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蕙起身来到窗前，晨光轻柔地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身形，略显蓬乱的发丝，挡不住青春的气息。
推开狭长的窗户，林蕙伸出手将窗台上的青苹果拿起，闻了闻，苹果清冽的馨香充溢鼻息，这熟悉的味道，伴随了她十几年，让她无比安心。
方刚随着父母亲早起卖水果，总会把一个苹果放在她的窗前，吃着方刚的苹果会觉得一天都元气满满。
可是今天，林蕙却看着手里的青苹果哀叹。
这青色苹果显然还没到成熟的时候便下了树，像极了自己，本该继续成长，在学校里向着律师梦前行，却被无情地扼断了上学的机会。
高考结束了，考上大学的同学在县城亲友们的祝福中收拾行囊去了令人羡慕的象牙塔，没有考上的也可以回去复读，家庭条件优越的甚至可以出国读书，可是自己呢？妈妈辛劳了半辈子，白发苍苍，父亲的病还没有治好，依旧需要不菲的医药费，还怎么能向他们开口要求复读呢？
可若是从此断了上大学的念想，像妈妈那样一辈子做缝纫活，或是像县城的女孩子们一样，年纪大了找个心仪的对象嫁了，从此相夫教子，在这小县里过上一辈子……心底又是那么的不甘。
林蕙望向窗外，自己真像风中飘零的叶子，彷徨失措，不敢想渺茫的未来。
“小蕙，明天国庆，这几天方刚他们家的水果摊人手肯定不够，忙不过来，你去帮帮忙吧！”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蕙答应着，将青苹果放在了枕边。
北京德文律师事务所内，委托人杜玉芬望着律师章柏文神色平静的脸庞，激动而焦急地说：“章律师，您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我丈夫他是被冤枉的，我们是合法夫妻，他的前妻骂我是‘小三’，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是离了婚后，我丈夫才认识的我，您一定要为他洗清罪名，他不能坐牢，我们的孩子才六个月，让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呀？”
章柏文安慰她说：“您不必这么紧张，我已经去看守所会见了你的丈夫，他的陈述与起诉书有冲突，我需要去河北调查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等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我们才有胜算，您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杜玉芬转忧为喜：“那……太好了，我们总算是有希望了！孙立有您做辩护律师，真是万幸！那就一切拜托您了！”
章柏文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一阵悠扬的钢琴旋律响起，杜玉芬循声望去，章柏文放在桌上的手机闪烁不停，四个字迹不停地晃动。
“爱妻萍儿”。
杜玉芬一看，这应该是章律师的妻子打来的电话吧，以“爱妻”来储存妻子的号码，还真是爱意满满呢，如果老公这次可以不坐牢，她也好想让他把自己的电话设置成这样“爱妻芬儿”，想到此不免一阵难过，便起身告辞。
送走来客，章柏文接起电话。
还未说话，话筒中一个女子急促的声线穿破时空，仿佛一阵飓风袭来，让章柏文的心再难平静。
“你的宝贝女儿又把新来的班主任气哭了，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顿，说要找家长……秋水下午准备要离校出走……”
章柏文急切地询问：“秋水呢？现在哪里？”
“还好我今天提前一个小时去接她放学……要不然啊……”
章柏文松了一口气。
“萍儿，晚上我要出差去河北隆化，你和秋水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天气凉了，出去那么远要多加一件衣裳啊。”
“你也多穿点，告诉秋水，等爸爸回来去接她放学。”
天色渐暗，章柏文坐在大巴车上向窗外望去，华灯初上，点点灯光宛如星光，每一盏灯光下都凝聚着一个家庭，有着各自的欢笑，期盼，也有忧愁与泪水。
章柏文伸手松了松脖颈间深紫色斜纹领带，那是早晨冯萍儿为他亲手系上的，十年如一日，冯萍儿总是为他买各种样式的领带，搭配他不同的西装。
那种令人窒息的疲惫舒缓了一些，章柏文摘下眼镜，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市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穿行在人流中，林蕙只觉得原本熟悉的一切显得有些陌生，是自己一个多月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吗？
落榜了，林蕙受到很大的打击，仿佛被折断羽翼的鸟儿，颓废了许多，不想去见任何人，不想去面对任何讥讽、嘲笑，甚至是鼓励。可是家里的情况却容不得她颓废，心情再糟糕也要用缝纫机干活赚钱，填补家用。好在有方刚天天过来劝慰，为林蕙消解部分心中的苦闷。
视线穿越人群，很快就在水果摊前找到了方刚忙碌的身影。十八岁的青年，挺拔结实的身材，穿着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却洋溢着无限的青春活力。
方刚抬起头来，看到林蕙，笑着招呼：“过来吧！”
笑容明朗而干净。
方刚的父母在县城集市上经营着一个水果摊位，依此营生。方刚职高毕业后，没有找到合适工作，暂时帮助父母卖水果，节日人多，方刚父亲总是分一部分水果，让他到市集的另一边去卖，锻炼方刚独当一面的“经商”能力。因为李、方两家相邻，多年来方家对林家多有照顾，每逢节假日，林蕙就赶来帮忙，她很快就发现方刚并没有卖货的天赋。别人家卖水果，都是个头大外表鲜亮的水果和小的混合在一起卖，或者将大的挑出来，高价卖。方刚为人实在，总是大的小的一个价，往往好的被顾客挑走了，剩下的小水果还要降价处理。一天下来，赚不了多少钱。林蕙经常为方刚出些卖货的点子，而方刚却不以为意。
站在摊位前，林蕙发现了几十盒蓝莓，不禁问道：“这蓝莓卖多少钱？”
方刚说：“两块五一盒。”
林蕙摇了摇头：“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其他人卖的都没咱们这个新鲜，个头也没咱们的大，再说我在书上看过说蓝莓很有营养的，我们就卖三块五一盒吧。”
方刚有些担心：“卖这么高价有人买吗？”
林蕙想了想：“我记得书上好像说蓝莓有利于小孩子恢复视力，现在近视的孩子那么多，肯定会有人买的。”
林蕙撕下一块白色纸盒子，拿彩笔在上面写上“蓝莓营养价值高，小孩吃了缓解视力疲劳，老人吃了降血脂”，放在蓝莓盒子边。
买水果的人很多，很快就有几位顾客以三块五的价格买走了几盒蓝莓。
林蕙收好钱得意地看向方刚。
方刚笑着说：“你真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