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着夏桀的呼吸逐渐平缓,林忆向他又走近了些。
“早上好,夏桀。”
夏桀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挺直了腰,对林忆点头一笑。
“早上好。”
和刚才疯癫的模样不一样,夏桀抿着嘴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显得谦逊而礼貌,好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换了一个人。
“我有些好奇,夏桀。你答应了合作,条件只是见我,而且看刚才的反应,你很期待这次见面?”
“期待见面的人是你啊,林忆,你让那女生来见我,我顺着你的意思给了你来见我的理由,我本以为你会第一时间感谢我的善解人意。”
夏桀舔了舔嘴唇,
“至于我刚才的那个模样,和是否想见你没什么关系。更多的,是因为我当时很兴奋,很兴奋就在你走近那刻,我忽然解决了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
这是个巧合,当然也可能有什么联系,从这个角度讲,我确实希望见到你,但这不是我一开始要求见你的理由。”
夏桀的声音缓慢而温润,他进到这里后应该是喝了不少水,嗓子没了刚下救护车时那般干哑。
“啊...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林忆一边说着,一边向夏桀又走近了一步。
“夏桀,我想我有必要代表学校,正式地再次向你提出合作。这次你可以再提一些条件,我会尽可能满足,至于我们要合作的项目...”
“那只是个幌子,不是吗?”
夏桀嗤笑一声,打断了林忆的话。
“值班室的守卫听不见我们的谈话,这间临时的房间里也没安什么窃听设备,你不必顾及什么。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林忆,你寄给我的信,所谓的合作,可不是你迫切见我的理由。”
“这不是我见你的理由?”
“你的语气有些攻击性,林忆,你在和我拉开距离,所以你是非要让我说出来吗?”
夏桀压低了喉咙,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来回变化语气的说话方式,那如同小鬼呢喃般阴测测的声音再次从林忆的耳边传来,直让林忆感到一阵恶寒。
“因为只有亲自接触过我,你才能安心啊。毕竟你...才是碎尸案真正的凶手。”
...
沉默,
是无声的嘲讽。
林忆站在原地,没有回话,把手盘在胸前,头略低,看向地板,又看向夏桀,眉毛挤在一起,像在思索。
夏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似乎在等待着林忆接下来的反应。
一阵相顾无言,终于,林忆先开了口。
“如果你是想为自己洗脱罪名,那为什么还要在警方一无所获时投案自首?还是说,这一切本就是警方的把戏,你只是个被临时找来的演员?
我不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不是对每个见你的人都要说一遍,但对我来这套,我只能说用错对象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是个警察。”
“林琳是你什么人?”
林忆一愣,他没想到夏桀会忽然问自己这个。
“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可不礼貌。”
“你现在可没有违背我的资格。”
林忆眼皮一跳,停顿了片刻。
“她是我一个亲戚的女儿。”
“呵呵,怪不得,你说和她是父女我都信。”
夏桀似乎心情不错。
“回到刚才的话题,这不是警方的把戏,我确实是以唯一嫌疑人的身份被关在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场噩梦,找到碎尸案的凶手,就能结束这一切。
守株待兔确实是个臭办法,毕竟这不是我的选择,不过我的运气很好,你看你不就来了,至于凭什么说你是凶手,我的依据,则是这个...”
夏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看见了你,不是在报纸或者照片上,而是在这里,亲眼见到了你,我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噩梦...可以结束了,我便明白,你是真正的凶手。
你可能听不明白,但这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即使我发现你是凶手,也不会做什么,我没想揭发你,更没考虑过脱罪。
刻意的宣传下,这里大部分人的眼里,我是凶手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警方找到所谓证据只是时间问题。他们需要一个交代,我也乐得当那个交代。
我没兴趣听你的故事,但我对你的作案手法真的很好奇。
我实在搞不懂,一个成年男子的血量也就四到五升,怎么才能把那间屋子染成那个样子,还有那具骨架也做的不错...”
林忆下意识地摩擦着手指。
“我听不懂。”
夏桀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忽然停住了,
他看了林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呐...不愿说吗?毕竟我是个疯子,我可以理解你的顾忌,但如果你能理解我,可就离疯子不远了。”
短暂的沉默后。
“这场对话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你走吧...”
夏桀背过身去,似乎不愿再谈。
林忆也没有废话,转身离去,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承认夏桀的话,就没有和他继续交流的可能。
走到门口时林忆回头望了一眼。
白色的囚室,黑色的铁笼,紫色的眼睛的疯子。
说自己是凶手?
林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呵...
林忆咧着嘴,眯起来的眼中,却不经意地泄露出红芒。
………………………………
负责看守夏桀的两个警员,张南和李北,是特意从亚楠最高监狱调来的。
他们经验丰富,冷静细心,见过各种穷凶极恶的罪犯。
不过当他们第一次见到夏桀时,还是有些惊讶,夏桀的外貌确实很有迷惑性,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些太漂亮了。
他们很少以貌取人,毕竟见过不少外表可人,内心扭曲的罪犯。
但当他们知道夏桀还只是一个嫌疑犯时,还是不禁想到,亚楠警方这次是不是又搞错了...
夏桀还在精神病院时,他们就对夏桀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检查,按部就班,绝不会出错。
他们自认为这里的工作不需要精神病院院长那个小丫头来教他们。
所以当他们准备给夏桀递送午饭时,过得并不愉快。
交接完毕后,本该回到精神病院的林琳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匆忙地赶了过来。
这座房间里的巨大牢笼结实而牢固,但没有在底部留出递送食物的槽口,这点让林琳很不满。
她让张南和李北重复着一套复杂漫长的流程,需要让夏桀站在笼边,他们隔着笼子将夏桀身上拘束服的每个暗扣和约束带紧住。
她则拿着麻醉枪在一旁,像财迷守着自家保险箱一般死死盯着夏桀,恨不得眼睛都不眨,生怕夏桀就在下一秒跑掉。
然后才能允许他们开门,将盛放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
不得不说这件拘束服的小部件着实有些太多了。
虽然很多设计非常巧妙,利用某些人体结构之类的知识,全部咬住,便可以把夏桀锁的像一根人棍一般。
但操作起来真的太麻烦了,从这点看,它还有被改进的空间。
夏桀需要在笼子里不断的转身,抬手,抬脚来配合他们。
他本人倒是对此乐此不疲,还对他们两个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晚饭时,
林琳没有出现,
虽然林琳叮嘱过,但张南和李北还是打算用自己的办法给夏桀送饭。
夏桀还是如中午一般,无比的配合,试了一次,这方法还不错。
他们让夏桀在笼子内侧背对着他们蹲下,将双手从铁笼底部的一根栏杆两侧伸出。
张南用手铐紧紧将夏桀的手铐住,双臂中间隔着那根栏杆。
夏桀手腕的上方也是一根横向的铁杆,所以他无法站起来。
李北打开门将食物盘留在地板上,离开,然后锁好笼子,最后再由张南打开夏桀手上的手铐。
“蛮方便的吧。”
张南一边隔着笼子解开了夏桀的双手,一边道。
“嗯,这可比被拘束衣绑住要舒服多了,谢谢你,警官。”
夏桀的语气很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说夏桀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
张南和李北都已退出这个房间。
夏桀慢慢走向了地上盛着食物的托盘,一边走一边用只有自已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手铐什么的,我最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