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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君子何在 方舟一去无踪迹

清晓妆成寒食天,柳球斜袅间花钿,卷帘直出画堂前。

指点牡丹初绽朵,日高犹自凭朱栏,含颦不语恨春残。

——五代 韦庄《浣溪沙》

陈圆圆跟顾眉生、卞玉京、袁雪贞几个,白天在封阳的香雪园闹了一整天,夜间又喝了她师娘的蒙汗汤酒,这一夜真是好睡,直沉沉的睡到天亮。

她悠悠醒转,睡眼蒙眬的见一顶粉红绣花的软罗纱帐,身上盖的同色绣花软被,全不是她在梨香院住所里的模样,心里万分诧异:我这是在哪儿?莫不是在梦中?正待唤画眉,回头一眼瞥见身边竟躺着一个男人,她尖叫着扯起被子盖住自己,蜷缩到床边。

那男人被惊醒,见圆圆受惊吓的样子,忙安慰道:“陈姑娘别怕!在下方舟子,对姑娘并无越礼之处。”

圆圆记起,此人正是昨夜与师娘一起喝酒时认识的方舟子。

师娘?

“师娘!师娘!”圆圆大声呼叫。

方舟子摆手道:“你就别叫了,昨夜的晚宴,你师娘在你喝的汤里、酒里下了蒙汗药。”

“师父师娘待我恩重如山,怎会做出此等下流之事?”

“你不信?那你如何躺在这儿?这儿可是你师娘的地盘——风月楼!”

圆圆呆了片刻,疯一样地扑到方舟子身上,两只手在那秀才脸上、身上乱抓。

方舟子并不还手,任凭圆圆厮打,直到累了倦了,倒在一边嘤嘤哭泣。

秀才摸着身上的痛处,轻声道:“圆圆姑娘,方舟子虽是个眠花宿柳的浪子,也爱慕姑娘天姿国色,昨夜与姑娘同床共枕,对姑娘并无越礼之处啊!”

圆圆听说同床共枕并无越礼之处,顿时止住哭泣,也顾不得害羞,忙看自己的身体。

果然,身子如往日一般干净,还是完好的处子之身。

这真是奇事一桩,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男人!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这里是青楼,逛窑子的男人中有柳下惠?说出去有谁会相信!是他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还是我陈圆圆没有成熟的女人味?这样想着,心里又莫名的生出几分失落,几分忧怨,至于为何忧,为何怨,又为何失落,她也说不清。

陈圆圆蜷缩在床角,衣衫零乱,乌发披垂,因激动而双颊绯红,一双泪眼直视着方舟子。

方舟子见她时而沉思,时而盯着自己,那模样儿如窗外的海棠,在细雨微风中娇艳欲滴,又柔弱得楚楚可怜,心里又是爱慕,又是怜惜,又不知所措。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从昨夜起,他的身体就时刻提醒他,他渴望眼前这个最完美、最诱人情欲的青春胴体。但他的理智更希望这个完美的女人在清醒的时候,与他一起共同沉醉于夜的黑暗与欢娱之中。

此刻,他极想把她拥在怀里,给她一分温暖、一分安慰、一分怜惜,告诉她他的心事,他对她的爱慕。他向她身边挪了挪,仍然不敢碰她,却向她微微张开双臂。

圆圆看他俊朗的面孔上,一双真诚而溢满柔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倒在他怀里,想自己从小就没了亲娘,后得姨娘疼爱,却又失了姨娘,常抱怨自己何以命苦至于此?如今得方舟子这般爱护与尊重,心里便当他亲人一般,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方舟子喜出望外,紧紧抱着圆圆柔弱无骨的身躯,抺去她眼角的泪水,嗅着她发际那缕忍冬花的清香,沉醉而满足。

圆圆在他怀里悄声问:“你是爱惜于我,还是圆圆生得不够美貌?”在戏班子里,她听多了男人强暴女人的故事,眼前这个坐怀不乱的男人,世间绝无仅有。而且,她自信天生丽质,足以倾倒天下众生,可眼前这个男子的行为却让她不自信起来。

方舟子捧起她如海棠般娇嫩的脸,眼里满是爱怜:“你如何说你不够美貌?你比那窗外的海棠还娇艳百倍,海棠美艳却无味,你身上一股忍冬花的芳香,让人迷惑、沉醉而不知归路。”

“我有这么多好处,你与我同床而眠,却为何丝毫不动心,不曾侵犯于我?”

“我是读书人,极羡慕苏东坡有朝云,辛弃疾有燕燕,陆游有玉笛,王羲之有桃叶桃根。这些人都名垂千古,他们的故事都浪漫迷人。我浪迹江湖,也想找位红颜知己,两情相悦,携手终生。姑娘国色天香,冰清玉洁,小生爱慕不已。可你师娘给你下药,你处在无知觉之中,我岂能乘人之危,做如此下三滥之事?”

圆圆无语,只是泪水更加汹涌如流。

方舟子正欲说话,却听得房门被推开,月仙的声音随即响起:“哎哟!你二人真是恩爱啊!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身!”

圆圆听月仙来了,挣出方舟子的怀抱,掀开罗帐就要下床。

方舟子一手拉住她,一手虚按在嘴上,朝她轻轻摇头,意思是,找她论理也论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圆圆低头见自己零乱不堪的模样,又颓然坐下,一股怒气只憋得心痛。

方舟子起身挂起罗帐,扶圆圆下床,走至梳妆台前坐下。

月仙见她长发披垂,衣衫零乱,娇慵美艳的模样儿,本欲取笑一番,见她脸上有泪痕,又满脸堆笑地道:“妈妈找的这位方公子可如姑娘的意?”

圆圆面沉如水,只当没看见她师娘一样,只对着镜子,梳理那一头长发。

方舟子不理会月仙,径自走至窗前,见昨日在枝头娇艳欲滴的海棠,竟是一地落英,心里不免叹息,花草之凋零,受天地风霜雨雪之侵扰;人之苦难,有时竟来自人类的相互摧残。

月仙自觉无趣,又笑着走至圆圆身后:“妈妈来帮你梳妆。”

正说着,却见画眉一头闯进来,急道:“姑娘叫我好找!师傅不见你练早功,到处找不着你,正着急呢!”

圆圆梳罢头,又整了衣衫,离开妆台,款款走近方舟子,盈盈下拜,含泪道:“公子对圆圆高情厚义,圆圆没齿难忘!圆圆当公子如兄长一般,他日若有缘相遇,再图报答。此刻师命难违,圆圆就此别过!”说罢,扶了画眉,低头而去,自始至终也未曾看月仙一眼。

方舟子望着圆圆瘦弱的背影,似有千言万语,只无法说出口。

月仙见他二人不似男女偷情后的故作羞人答答,倒像亲人生离死别一般,惊得目瞪口呆。正待问个中原委,哪知方舟子一甩袖子,翩然而去。

圆圆随画眉回到住处,正欲换了衣裳去练功,进门却见师傅舞霓裳铁青着脸,端坐在屋中。

圆圆忙上前请安。

舞霓裳一下跳将起来,骂道:“当初买你进戏班,是看你卖身葬姨母,小小年纪,孝心可嘉,又着实可怜。后来见你生得端庄秀雅,于唱曲上又有些天分,是可造之才,才花大价钱请名师,教你唱曲,教你琴棋书画。”

圆圆不知师傅为何大发脾气,又见他数落往事,忙跪下,不敢回嘴。

“你如今唱出名了,身价也高了,霓裳班的花旦陈圆圆,红遍秦淮河畔。谁料想你却自甘堕落,去青楼卖身!”

她惊愕地望着师傅,想对师傅说不是这回事,是师娘在酒里下蒙汗药,那方公子是人中君子,她陈圆圆仍是处子之身。可她只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舞霓裳也不容她辩解,骂完之后,摔门而去,丢下圆圆气竭在地。

待她醒来,见顾眉生、卞玉京与袁雪贞三人坐在床边。

三人见陈圆圆失神的眼睛,蜡黄的脸儿,不觉心惊。

顾眉生皱眉问:“圆圆,一夜之间,你何以如此憔悴?”

一向少言寡语的卞玉京怜惜道:“姐姐往日神采飞扬的一双眸子,怎么就没了生气?脸颊也凹陷了许多。”

袁雪贞从画眉手上接过茶碗,一手扶住圆圆,一手端茶碗喂她喝了几口。

圆圆未曾开口说话,便已泪流满面。

雪贞见状,知有难言之隐,又见她毫无生气的模样儿,便吩咐她的侍儿豆苗:“你带画眉过去,把前儿徐三爷送我的洋冰糖与白木耳各拿一半来,清蒸了给圆圆喝。”

画眉与豆苗一起去了。

圆圆流着泪,把昨儿从封阳的香雪园游玩回家后,师娘如何来请她去吃生日酒,如何遇到方舟子,如何在不知觉中吃了师娘的蒙汗药,如何睡在风月楼里。原来,师娘有意用药蒙翻她,是让方舟子给她开苞的。又说方舟子虽是个眠花宿柳的浪子,却也讲个两厢情愿,虽是个文质彬彬的秀才,倒有惊天动地的江湖义气,和衣与她同床共枕睡了一夜,却秋毫无犯,保全了她清白的女儿之身。

众人听了,惊愕不已。

顾眉生气的柳眉倒竖,咬牙道:“天底下竟这样缺德的师娘!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却从未听说给女弟子下蒙汗药的。圆圆,起来,咱去找师傅说清楚,也为你自己讨回清白,不然,师傅还骂你下贱呢!”

袁雪贞按了按顾眉生的肩膀,轻轻摇头道:“眉生,你又性急了不是?师傅师娘是一家人,一个是戏班班主,一个是青楼鸨儿,他二人谁不了解谁?师娘会在师傅面前承认她下药么?昨夜的事,除了那个方舟子,谁还能为圆圆作证?如今方舟子也不知在何处,就是找了来,他也说不清,因为师娘原本就是为了他,才给圆圆下药的。”

“难道就没有天理王法了?就这样便宜了这缺德的师娘?”顾眉生仍然气愤难平。

“唉!我们这样的戏子,与青楼女子也无多大差别,也是任人宰割,供人消遣的。你指望谁能替我们说句公道?这是我们的命。”雪贞神色黯然。

说到命,顾眉生也闭嘴不语,唯有长叹。

陈圆圆反而安慰道:“姐妹们不必为我揪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自己清白,就问心无愧。这世道,我们就是有天大的理,也无处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师傅会明白事情的缘由。”

豆苗与画眉拿了冰糖白木耳转来,又去了厨下。

卞玉京幽幽叹道:“天底下竟有方舟子这样的男人,其做派有君子风范,真不枉读了圣贤书。”

顾眉生天生一副冰壶秋月般清绝无尘的容貌,却也是天生洒脱豪放的性情,想哭时就哭,想骂人时,谁也挡不住,刚才还杏眼圆睁、气愤难平的,这会子又眼波流转,娇语巧笑道:“哎哟!卞赛妹妹是情窦初开了,或是仙女思凡了,倒仰慕方舟子这样的浪子来。”

卞玉京红了脸,伸出纤纤如春笋般的手,作势要揪顾眉生的脸颊:“你这没羞没臊的女孩儿,话到你嘴上就变了味了。”

袁雪贞极认真地向圆圆道:“方舟子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世间还真是少有!我们这样的女子,能找个这样爱惜体贴自己的男人,便是一辈子的福分。圆圆,你应该明白,梨园弟子唱戏靠的是青春美貌,终有一日,我们人老珠黄了,唱不了了,谁还会在乎我们呢?你何不去找找这个方舟子,说不准你与他有缘,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卞玉京点头道:“雪贞姐姐说的是。”

顾眉生轻笑道:“圆圆,她们两个就如《西厢记》里的红娘,你就是那崔莺莺啊!还不起来谢红娘?”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雪贞扭头看窗外的日影,起身笑道:“我们来了大半天了,也该走了,圆圆这几日就不要登台唱戏了,好生的将身体养好,才是最要紧的。画眉去拿来的冰糖与白木耳,清蒸了喝,说是最养颜提神的,师傅面前,我去解释。”

圆圆将三人送出院门,回来坐在床沿发呆,刚才雪贞说的话很在理,她后悔早晨只顾了哭,没问明方舟子的住所,偌大一座城,一个女孩儿家上哪儿去找一个书生?

一连几日,圆圆病恹恹的,虽不是大病,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舞霓裳听雪贞说了原委,便不再责怪圆圆,只是他老婆做出这等事来,这官司去哪儿打?何况他那个老婆像个母夜叉似的,跟她论理,还不如把嘴巴向墙壁上去擦几下。从此,他长了个心眼,暗地里注视着月仙,防着她不要旧事重演才好。他戏班里的女孩儿,个个都如花骨朵儿一般娇美,个个都是红遍秦淮河畔的名角儿。万一月仙又故技重施,不是人人都如陈圆圆这般幸运,毕竟像方舟子这样的男人是绝无仅有的。

这天,舞霓裳去街上买一堆补品,亲自送到圆圆房中,嘱咐她好生调养,不要惦记着登台唱戏。

圆圆见师父不提旧事,反送来补品,知道是雪贞她们跟师傅说明了原委,也不再记恨师傅,那夜虽喝了蒙汗药,毕竟尚未失身,也不记恨师娘了。

只是,陈圆圆长到这般年龄,心里第一次萌生了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或许,是应了青春少女情窦初开那句话,她几次暗地里托人去找方舟子,都杳无音讯,这人似乎从来就不曾在这座城里出现过。

若说陈圆圆对方舟子有几许深情,倒也没有,没有千般牵挂,没有万缕柔情,只是经过此番波折,看他的为人行径,心里便认定此人是个君子,他说出的那番话,更认定他是个知己了。

又接连托人找了几天,仍未找到方舟子,陈圆圆心里虽有几分惆怅,却也无可奈何,暗自神伤了几回,也就放到一边了。

这日,霓裳班是四包堂会,角色分派得紧紧的,舞霓裳排了圆圆的戏。

圆圆也大好了,不唱戏待在屋子里,倒憋闷得慌,还不如登台唱几曲。雪贞一早过来,二人一同往戏园子里去。

“圆圆,不知你打探过没有?”在后台忙着的雪贞突然问。

“打探什么?”圆圆正上妆,第一场扮《西厢记》里的崔莺莺。

“还不是那个方舟子!”

圆圆听雪贞话里有话,忙停了手望向她:“姐姐听说了什么?”

雪贞对着镜子边描眉边道:“昨儿徐三爷无意中说起,他有个朋友叫方舟子的,前些时在一起喝酒时发酒疯,胡言乱语的,第二天便回绍兴老家了。也不知是要出家做和尚呢,也不知是要闭门苦读考功名。总之,是离开苏州了。”

圆圆叹息一声,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如花般娇嫩的脸,呆了片刻,总算是知道他的下落了,走了也好,省了一分牵挂。如此想去,也就把方舟子从此丢开了,彻底静下心来。

一连几天,圆圆每天都要唱三堂,累的人都瘦了一圈,这日清晨,正睡的不想动,画眉慌慌张张的进来叫道:“姑娘快起来!师傅死了!”

圆圆唬地一下坐起来,惊道:“你胡说什么!”

画眉走至床边,边挽罗帐边道:“这种事儿可不敢胡说,师娘在哭呢!说昨儿夜里还喝酒吃肉的,今儿早晨叫他时,人已经死冷了。”

“师傅虽年过花甲,平日里看去,身板倒还健硕,怎么说去就去了?什么病这样快?”圆圆忙梳头穿衣。

又问画眉,雪贞她们知道不知道。

画眉正端洗脸水进来:“袁姑娘早来了,只不知顾姑娘与卞姑娘此刻有没有来。”

圆圆梳洗了,就要出门。

画眉拦住,笑道:“姑娘糊涂了,今儿该穿素净些的衣裙才是。”

圆圆低头看身上一袭粉色衣衫,呀的一声:“可不是急糊涂了!”

忙叫画眉取出一件月白色衣衫换了,二人出门往师傅那边去。

远远的,便见师傅家门楼下新搭了帐篷,走至近前,见师傅已穿了寿衣,躺在门板上,脸上蒙了黄纸。

月仙正呜呜咽咽地哭泣,斜眼见圆圆来了,又哭大了声音,数落道:“你个死鬼啊,丢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呀?还有你霓裳班一个烂摊子,可怜我无儿无女的,将来叫我靠哪一个去?”

圆圆见昨日还忙进忙出的师傅,今日就撒手人寰,阴阳两隔了,又想起母亲与姨娘,不觉悲从中来,跪倒在师傅的床前,失声痛哭。

月仙见圆圆哭得伤心伤肺,梨花带雨的,便停了无泪的干号,反倒去拉起圆圆,劝她止了哭。

画眉拉过一条长凳,二人坐了。

“师娘,我师父得的什么病?昨日还好好的,如何说走就走了?”圆圆抺着眼泪问。

月仙道:“谁知道呢?昨儿晚上还喝了几盅酒,这几个月来,戏园子里生意好,还挺高兴的,说了些不相干的话,一个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说毕,又掏帕子揩泪。

雪贞从屋里出来,倒盏茶送给月仙,婉言安慰道:“师娘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师娘要保重身体才好,师父走了,这一大摊子还得师娘支撑着呢!”

谁料月仙听了这话,真伤心起来,边哭边骂:“你这死鬼哟!你活着时就闷声不响的,临死也不交代一言半语,苦挣了一辈子,也不见你一个子。外头人欠你多少,后街那几处房屋一年租金多少,从来都瞒着我。如今倒好,你撒手就走,一钱银子也不见,就这寿衣棺木,人来客往,要多少银子用度?天啊!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是好?”

听月仙如此数落,雪贞与圆圆二人对望着,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师娘有意哭穷。

顾眉生与卞玉京不知何时站在圆圆身后,眉生给雪贞使个眼色,雪贞会意,二人转至帐篷后。

雪贞悄声道:“你都听见了?”

眉生撇嘴道:“她那是说给圆圆听的,你我与卞赛都不与她相干。我们是华堂班过来的,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只有圆圆才是师傅的正经徒弟,是他们家买来,写了契约的。”“这师娘也太可恨了,家里有一个戏班,一座青楼,还有几处出租的房子,竟哭没银子使!无儿无女的,日后死了,能把银子带进棺材里去?”雪贞咬牙道。

眉生望向远处,一时无语。

雪贞道:“班主刚咽气,我们哪能就一走了之?班主在世时,对我们很关照体贴,我们少不得也要拿点银子出来,既帮了圆圆,也随了份子,对班主也尽了一份情。”

眉生点头:“只好如此。”

二人过来,趁月仙跟其他客人说话时,把这意思跟圆圆与卞玉京说了,卞玉京无话,随她二人就是。

圆圆流泪道:“多谢姐妹们的深情厚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过世,料理后事原本是我个人的事,如今拖累姐妹们了!”

眉生道:“说哪里的话?咱们姐妹一场,还分什么里外!”

“你登台唱戏还不到两年,能有多少钱?就我们唱了几年的,也不过是客人兴之所至,才赏点银子或一些零星玩意儿,平时自己也有用度,哪里就有许多钱了?你师娘分明是讹你。”雪贞轻轻道,“我们三人每人拿出十两,你若有呢,就多出点,若没有呢,就跟我们一样。”

眉生挑眉道:“四十两银子,也对得住师傅了,他在我们身上也不知赚了多少呢!”卞玉京忽然悄声道:“好了,别说了,师娘过来了。”

当天,圆圆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大大小小的银锭子,约三十五六两,用手帕包了,送到月仙手中,道:“师娘,平时客人赏我的零星银子,积攒起来也就这么多,今日给师娘作个零用罢。”

月仙接过银子,拿在手中掂着,心里哼道,老娘如何看得上你这点银子钱?但若不把你这点银子弄出来,我又心有不甘。你是我家买来的,连人都是我的,现时我就是要了你的小命,你也无话可说。

她心里骂着,脸上却堆笑道:“还是我们圆圆懂事!你师傅不在了,今后,你若肯听师娘的,何愁无银子使?保管叫你吃香的、喝辣的,享尽人间风花雪月。”

圆圆笑不出来,她觉得月仙的话里有无数根银针,针针刺向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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