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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审判

当我再次睁眼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回来了吗?可是睁眼看四周,依然是浅蓝色的病房,依然是带防护栏的窗户。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还在这里,穿越失败了吗?

仔细回想,在黑色的水底,我缓缓下沉,一个有力的臂膀搂住了我,白衬衣像一团云彩在我眼前飘荡着……是林晚!不,不要,我不要被救!我奋力挣脱,却渐渐失去意识……。

是林晚救了我!该死,为什么?我要回家!他让我失去了大好机会。我一定要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我要回到我的世界!

我试图打开门,却发现门已打不开。打开窗户,不锈钢的防护栏特别坚固,我不可能从窗户逃出去。我在房间四处观察着,几乎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时候我发现屋顶有一个微小的监控摄像头,这么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而且门外还守着警察,重重关卡,想要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我绝望地呆坐在床上,微风吹来,窗外樟树枝叶晃动,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间,下午三点。想着想着,一个逃跑计划渐渐在我心里构思出来。

我知道我在他们的监控之中,装作晕倒在地。果然,短短几分钟就听见铁栅门打开的声音,护士在警察的陪同下进入房间,手忙脚乱对我一番检查后,将我抬上担架床推向电梯,准备送入急救室。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我猛地跳下床冲了出去,顺手将担架床横着一拉,担架床斜着卡在电梯内,堵住了欲追出的警察。我慌张向楼梯口跑去,回头看了一眼,担架床已经被丢在一边,两名警察大声呼喝着超我追了过来。

楼梯是回字型,我想也没想脱下一只鞋朝楼下的楼梯扔去,自己则轻声爬上了顶楼躲到门后。果然,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朝楼下追去,我松了一口气,一切都顺利地按照我的计划发展,很好。顶楼的出口是被封死的,但是接近房顶的地方有个小窗户,从窗户上几乎可以触碰到大樟树的树枝。

这棵大樟树的树干两个人都抱不住,它的枝叶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小花园,还有一半伸出院墙外。樟树下的黄色长椅正是我每次来找林晚等他的地方,我偶尔会抬头看这栋楼尽头那些黑洞洞的窗口。记得有一次我问过林晚,这棵樟树这么大,不像一座桥吗?万一有精神病人想逃跑,岂不是很简单?林晚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小脑袋天天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

爱胡思乱想的我,此刻正在实践那可笑的想法,真是讽刺。这时候楼道里响起刘警官洪亮的声音:“你们被叶小桃骗了,快去顶楼!”紧接着杂乱的阵脚步声向上走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小心翼翼地扶住墙爬上扶手栏杆,费劲地从小窗口钻出,巨大的樟树在我面前像一张绿色的大网,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每周四的下午三点到五点,是清阳医院为出租车司机提供免费体检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医院门口总会堵车,人来人往异常嘈杂。

这个时候停在医院的警车完全发挥不了作用,我顺着樟树跳到后院的围墙外,成功“越狱”。一个光着脚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出现在街上,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脱掉病号服随手塞到路边的垃圾箱里,只穿一件白色背心,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越大的压力和恐惧反而刺激的我越来越清醒,兴奋。路过一家菜场,我找到了一辆在城里卖海鲜的小货车,偷偷爬了上去。到了下午,海鲜卖完后,这种小货车一般会向海边的方向返回。

在货车上,我忍受着浓郁的海味腥气,退潮的浪声越来越清晰,我知道大海越来越近了。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在生活中处处依赖别人的人,居然可以从警方严密监控的精神病房逃出来,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潜能。突然想起刘警官那时说的话:“她非常狡猾,千万不要相信她!”是我吗?呵呵,也许是我吧!

终于又看到了那块礁石,我舒了口气,紧紧捏住手中的水晶手链,快步朝它走去。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是林晚!他似乎早已守候在此,等我多时。

“你……”我慌了神,迅速跑向海边,却被他死死抱住。

“叶小桃,你认为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穿越回你的世界?快醒醒吧,你幻想的那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上次就因为胡思乱想,你差点淹死,知道吗?”

“不,让我跳下去,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声嘶力竭地吼叫,愤怒地挣扎……

“别逃避了,你看看谁来了!”林晚厉声说道。

“小桃!”一个苍老又颤抖的声音响起,我像触电了一般停住,缓缓回过头,是我的妈妈,她满头白发,面容似乎苍老了二十岁。

“妈妈?”我迟疑又惊讶。

妈妈泪流满面,眼神中满满的失望和痛苦:“你,你怎么……”

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突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妈妈!”我尖叫着扑过去……

妈妈被送去急救室,而我又回到了浅蓝色病房。

我整个人瘫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再没有什么比看到这个世界的妈妈更让我心碎的了。她本来应该过着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做做美容的生活,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经历了什么?从我所知道的信息里,本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却成了杀人犯,一向爱面子的她会怎样面对别人背后的议论呢?爸爸心脏病去世,对她来说又是多大的打击!不敢想象,四年来,孤苦伶仃抬不起头的生活,是怎样的难熬啊!我心疼得难以呼吸。

我又想到了爸爸,心脏病发作的时候我到底是否在他身边呢,为什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在他的最后时刻,是怎么看待我的?

想到这些,我更加痛恨镜子里那个女人!不知不觉拽紧拳头,你才是那个不配活在世上的人,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想象着用刀刺进她的身体,看着她惊恐的面容……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杀人这个念头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那个女人难道真的就在我的身体里?

我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为妈妈难过,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如何能够照顾她,如何能够安慰她让她过得好一点?我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本不是我的世界,为什么我要自动代入?我的爸爸妈妈过得很好呀,这个世界的妈妈和这个世界的林晚一样,都不属于我,我不应该动任何感情,我唯一该做的事就是离开这里。

好想林晚!好想爸爸妈妈!如果我可以回到我原来的生活,我一定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工作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平时觉得父母总在家里等着我,想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回去,可失去了才知道这种随时能回家的感觉有多幸福。

想起那个女人对我说的:“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恨不得每一刻都陪伴他们孝顺他们,可是你,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还嫌他们唠叨。你凭什么?你不配拥有他们的爱!”

我此时此刻才真正领悟到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是的,我现在一百万个后悔。如果我可以回去……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这时候房间的铁栅门响了,刘警官带着妈妈来看我。尽管之前下定很大决心不要和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建立感情,可是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扑上去紧紧拥抱住她:“妈妈!”

妈妈瘦了,抱着她都几乎能感觉到她肩膀的骨头,可是这拥抱的感觉还是那么熟悉,她就是我的妈妈!我紧紧抱住她不愿意放开,心中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妈妈也哭了,哭得身体颤抖:“妈妈不知道你这是病!我要是早知道……”

“妈妈,您……您好吗?”我替妈妈擦去眼泪,尽管心里知道这句话只是多余。

“我很好。”妈妈哽咽着,“好好配合治疗……你得好好的!虽然说过恨你的气话,但你是妈妈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了!今后不管你是坐牢还是在哪里,妈妈都得看着你!别再干傻事!答应我!”

“我答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安慰她,“您也好好的!”

妈妈点点头,泣不成声。“……你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原来,原来是要做傻事!你……你怎么忍心丢下妈妈!”

“要去很远的地方?是我说的吗?”

妈妈担忧地看着我:“你不记得了?……是妈妈不好,没有多关心你。当初那件事发生后,妈妈被气糊涂了,只把你拒之门外,强迫你去自首……却没有发现你的问题,今天才知道你是生病了!”

“妈妈,我……这件事很复杂,我一时也给您解释不清楚。我说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还说什么了吗?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全部的事,您能告诉我吗?”

妈妈没料到我会这样问,眼神充满忧虑。但她想起林晚交待过回答我的一切疑问,能够对我接受现实有帮助,于是妈妈详细给我讲述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上学的时候我成绩优异,一直是她的骄傲,上大学还是学生会的干部。毕业后也顺利进入海升集团实习,平时非常孝顺,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她买了项链……

是的,这些都是我的记忆,完全吻合,这就是我呀!可是我怎么变成了眼前的样子?我急切地听妈妈继续讲述。

“就因为那件事,把这一切都毁了。”妈妈说。

那一天是海升集团一个叫“火星少女喵”的少女艺人团体宣传活动,妈妈说我在电话里告诉她我很兴奋,第一次有机会参与这样的活动,大开眼界,感觉前途一片光明。妈妈也替我开心,不过她叮嘱我说天气预报有暴雨,要我尽量早点回家,晚上给我做蒸鱼。

我点点头,是的,我记得和妈妈的那通电话。那天我很兴奋,尽管只是在活动现场打杂,可戴上工作牌,和光环满满的明星艺人近距离接触,我感觉自己已经是职场精英了,美好的未来已在我面前如画卷般展开,我把这份喜悦在电话中分享给妈妈,希望她能一如既往地为我骄傲,妈妈也真的很开心……

在妈妈的讲述中,我越来越紧张,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已变成我不敢回忆的噩梦。妈妈说那天晚上暴风雨,而我很晚都没有回来,她很担心,给我打电话却打不通了,打电话到公司却被告知活动早就结束了。妈妈急得和爸爸商量要报警,却被警察找上门,他告诉妈妈,我杀人潜逃了。妈妈压根就不相信,大骂警察胡说,这时,爸爸却在一旁晕倒了……

不!我摇着头,妈妈的讲述从这里开始我和我的记忆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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