着沈容珺出门，就听见暖阁里沈茂源正在和太夫人说话声隐隐传了出来。
“儿子早就和您说过，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辽王和太子可是嫡亲的叔侄，怎么会生分。”说着一顿又道，“如今他们不但做了姻亲，辽王甚至还将家中的镇宅观音送去京城，这里头的事情，您见多识广不会不清楚。”
太夫人没有反驳沈茂源。
沈茂源又道：“再说，圣上身体爽朗，我们若是一直顾忌不断，岂不是自断了退路！”他说完看着太夫人，又放低了声音，“娘，孔家的事不过小事，最重要的其实是我们的态度，辽王在意的也并非孔家，而是我们。”
“他在乎什么我心中清楚。”太夫人拧了眉头，“他看中的是你大哥在京中如今的位置！”
沈茂源没有反驳，太夫人就又道：“这件事我再想想，如今郡王人到了，我们仔细招待便是。”一顿又看向沈茂源，“定不能再出岔子。”
沈茂源暗喜连连应是，想起府中的事来：“您怎么能将寿宴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八丫头，府里被她弄的一团不说，郡王那边她也不方便……”又道，“您也知道，这一次是柳甫出面游说，才让镇南王来给您祝寿，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太夫人皱了皱眉：“柳甫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沈茂源不服气，反驳道，“他什么人与我们不相干，如今诚心在帮我们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儿子还听说上面多了个山东布政使的缺，徐大人正在暗中走动……如今大好的时机，儿子断不能白送了这样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