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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自杀者说

我就是那个自杀者,你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要自杀,问题是我也很纳闷儿:我为什么要自杀呢?我的疑问跟你们的一样。现在,我只好把自杀时的想法说出来,或许你能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杀了。

对了,自杀前一天晚上,我才听说老婆找了一个情人,而且这情人非常有钱,钱多得没处花。当然这人也有好多情人,对于他来说,多一个情人与少一个情人没有多少区别。问题在于,是的,我又要说问题了,老婆有了这情人后,她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她不用三班倒了,不用挤公交车了,不用买便宜的化妆品了,更重要的是她不用面对我这个没用的人了。

大家可能很想知道我到底哪里没用了,放心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总而言之,我什么都没用,不跟领导套近乎,没有一官半职,没有额外去赚钱,一天到晚有空的时候,就是读一些谁也不想读的书,当然,这些书以前是很有用的,但现在是浮躁的快餐时代,真正做学问的人少之又少。有人可能急着想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没用的地方,我告诉你,有!这也是你最想知道的,那就是我爬到老婆身上时也很没用。

好了,我已经说自己这么多了,我们的领导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已经很不耐烦了,领导咳嗽了一声,算是跟我打了招呼。领导的脸阴沉着,领导的声音发出来了——“你以为我会随你起舞,门都没有!告诉你吧,你不可能自杀的,你绝对不可能自杀!我要让你成为因公殉职的人!对,就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让你自杀得逞了,我的领导职位也做到头了,这能答应你吗?绝不!”

大家听听,明明是我不想活了,自杀了,领导却让我因公殉职。我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所在,现在单位里实行问责制,无论出大事还是小事,相关的领导都要负责。这负责轻则批评检查,重则处分。这处分可是影响前途的大事啊!现在你们明白了吧,领导为何要把我自杀弄成因公殉职了,反正我说不了话了,随领导去折腾吧。

说到这里,老婆肯定要扑倒在我的身上了。老婆的眼泪却是正儿八经的,真的有心痛的,也有伤情的。问题是,当老婆从我的领导嘴里知道我是因公殉职后,就破涕为笑了。当然,这笑不是笑得很厉害的那种,而是暗暗的笑。这笑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老婆的嘴角往上动了动,眉头忽地舒展开了——老婆已经从领导那里得到了非常肯定的承诺:帮她从工厂调到事业单位工作,给编制,给职位。

嗨!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叹息一声,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用自杀换来了老婆的好工作好职位。这很难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又要说问题了,真的,问题是我如何去评价老婆现在的心情,还有,她有了好工作后,还会做那个有钱人的情人吗?说句心里话,如果她从此不做那个有钱人的情人,那倒也是好事。

话到这里,我想应该满足了,毕竟是自杀,却变成因公殉职,我告别人世时的最后时刻,将完全不一样,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了,反正什么都由单位操办,只要我一路走好,别无其他。

问题在于,本来我自杀后的第三天,我就要化成一缕青烟了,但是到了第三天,还没有人来把我送到该去的地方,直到第四天一早,领导忽然又来到我的面前。领导穿得非常整齐,神情非常庄重,对我说:“根据我们调查,你不是因公殉职的,而是……”领导说到这里咳嗽了一声,我知道领导要恢复我的本来面目了。是的,本来就是自杀嘛,干吗要把我弄成因公殉职呢?弄得我家人高兴了,更是弄得老婆都暗暗地笑了。

好了,不多想了,听领导往下说吧。领导掏出一张纸,声情并茂地宣读:“经过我们调查,你,张侃同志是因为救人后不慎从窗台上掉下去光荣牺牲的。现在,我代表组织向你宣读,追认你为‘见义勇为好榜样’的光荣称号……”

我自杀后的第五天,单位为我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电视广播报纸上全是我的音容笑貌。

一个月后,我们领导升职了,领导升职时说,他培养了我这么伟大的英雄人物,是他一生的骄傲。

两个月后,我的老婆进入机关单位上班了,享受烈士遗属的一切待遇,跟那个很有钱的情人来往更密切了。

嗨,反正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更没办法改正了,毕竟活着的人的日子才是他们自己想要过的,管我干吗?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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