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多少?”林非凡阴惨惨的笑容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慢慢的逼近了少莹,全然没了往日那晶亮的圆眼睛中闪露的单纯。
“我,我…”少莹结巴起来,事出突然,她六神无主,没想到平日里一起玩耍浑闹,整日被她欺负被她叫“芋头”的玩伴竟然是这样的真实面孔,也没有想到平时经常下山采买,偷偷给她带小玩意叫她小丫头的宋管事竟然是卧底。
哗的一声,汖灵剑脱鞘而出,少莹将剑横与两人之间,权当保护,那微微颤抖的剑尖却暴露了她的胆怯。
“你为什么叫宋管事父亲?”半响,少莹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哦,他本就是我父亲。”林非凡沉稳的答道。
“你,你,你姓林,他姓宋,怎么,怎么…”
“看来你问题不少啊。”林非凡嗤笑一声:“说起来,我入得阁中,你照顾我不少,既然要死了,就让你当个明白鬼吧。”林非凡双瞳紧缩,随意的捏了捏手指。
“我母亲与父亲本是邻居,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比非常,奈何母亲家贫,为家中幼弟娶亲,被父母强行嫁给了同村大户的痨病儿子。成婚当夜,那家儿子就死了。
“啊?”少莹听故事一时入神,竟忘了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我母亲就被视为不祥之人,在婆家遭受了毒打和虐待。我父亲听闻心痛不已,连夜带着母亲逃出了那户人家。两人就此在外流浪了两年。但父亲是家中独子,他们这样逃出来,于父母不孝,况且过了两年,风头过了,父母便商议了偷偷潜回乡。乡倒是回了,却遭到了父亲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们将父亲囚禁家中,强行将母亲驱赶走,并扬言若母亲不走,便通知那大户人家!”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少莹气愤道。
林非凡并未答话,接着说道:“我父亲性软,这在外两年的颠沛流离,让虽家中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从未吃过苦的他感到厌倦,加上家里给他寻了门亲,他见那姑娘温香软玉般,便赞同家中意见弃了母亲。”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少莹插嘴道。
“呵呵,男人吧。”林非凡无奈的笑了下接着道:“那时母亲已有身孕,但并没有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她不敢回家,怕连累了自己的父母,又无处可去,只得流浪在外,以替人浆洗衣物,做针线为生,我那时小,亲眼所见,寒冬腊月,她那手被冻的红肿破裂,但她舍不得买炭烧热水,便在那刺骨的冷水里洗着苦力人硬的像牛皮一样的臭袜子。”林非凡,不,应称他为宋非凡了,宋非凡讲到此处眼中含泪,嘴角却那样倔强的弯着,努力的在笑。
“后来我大些,需要入私塾请先生,靠母亲浣衣交不起给先生的学费,那时我母亲还算有几分姿色,无奈之下,便委身给了一个面貌丑陋的跛脚卖烟土的人,只因他能给我出的起学费!那日子,过的苦啊。”宋非凡强忍着泪,想象着久远的事。
“那人爱喝酒,喝多了就坦胸露乳的在家中踹我的母亲,奈何那时我年龄小,力气小,上去护我的母亲,便被他一脚踹出屋子。屋门被关上,我只能在外面干听到母亲在里面的哀嚎。每一次,母亲遍体鳞伤,几天都下不了床,却还挤出虚弱的微笑,用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发安慰我说‘我的儿,你不要哭,我没事。’从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
少莹伸了袖子把眼泪擦干,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少年。
“之后,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宋非凡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一件得意的事:“那天他让我帮他去打酒,恰巧前几日我帮邻家婶婆买胭脂,你知道吗?那婶婆又胖又丑,整日里还要涂脂抹粉,像个老妖精一样,可是我偏偏夸她美貌,哄的她开心,买胭脂的钱剩了几文,那老丑婆听我夸的开心,便都赏了我。我便用这几文多打了些酒,谎称是店家无意中多给了。他听到占了便宜,便痛快的喝起来,我提前给母亲说城东的阿婆有衣服需要浆洗,支开了母亲,待那男人喝多了神志不清时,我便拿起墙角那个劈柴的斧头,一下砍到了他的头上!红的白的顿时流了一地,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宋非凡眼白泛着红血丝,双目大睁,如嗜血怪物一般,吓的少莹一个激灵。
“一斧又一斧,累了我就歇歇,然后再砍,直到他变成了一摊肉泥!哈哈哈哈。”
“你别说了,怪吓人的。”少莹小声的说着。
宋非凡并没有理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过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说道:“我换了身衣裳,把带血的旧衣卷了扔到了井里。简单收拾了行李,关上门去找我的母亲。见到母亲的时候,她已从城东阿婆那里回来,两手空空,现见已经知道我骗了她,但她见了我肩上的包袱,一句话未说,只是垂了泪,一遍遍的用手抚摸我的头发。”
“后来呢?”少莹嚅嗫的问。
“本以为我与母亲相依为命,要逃亡一辈子,没想到,没有走多远,母亲便因贫病交加过世了。”宋非凡语气低沉,像是怀念自己一辈子不幸的母亲:“我甚至没有钱能给她买一张好些的草席安葬她。”
“你别难过。”少莹想伸手过去拉住宋非凡安慰她,可看到自己手里的剑,突然意识到现在并非同情的时候,下意识的,她又握紧了剑。
宋非凡并没有在意少莹的动作,脸上神色也平和了些:“其实对于母亲而言,死也许是种解脱。”
“那你为什么要为莫燕群卖命?”少莹突然想到了她问话的初衷。
“为了报恩。”宋非凡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