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士自从告别了半生,便一路青烟的踏云至断珏山。
这断珏山,远看苍翠如滴,近看明媚俊秀,实在是个人间好去处。相比那陈塘村一副呜呼哀哉的死气沉沉的样子,这自然之景实在惹人怜爱。
老道士气定神闲,自从了结了半生这个包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既然如今没了任务,现在全凭任兴趣使然,不由得断了顿脚步,想寻个登山之乐。更有说不定在会一会那树精妖物之前,还能理一理这周边线索。
山林曲水铃铛作响,草木生机勃发,众鸟嬉闹取乐,越行至山林内径,愈发人迹罕至。
“怪不得,此断珏山众生灵化作小妖精和小精灵的如此之甚。实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老道士捻着胡须,自得其乐。
常言道,风清天阔,四时风貌,若能踏遍崇山峻岭,便是做了那神仙千年。
“唉,如今像我这般还用双足行路的仙人也实在是忒少了些。”老道士竟有些乏了,取了一处大山石上打坐休憩。
想着倒也不是觉得双足行路有何亏缺,只不过是他那些同行们,不是有了仙鹤青云直上,便是自行腾云驾雾一步十里……便觉得好笑。奈何这些同好们哪里知道这双足行路的乐趣,这林间漫步何其舒适自哉。
老道士一甩袖袍,便将那大山石边上波光粼粼的小溪流中腾出水柱,直接引到近处,喝了个痛快。
“叽叽叽。”
有两只好事的八嘴鸟飞得稍近的枝头上歇了脚,不断地波浪着小脑袋瓜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旅人。
“吱吱吱。”
八嘴鸟正不断打腹稿,准备着下一首将流行于断珏山方圆八百里的的旷世之作。
“诶,你们这些鸟儿倒是有趣。”老道士回头,望着躲藏于枝繁叶茂树影中的两只小雀鸟。“正好问个事,你们可知道这断珏山上有个树精,前几天下山作祟?”
“唧唧唧。”
八嘴鸟们仍旧我行我素波浪着小脑袋,也不知是在摇头还是点头,或是压根不把这陌生来客放在心上,才不惹事上身,只知藏于暗处打量着事情的发生。
“你们若是晓得,便带贫道前去寻它。事成自然有谢礼。”老道士站起来转身,严肃的看着这些八嘴鸟灵动通人性的眸子。“若是知情不报,别怪贫道,收了你们。”
说罢,老道士铁青着脸,目光凌厉吓人,一鼓起袖袍便作狂风袭来,那袍子内似有乌云涌动,吹的是树影攒动。俩只八嘴鸟见这世面,哪还管什么未完成的旷世绝唱,全都扑腾着翅膀惊吓的飞开了。
于是,老道士收回了法力,静了狂风,周边一切仍似乎来时那般清净秀丽……“哈哈哈哈。”老道士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诚是有趣!妙哉!这断珏山的生灵果真有趣的很。竟这样一点也不经吓,说了几句糊人的话便全都逃走了。有趣,有趣。”
继而,这老道儿在大山石上是坐也坐了,水也喝了,玩也玩闹了,收整一番也该继续行程,去那断珏山中寻那奇怪的树精了。谁知正是此时却从近处传来了哭闹声……
“哇!给主君好好采的药果子全都散了。”
一只娇滴滴毛茸茸的声音大声哭着,那苦情婉转凄切,真是叫听者同泪,闻者心痛。
“真是过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怪风!气死了。”
一个雄厚有力的声音跟着应和道,若不是主君有教养过不得口出脏语,他定要好好咒骂一番。
“一上午采集的药果子竟全都吹丢了,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一只三瓣嘴气恼得絮叨着,气得都笔直竖起了长耳朵,真是怒发冲冠!
“别大声嚷嚷,好不容易今日主君出来走动,你们就别给添乱了。”
自然,还有个理性随和且木讷的,做着和事老,生怕惊着了在不远处晒太阳的主君的心性。
老道士屏息偷着丛丛灌木,却也看不大真切那边的景致。他这可不是偷听哈,老道儿同自己细琢磨着,这人家问罪都问道自己头上了,搞清楚事实也是人之常情。那老道士实属来了兴趣,也管不上去寻那妖灵,只想着将这眼前妙事看个干净。
他蹑手蹑脚,顺着那哭闹的声音寻去,拨开层层灌木丛,躲在后面。他扒着草丛藏着身姿,越过那一丛灌木竟看见一群兔子正愁眉苦脸的哭闹着。老道士差点笑出声来,但他还是用牙要嘴唇忍了下来,就是差点咬破皮咬出血而已。
定睛一看,那几只兔子全都耷拉着脸蛋,连三瓣嘴都生气的撅起来。这群兔子生得也着实有趣,黑兔、灰兔、白兔、玉兔……莫不是这群兔崽儿们的老兔子生到后面内心没了点墨?竟一个颜色比一个颜色淡了。老道儿继续偷窥着兔子们的谈话。
四只各色兔子围绕在一个盛了几个浆果的竹篮子边上,那早已因疾风倒下的竹篮子比他们四个都要大,甚至都能将他们四个毫不费力的装进去。
兔子们都气冲冲的,捡拾着刚刚被怪风吹出去的浆果。可这掉落在近处的还好捡,可那飞远的不知所踪的才叫人心寒。
这采集了一上午满满一竹篮子的药果子,竟被吹得没剩几颗,满地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只知竹篮打水一场空,却不知竹篮采果子也是一场空。
老道士悄无声息的看着眼前,只觉这景致实属有趣得紧。却也心想着怎么这也算是自身的不是,那些兔子失了“宝贝”也着实怪可怜的。
于是乎那老道士一转念竟正身站起来,与那几只气呼呼的兔子们作揖道:“几位小爷,莫再生气。这怕是贫道的不是。”
清风过堂,日头正热。
几只兔子看见这灌木中竟突然站起了一个人,甚是惊恐,竟全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一副装死模样,其实只是这小脑容量不够运作罢了。
“这、这、这、这……?”兔子们结结巴巴的互换心思道。
“这怎么有个凡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