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音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易淮,方才的情形她看在眼中,战神血脉至刚至阳,对一切阴暗之物都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这光球对其产生抗拒,却又并不是十分惧怕,只是因为形势所迫才不得已放弃对峙,再结合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几乎可以断定其一定来自上界,并且是暗系属性的东西,拥有自己的意识,极其难以掌控。
但换句话说,若是可以利用战神血脉驯服它,如此强力的臂助,对于神衍族来说也将是巨大的实力提升。
葵音并没有做太多思考,她作为最强种族的一族之长,亦是整个天荒境的顶尖强者之一,心中自有强者的骄傲,正如这光球一般,只有在迫不得已之下才会屈居于凡人之体,而如今在得知战神血脉对其有克制之力后,一切都将变成时间的博弈,如此一来,输赢不应局限于杀与不杀之间。
“我没有打算杀他。”葵音说话间右手一松,长剑与空中的锁链尽皆消散,她将昏迷的顾斩北轻轻放在地上,又抬手示意长老们过来,并对易淮说道:“你方才与光球接触,可有什么感觉?”
见好友暂时安全,易淮松了一口气,他略微斟酌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与战神之力同级的阴寒属性存在。”
“同级。”葵音自言自语般低声重复了一遍,继而说道:“你姐姐若是回来了,带她来见我,今日善后事务繁多,就先到这里吧,顾斩北我会暂且留他一命,若是你们对血脉之力有把握,此事当有转机。”
语毕,她转身看向聚集过来的长老们,对其中一位老者说道:“劳烦大长老将此子封印,稍后来议事厅议事,切记,那东西实力强横难以掌控,务必谨慎些,其余人随钟先生处理善后事宜。”
那老者看了一眼地上的顾斩北,说道:“这是顾家的长子,敢问王上,可知那光球为何物?”
“许是上界遗落的器灵,或者陨落的强者魂魄,具体来历还未可知,此次动静太大,消息怕是瞒不住有心人,索性不必掩饰,把神衍所受创伤展露人前即可。”
“王上的意思是……”
葵音抬首望向远方,语气平缓的说道:“这天荒境,平静了太久了。”
大长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长袖一卷,浑厚的灵力包裹着昏迷的顾斩北朝远方而去。
“王上,民众们还心存疑惑,是否将其中利害与大家说清楚?”
被称作钟先生的人冲着葵音行了个礼,如是说到。
“自然。”葵音收回目光,看向一旁不远处的神衍族人,此刻防护罩已经撤下,众人脸上的慌张神色也有所好转,似乎都在等一个答案,极少有人先行离去。
方才情形虽乱,但因为降神台四周原本就有非常完善的防护措施,所以伤亡并不严重,而此时降神台已然被毁,葵音只得飞身落于一处断裂的石柱之上。
众人见神衍王走了出来,便知事情已有了结果,皆不约而同的禁了声,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降神仪式,是我神衍族立足之本,也是天荒境少有的能够直接沟通上界的手段,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骄傲的资本,但非常不幸,上界的动乱导致降神台损毁,法阵的修复及材料复原需要极其庞大的资源和漫长的时间。”
“因此,我们损失的不仅仅是眼前所看到的断壁残垣,还有原本应该接受传承的天之骄子,以及他们所应得的奖励。”
葵音神情肃穆,看着眼前因她的话而再度陷入嘈杂的民众,她紧接着说道:“但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不需要上界的认可,古之大能者飞升创世纪,不曾求助上天,圣辉王一剑斩邪仙,亦不曾得仙界传承,降神仪式,不应成为衡量自身的标准,它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强者之路,必将脚踏白骨,成万世之才,当永不服输。”
她金色的眸子里闪着光,环视了一周,说道:“我希望,从神衍族走出去的每一位强者,都拥有一颗真正的强者之心,而不是风声鹤唳,以外物强弱,断自身长短。”
“然,降神台被毁,护山大阵亦受影响,必招强敌觊觎,我与长老们会尽快商定方案,在此期间,请诸位安心以待,切勿自乱阵脚。”
“钟先生,此地善后事宜全权交予你,务必速战速决,尽快前往议事厅。”
葵音一席话说完,脚尖一点,背后生出双翼,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易淮在人群中还有些发愣,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早晨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好友,此刻已陷入昏迷生死难料,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降神台,如今灵气尽失,与普通碎石无异,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绝天壁无殃城,天荒境最强种族的主城,竟被一个光球轻易搅乱太平,这些对于他来说简直像在做梦。
方才听神衍王提到姐姐,应该是想借家族的战神传承来压制光球,但姐姐外出未归,也不知家里人有没有传讯于她,还要快些回去看看才行,说来也巧,战神家族因为有自己的独立传承,一开始还会来凑个热闹,或是充个面子,但久而久之却觉无聊至极,便也不再强求,历代神衍王也默许了这种行为,权当是个特权了,谁知这个特权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想到此处,他随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周围已经有许多护卫队士兵在有条不紊的记录伤员,查找失踪者,以及疏散人群,每一个离开中央广场的人都得过去登记。
易淮正打算过去排队,却见钟先生朝这边走来,他想了想,便迎了上去。
“易公子,有礼了。”
传闻钟先生在人族一个富贵家庭长大,学的都是人族的规矩,对自身礼仪教化十分看重,一开始大家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也都习以为常了,见他抱拳行礼,也基本都会礼貌性的学他回礼。
“钟先生客气,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来,我们边走边说。”
有钟先生领路,自然是畅通无阻的,易淮也乐得如此,只是不知他要问些什么。
“方才公子与那光球近距离接触,当知其厉害,但不知公子可曾了解过降神台的来历?”
易淮虽疑惑他为何提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答道:“不曾了解,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非是有所关联,只是降神台所勾连的是当年圣辉王好友鹿韬君所在神域,瀚洲仙境,若是光球来自上界,除开蓄意破坏之外,那便定是出自与其同级的位面,才能误打误撞,毁了通道,而贵家族的传承则来自战神淼思远,其实力成迷,来历也众说纷纭,在下眼界寸短,还望公子多做考量,尽量,避免实力误判。”
钟先生语气虽平缓温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他是怕易淮年纪尚轻,不够清楚其中利害,特意前来提醒,一定要回去查查典籍,弄清楚战神血脉是否真的可以与光球抗衡。
易淮心中有些不悦,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事关重大,容不得一丝马虎,战神家族又只有自己一人在这儿,他也只能同自己说,所以他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答道:“这是自然,我血脉之力尚未完全觉醒,所感做不得数,回去之后定会好好与族老交流,等姐姐一回来便带她去见王上,钟先生大可放心,我年纪虽轻,却不会在这等大事上做敷衍。”
“如此便好,公子通情达理,在下实在惭愧。”
“钟先生恪尽职守,不必这样说。”易淮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先生。”
“公子请讲。”
“方才王上说护山大阵也受到影响,是怎么回事?难道降神台是护山大阵的中枢?”
“并非如此,降神台因其特殊性,所用材料必须为通灵云纹石,其乃是珍贵无比的疏导矿石,具有十分强大的汇聚灵力的功能,而护山大阵与开启通天桥所需灵力尽皆甚巨,我族无法同时负担两个阵法中枢,因此先辈们便想出了双阵同枢这一方法,来解决资源消耗问题。”
“可这样一来就不担心一尸两命吗?而且通天桥如果和护山大阵同时开启,降神台也能顶得住?”
钟先生嘴角抽了抽,似乎没想到他会用一尸两命这样的比喻。
“自然是担心的,所以降神台并不是护山大阵的中枢所在,而通天桥也不会与护山大阵同时开启,降神台只是作为一个供给能量的外部能量中枢,即便被毁,也只是暂时断了护山大阵的灵力输入,导致其无法全力运转,但简单防护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冲突问题,降神仪式期间神衍族强者云集,不会有人选在这个时候来犯,再者,若是真有需要,通天桥也随时可以斩断,届时因为降神台的全力运转,护山大阵只会更加难以攻破。”
易淮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受教了,那这次降神台被毁,依先生推算,大约多久能够修好?”
钟先生苦笑道:“恐怕很难,当年先祖时期天荒境资源丰富,通灵云纹石虽然稀少,却也能勉强寻得这么许多,而如今……怕是要等王上与长老们商议,是否能有替代品了。”
易淮心下一惊,如此说来,这降神台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复原了,若是找不到替代品,恐怕降神仪式将变为神衍族的历史。
“那这么说,岂不是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族内的天才们将失去仙界传承?”
“这的确是我族巨大的损失,但公子也不必紧张,正如王上所说,上界传承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强者自强,只需要守住本心即可,细数我族有史以来那些错过仪式的天骄,其中亦有厚积薄发后来居上的存在,所以不必太过忧心,相信王上可以妥善处理此次意外之灾。”
易淮点了点头,细想也的确如此,就算真的从此再无降神台,也不是自己能干预的,至少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