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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十四 二十五 二十六)

第三章:带血的泥土

二十四

血红的太阳照在梁子上金色的土地里,秋风抚过土坎子下的青冈林,把枯黄的青冈叶摇得哗啷啷响,对面的松林在秋风中发出怪兽般的低吼,一只苍鹰扇动着翅膀落在了松林下的苞谷杆地里。远处的鸡公嘴在薄暮中模模糊糊,神秘鬼魅。团堡山在梁子上的眼皮下过于渺小秀气,梁子上挖断山的缝隙里仿佛透出些蓝莹莹的光,一点也看不出是人工挖出来的。传说几百年前,我们寨子上的通塔湾一家人出了三个土匪,官府派了好多大兵剿匪,结果反被土匪打得落花流水。官府没有办法,只好请个阴阳先生偷偷来实地看看,阴阳先生说是梁子上的龙脉印发的,如果不切断那龙脉,说不定这土匪将来就做了王。官府于是组织大兵连夜三晚偷偷摸到梁子上挖了个又深又长的地缝,切断了龙脉。几个土匪在挖断龙脉的那一刻,在梦中都喊挖得疼,有的喊挖到了肩膀,有的喊挖到了腰杆,有的喊挖到了脑袋,不久那几个土匪竟然很快就害病死了,听说被挖断的龙脉涨了三天三夜的血水,血水一直流到冉家坝的天坑里,渗进了阿蓬江。

大烟正用力地从梁子上自家贫瘠的土地里掏红苕,他像一头永不言语的笨拙老黄牛,卖力地在土地里劳作;黄丝蚂蚁在他前面割苕藤子,枯黄的苕叶撒得满地都是;苕花把刚掏出来的红苕上的泥巴掰掉揩干净,她灵巧地将裹满泥巴的红苕打扮干净后,扔进撮箕里,待撮箕装满后再提起来倒进背篓里,她的手指已经揩得生生地发疼了,皮肤被沙子摩挲得渗出血来;二杆子负责用高架背苕藤、用背篓背红苕回家,二杆子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双大脚踩得地皮踢踢踏踏的响。

苕花提着一撮箕红苕用力地甩上背篓,想把红苕倒进背篓里,也许是用力过猛、也许是撮箕的提带不够牢固,提带嚓的一声绷断了,从撮箕里抛洒出来的红苕直奔二杆子的脸上而去,二杆子躲闪不及,红苕打在了鼻子上,鼻血从二杆子的鼻孔里渗了出来。二杆子心中的怒火烧了起来,他骂着跳上土坎伸出巴掌狠劲地扇了苕花一耳光,苕花被二杆子打翻在地,眼角碰在了坚硬的石块上,眼圈顿时变得乌黑发紫,碰破的眼角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黄丝蚂蚁骂了起来:“爪棒,爪棒,大爪棒!你就不晓得看到点,把你男人的鼻子都打出血了,丧门星,败家子??????”大烟提着锄头走了过来,牛一样喘着粗气骂道:“砍脑壳死的婆娘,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个不中用的。”没有人去扶苕花起来,在父母们的叫骂声中,二杆子的火气更大了,从大烟的手里夺过锄头,用锄把狠狠地打苕花的小腿和屁股,打得苕花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也许是被苕花的嚎叫声镇住了,也许是良心发现,黄丝蚂蚁紧紧地抓住二杆子手中的锄头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再打也打不转砍脑壳死的,今天懒挖得了,回去煮夜饭。”如血的残阳下,在黄丝蚂蚁喋喋不休的骂声中,二杆子一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二杆子背着一背篓红苕,大烟也背着一背篓红苕,黄丝蚂蚁扛着锄头,苕花捂着流血的眼角也背着一背篓红苕走在最后。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

回到家里,苕花拖着疲惫的身子给一家人做晚饭。忙完了一切,她再没有了心思吃饭,静静地坐在阶沿上。她听见了鬼冬哥在坟地里的古树上发出各种奇怪的叫声,她曾听说鬼冬哥的身上附着许多野鬼的魂,鬼冬哥在夜晚发出奇怪的叫声就表示有人要死了。是谁要死了呢?她不知道,但她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好。

他们都吃完了饭,扔下碗筷留给苕花收拾,收拾完碗筷后,她独自坐在黑漆漆的火铺上,用手捂着白天撞破的眼角,一滴滴的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来,染在伤口上,伤口更加疼痛,像有人往上面撒了石灰样钻心地疼。二杆子的呼噜声起起伏伏,他好像很劳累了。已经结婚将近一年了,二杆子没有碰过她,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女人。有人说做女人是要让丈夫做那事的,但是她的丈夫根本就不碰她。他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可是连铺盖都各盖一床。她和寨子里的妇人们在田里一起劳作时,妇人们总是爱讲她们的男人是如何如何凶猛,如何如何不厌其烦。就连老实巴交的大烟也和老妇人们开玩笑:“没有手是不行的,总得到处摸摸嘛!嘿嘿嘿!”“人活着就是为了两个巴,上面是嘴巴,下面是**!嘿嘿!嘿嘿嘿!”在和老妇人们开玩笑的时候,大烟不但不避开她,还用眼睛偷偷地瞄她,好像是有意让她听见。

黄丝蚂蚁和大烟还没有睡着,他们还在床上唧唧咕咕地说些什么,既像在摆龙门阵,又像在讨论第二天的活路。“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苕花在脑子里反复问自己。“还不如死了算呢!”她从屋角的柱头下拿出一瓶农药,拧开盖子倒出了一盖农药,她闻到了那刺鼻的农药味,那样让人恶心难受,她不敢喝,她怕死。但是她想了想,似乎活着更不容易,于是她狠狠心喝了下去。顿时,她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的难受,巨大的恐惧感袭击着她,她手中的药瓶滑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脆响。

“砍脑壳死的在做哪样,还不睡,又把哪样东西打坏了。”黄丝蚂蚁在床上愤愤地吵了起来,随后从床上爬起来走进灶房。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农药味,顿时感觉事情不妙,于是连忙点亮煤油灯。她看见了地上打碎的农药瓶和苕花绝望的眼神,她觉得事态严重,连忙慌慌张张地叫起了大烟和二杆子。二杆子和大烟也慌了手脚,叫骂着开始着手抢救苕花,他们从茅厕里舀出大粪灌进苕花的嘴里,经过一阵叽里哇啦地呕吐后,他们把苕花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苕花虚弱地躺在床上,眼里噼里啪啦地掉着眼泪。

二十五

清晨,我刚从梦中醒来,就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外面阶沿上摆龙门阵。窗上的光亮还很暗淡,天还没大亮。我想继续睡一会儿,但是父母频繁的交谈却让我无法入睡。我想了想,过不多久,母亲就会催我起床,于是索性躺在床上仔细地倾听他们谈些什么。

“共烧了几杆屋呀?”母亲问。

“烧了两杆屋,正房子一杆,转角屋也着烧了!全靠帮忙抢的人斗劲,不然那一向房子都要着烧成灰。”父亲说。

“砍脑壳死的老麻子黑宝做得也太过分了,啷改就要烧房子嘛,修两杆房子好扎实嘛,费力淘神的,一发气就烧房子太狠心了。”母亲不无感慨地说。

“也不能光怨老麻子黑宝,粪蛋那狗日的也不是东西,他对老麻子黑宝点都不孝敬,比五里外前都不如,日妈倒娘地乱骂还不算,有好吃的东西也是关锁得紧紧的,老的两口子气味都闻不到点!”父亲说。

“就为这个迈?”母亲问。

“好像是着马超把粪蛋和老麻子黑宝都打了两棒!”父亲说。

“老麻子黑宝不是说马超是他的报仇人吗?”母亲问。

“狗屁,那个家庭硬是很难说,不像话!”父亲说。

我后来才知道,父母亲摆的是老麻子黑宝家烧房子的事。

老麻子黑宝只有一个儿子,叫粪蛋。老麻子黑宝十分溺爱粪蛋,粪蛋小时候是寨子里过得最安逸的孩子,老麻子给他买最好的东西吃,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把他送进学堂。可是粪蛋在学校很不像话,除了爱调戏女同学,还在背地里说老师的坏话,只因为他是贫农而逃过了被学校开除的命运。可是后来有一件事闹得太大了,学校不得不开除了他。

学校还没结婚的女老师何老师在女厕所里小解,粪蛋悄悄地跟在后面去偷看,还用一根树枝去捅她的光屁股,结果被何老师逮了个现行。何老师哭哭啼啼地跑到校长那里去告状,说这样的流氓学生还要继续留在学校,以后学校不闹翻天才怪,一定要把这样的流氓学生开除了才是。校长想想也是,于是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宣布对马大全(粪蛋的大名)同学开除学籍的决定。就这样粪蛋就结束了他的学校生活,老麻子黑宝没有骂他的儿子,吸了吸大鼻涕说:“开除了就开除了,不读那个麻X壳壳书又死不了人!”

粪蛋十七岁就结了婚,结婚那年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全国农村都在包产到户。土地分到户了,再游手好闲肯定就会挨饿。可粪蛋是游手好闲惯了,他最能干的就是在批斗大会上拉腔摆带批判人,尽管上坡干活也是为了撑腰懒胯混日子,混工分,哪里适应得了单干生产呢?这一来,地里的所有活肯定就落在了老麻子黑宝两口子和粪蛋婆娘肩上,粪蛋一天东游西逛,拉腔摆带地操外地口音,冒充见识广。加上老麻子黑宝也不是下地干活的能手,因此地里的活就很敷衍,俗话说“人皮哄地皮,地皮哄肚皮”,地里的活一敷衍,全家人自然挨饿。一个家庭饿肚子自然就会滋生很多矛盾,特别是别人家不饿肚子,自己家饿肚子就更容易滋生矛盾。

粪蛋南腔北调的骂老麻子黑宝:“老狗日的不中用,做活路撑腰懒胯,不然郎个得挨饿哟!我那婆娘也是不中用的东西,一天就晓得翘起屁股摆骚,在老狗日的面前也摆骚!”有人听到粪蛋骂他爹和婆娘,就哈哈大笑。

有人问他:“狗日的粪蛋,你老汉是狗日的,你也肯定是狗日的哈,你看见狗日你的娘,怎么就不去把狗撵开呢!”

有人问他:“粪蛋,你说你婆娘在你老汉面前翘起屁股摆骚,你抓到过迈,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哟,你要好心看到起哈,招呼你不在的时候,你那婆娘跑到那老麻子黑宝老狗日的肚皮下面去了哈!”

“呵呵呵,你狗日的些!不要拿老子开涮嘛!我日你祖宗八代些!”粪蛋尴尬地回骂开他玩笑的人。

除了拿粪蛋开涮的人外,大部分人对粪蛋嗤之以鼻,背地里骂他:“没教养的东西,枉在世上走,怎么就变成器,变成人了哟!”

“老麻子黑宝娇生惯养出了那支货,是倒八辈子霉了。”

“老麻子黑宝是个杂种,生个细娃都是杂种,没有孝道,哈哈哈!”

最气愤的当然是老麻子黑宝了,他大骂粪蛋没有孝道,不是人屙出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从岩孔孔里崩出来的。他不光骂粪蛋,还骂自己的婆娘:“你那个老母狗,生你妈的那支货,老子着你狗日的害死了,你个狗日的啷改不着猪啃了你啊!”老麻子黑宝的女人根本就不回答他,她已经养成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习惯,她已经把老麻子黑宝当成了附在身体上的魔鬼。只有粪蛋的婆娘在忍受不了粪蛋对她的辱骂时才会和他大骂起来,她像一只被惹怒的母狗,和他的丈夫也和她的公公对骂起来,她骂起人来特别了得,很有新意,可以半个小时内不重复一句话。她特别爱动怒,她有时候一开骂就是整夜不停息,第二天嗓子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粪蛋的婆娘生下一个儿子后,老麻子黑宝高兴坏了,他用全部精力去照管那孩子,抱着孩子去寨子里的每家每户串门,就是帮人编竹蒸笼的时候,他也把孩子带在身边。他得意地指着孩子对别人说:“看,我们马家的后代,粪蛋的种,我的报仇人到了,粪蛋那个杂种收拾我,碗柜里的碗是轮流转啊,这个细娃长大以后也会用相同的方法收拾他的,哈哈哈!”于是大家都知道老麻子黑宝有了个报仇人。

事实好像并非老麻子黑宝想象那样,粪蛋的儿子马超一天天长大,长得很帅气,完全摆脱了马家血脉的丑陋形象。马超不怎么说话,整天阴沉着脸,对家里人谁都不“感冒”。他看不惯老麻子黑宝两口子的邋里邋遢,厌恶粪蛋的装腔作势,仇恨他母亲的无能和臭嘴,他厌恶他那个家,也厌恶家里的每个人。

老麻子黑宝的婆娘生病了,天天拉血尿,屙血屎。粪蛋不管她,不给她请医生,他说那是老麻子黑宝的事。老麻子黑宝也没钱请医生,任由她的病一天天加重,老麻子黑宝的婆娘也不指望她的儿子和丈夫,忍着痛苦延日子,不出一月就死了,老麻子黑宝被粪蛋赶了出来单住。

一天晚饭后,老麻子黑宝和粪蛋吵了起来,粪蛋说米柜里的米好像少了些,问是不是老麻子黑宝偷了。老麻子黑宝说粪蛋说鬼话,说粪蛋冤枉老汉要遭雷劈。

“我才不怕遭雷劈呢,你叫雷劈我噻,雷啷改不劈我耶!”粪蛋指着天质问老麻子黑宝。

“你那反脚蹬天的狗东西,老天要收拾你嘛,你等到起嘛!”老麻子黑宝吸溜着鼻涕骂起来。

“你肯定是偷我的米出去裹妇人了!老骚棒!”粪蛋难听地骂起老麻子黑宝来。

他们骂得不可开交,马超举着把火钳从转角屋的火铺上冲出来,冲到粪蛋后面用火钳狠狠地打了两下粪蛋的屁股;又冲到老麻子黑宝后面用火钳同样狠狠地打了老麻子黑宝的屁股,这让老麻子黑宝实在没想到。粪蛋趁机奚落起老麻子黑宝来:“你砍脑壳死的,你的报仇人呢,还不是要搞你两下,哼哼!”

老麻子黑宝气坏了:“老子要让你这些狗日的好看!”他跑进屋从火塘里退出一根燃得正旺的烧火棒,扔进转角屋阶沿角角堆着的稻草上,顿时浓烟就起来了。

粪蛋的婆娘吓得哇啦哇啦地喊叫起来:“救火啊,救火啊,烧房子啰,烧房子啰!”棒老二和寨里的许多人一听到呼叫声就及时赶来灭火,他们爬上房子,蹬掉火势两边的瓦,然后从近处的水田里舀水灭火,由于抢救及时,大火很快被灭了。

我赶着牛去大面山,路过老麻子黑宝家时,看见他家的房子着烧了两间,烧过的地方一片狼藉,黑漆漆的,没烧透的柱头和瓦阁垂头丧气地乱七八糟支拉在地上,碎瓦片满地都是。老麻子黑宝红着一双血眼坐在泡桐树下吸辣子烟,粪蛋蹲在一颗被烤焦的棕树下,看上去十分疲惫。

二十六

苕花是朝哪个方向走的?没有人看见;走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娘颤巍巍地来找二杆子家要人,黄丝蚂蚁便吩咐二杆子去找人。

二杆子在苕花娘的哭诉和黄丝蚂蚁半真半假的责备声中,走出家门开始寻找苕花,他走遍了庙溪乡的每个村寨,问村寨里的人是否认识一个叫苕花的女人,是否知道她去了哪里。人们总是摇摇头说不认识,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二杆子还到县城车站去问了他认识的几个熟人,问他们是否看见过苕花,是否知道苕花去了哪里。他们都说不认识苕花,车站来来往往的女人很多,不知道哪个是苕花,也不知道她究竟到哪里去了。他们还告诉他用这种方法找人是最笨的,不如给公安局报案,发寻人启事。

二杆子没去报案,也没发寻人启事,而是回到寨子里来了。他带着委屈和无辜回来了,他告诉他舅娘,也就是他的丈母娘说他尽力了,没有找到苕花。“那可是个生脚的活物,她一心一意要走,我哪里能找得到啊?我也没办法了!”二杆子一脸无奈。

苕花的母亲再次哭了,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捶打着胸脯说:“我苦命的儿呀,我狠心的儿呀?”既可怜又绝望。

苕花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没有为二杆子的舅舅生过一男半女,只好从孤儿院抱养了一个男孩子,为他们养老送终,那男孩子没多大出息,土地下户了家里还差吃。

黄丝蚂蚁拍着苕花母亲的肩膀哭诉:“弟妹呀,我们都是苦命人啊,苕花过门将近一年了,肚子也没什么动静呀,也没为我生个孙子呀!她那么大了都还需要我们照顾呀!”哭完后,黄丝蚂蚁又鼻涕拉沙地对苕花的母亲说,苕花的脑子呀,不灵活,她这个当婆婆的要花好多心思来照顾和指教苕花。黄丝蚂蚁说自己简直就是个磨心,既要受儿子的气,又要想办法不让苕花受委屈。

黄丝蚂蚁还给苕花的母亲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今年热天,苕花在坑凹口自家的烧柴林里捡干柴,不知楚生那个砍脑壳死的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见只有苕花一个人,就调戏她,苕花不搭理他。

苕花拒死不从,用力扭动身子,使劲咬楚生的手,趁楚生护疼时翻身起来,用沙刀砍楚生。楚生从她手里缴过沙刀,将沙刀远远地扔了出去,再次将她按在地上扒她的裤子,她的裤子都被撕破了。但是她始终没有顺从,挣脱了楚生的双手滚下土坎逃跑了。

黄丝蚂蚁说:“弟妹呀,你看苕花嘛,好傻嘛,当她穿着破裤子和满身泥土回来的时候,有人问她是啷改了,她竟然说是楚生那个老骚牯要日她,结果在寨子里闹了个大笑话。”

“那样的事能说吗?你说苕花傻不傻嘛?她不光对问她的人说了,还对二杆子说了啊,气得二杆子当时就给了她一耳光,好傻嘛,这样的事能对自己的男人说吗?傻不傻嘛?”黄丝蚂蚁边说边甩动十根手指,表示硬是没办法。

苕花的母亲听着黄丝蚂蚁数落自己的女儿,叹着气摇了摇头说:“我苦命的儿呀,你怎么就那么傻嘛?”黄丝蚂蚁说:“我一把多好的沙刀啊,第二天她也没能找到那把沙刀,我才买的一把多利的沙刀,就着苕花那个傻子姑娘弄丢了,可惜了,好可惜哦!”

苕花是找不到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有人猜测她是被鬼牵跑了,有人怀疑她跳坑了,还有人说她肯定是被走村串户卖东西的外地人拐跑了??????苕花的神秘消失成了我们寨子的迷。不管人们怎样议论,苕花是从我们寨子里消失了,从此,寨子里再也没有谁看见过她,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也很少有人谈起她,她仿佛从人们的记忆里给抹去了。

苕花走了,她的娘家可不愿让黄丝蚂蚁家占便宜,苕花的继父请了几个壮劳力及时从二杆子家退出了随苕花嫁过来的几样家具,无非是几个米柜、几口木箱子、几床铺盖。

苕花走了,黄丝蚂蚁和大烟觉得自己家很倒霉,于是从外地请来阴阳师傅测测是怎么回事,那阴阳师傅掐掐算算,说他们家倒霉不顺的主要原因是屋场有问题。说他家屋场离坟地太近,阴气太重,阴间的鬼魂在找他家的麻烦,还有就是坟地里古树上的邪气太重,那些稀奇古怪的野货每晚都对着他家吵嚷怪叫,他家自然就沾了太多邪气,就会事事不顺。阴阳师傅还说,要想使家庭顺,就只有搬房屋,除此外,再没有其他办法了。第二年冬天,二杆子家就将房屋搬走了,搬到寨子老井面上去了。

黄丝蚂蚁家那块屋场被改成了菜地,每次我路过那块菜地时,就会想起花儿姐姐、翠花、飞飞、芳芳在二杆子悠扬的笛声中翩翩起舞;就会想起苕花坐在门槛旁边安静地喝着苞谷面稀饭汤,坟地里的古树那被夕阳抻得长长的影子覆盖着她,夕阳的光辉也透过古树枝桠的缝隙照在她脸上和她身旁的地面上;我仿佛还觉得对着她轻轻地叫了声“二嫂子”,她轻声答应了我,脸上洋溢着美丽的微笑,那微笑在斑斑驳驳的夕阳光点中显得格外迷人和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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