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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寻找柏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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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文字前,需要回顾一些场景。那是1996年的夏天,也许是1997年,这并不重要。那天的天气很好,有几块云彩,天空透着高大的劲儿。现在回想起来,再也不曾有过那么大的天空。一条河拦在我的面前,河对岸就站着那个细长的姑娘。关于那条河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河是江南的小河,随处可见,人们都在河边洗衣服、洗菜、洗脚,水是相当清的,能看见瘦小的河床上长着水草,扁长形的水草,叫不来名。2000年我进入了无锡城,也见过大大小小的河,最大的一条就是运河,大是大,却没有水草,水浑得还不如刷锅水。再回到那条小河,河里有许多鱼,还有螺蛳。柏蓝的父亲有一片网,经常能抓到鱼和螺蛳。傍晚时分,她家门口的小桌子上就有这样三道菜:清蒸小鱼,炒螺蛳,拌黄瓜。这是一张图片,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关于家乡小河的记忆就是如此。

再说乡下的房子,多为长方形,进深很长,头尾往往不能共用一道光线,阳光只能浅浅地照进堂屋,过道和厨房是照不到的。来人一进门都是眯着眼用手遮着脑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路进来,走到中间天井才算是真的看清,说话声音才会冒出来。家家门口都有个大场地,好的是水泥地,差一些的是砖铺地,最不济的就是泥地,那也是要夯结实的泥地,地面如小姑娘的额头亮晶晶的。门前的窗子下面摆着小板凳,在夕阳的照射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是在说坐着的人刚走或者没来。东面卫杨家的西晒墙没有粉上,红色的砖块之间有许多蜜蜂孔,蜜蜂在钻进钻出。关于家乡房子的记忆就是如此。

刚才提到卫杨家的房子在村东头,也就是说再往东就没有房子了,只有一条通往田野的小路以及那条往东延伸的小河。柏蓝就是站在河边的小路上喊她的父母吃晚饭的。一望无际的田野空空荡荡,老远有一些黑点,其中有两点就是柏蓝的父母。我一直说人就是点,点就是人,就是来源于那时的记忆,这只是少年时期的一种印象,没有科学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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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的无锡在造地铁了,城里四处都是工地,这让我很不舒服。我有失眠的恶习,心里不顺畅,往往就睡不好,睡不好就会胡思乱想,这其中就想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拣一两件说一说吧。第一件是玻璃屋的事。我在无锡市中心有一间玻璃屋,屋子全是用玻璃做的,就跟没有一样,我住在屋子里可以看见人们从我身边走过,当然他们也看见我睡在里面。我必须时时保持优雅的举止,不能抠鼻子,也不能挠痒痒,更不能脱光了洗澡,这样会引起围观的。最为头疼的是,我搬进玻璃屋以后就不能过性生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事,就有犯法的嫌疑,会给你带来挥之不去的麻烦,所以相当苦恼,一度被老婆认为我是性无能者。第二件是大地母亲的事。我认为土地是女性的(这一点后面会证明给大家看的),而且可以随着划分标准不同分裂成许多女性。如无锡可以称为无锡母亲,苏州可以称为苏州母亲;又或者称苏南为苏南母亲,苏北为苏北母亲。我在哪里生活,哪个大地母亲就养育了我。而2011年的无锡母亲却开始怀孕了,在地底下有个新生命即将诞生,我们只能等着,等新生命到来的那天欢呼雀跃。可总有些人按捺不住,企图做点什么,他们努力地往下挖洞,在里面修路,简直就是吵翻了天。他们希望哪天无锡母亲肚子里的婴儿能沿着他们所修的道路顺利走出来供世人瞻仰。2011年我经常失眠,经常胡思乱想,想到的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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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1996年的夏天有让我难忘的场景。我在一条干净的小河边站着,河对岸是细长的姑娘。她有长长的头发,乌黑且柔顺,随风摇摆,这都是撞在我心坎上的。一想到她的头发我就心窝子疼。穿的衣服我已经淡忘,只记得她穿着条纹的短裤,两条腿细腻而又光亮。写到这里我又必须停顿下来,让心口的疼痛缓解一下。少年时期的我并不懂得距离产生美、空间美感等一些美学知识,总以为把她抱住或者吃到肚子里才能解决问题。这其实是错误的,当时胆子小,也没有这么做,才使我有决心写下这段文字。

我想有必要说一说1996年的大人都在做些什么,农民们并不安分,谁都不想安安稳稳种地。许多人都走出了村子到城里去谋生。乡下的大地母亲一下子受了冷落,城里的大地母亲却受欢迎起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柏蓝站在村东头的小路上喊她的父母回来吃饭,因此我再也见不到那条熟悉的条纹短裤了。这是1996年的一件让我伤心欲绝的事。

其实小河边的细长姑娘就是柏蓝,那年我十七岁,说话声音已经像鸭子叫,大家都取笑我,那段时间我不爱说话。当时柏蓝在河边吃苹果,嘴角一直在咀嚼。我刚刚放学,在河对岸发现了她。我大喊:柏蓝,你没去上学。她朝我看看,嘴巴动了动。我以为她要和我说话,于是屁颠屁颠地绕过小桥跑到她身边,中间还摔了一跤,样子极其狼狈。我刚到还喘着气,她却转身要走,我连忙叫住她:柏蓝,你要和我说话?柏蓝皱着眉头,挥挥手,被我一巴掌拍掉,我趁机抱她,死命地在她脸上找下嘴的地方,刚开始她还反抗,后来就任由我坏了。我在1996年的夏天占有了柏蓝。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长大了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也占有不了谁,人与人之间其实很简单,都是匆匆的过客,碰上了就意味要过去,也许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

那天我跑到柏蓝身边其实很腼腆,我用公鸭子般沙哑的嗓音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柏蓝脸一红,轻声说:我那个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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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玻璃屋子,我有些事要补充。我刚来无锡的时候房子很便宜,觉得只要好好地工作几年存一些钱,就能买到房子。可是未来那几年风云突变,好多事情都超出了想象的范畴,我发觉再怎么努力都买不起房子了。我和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商量自己盖房子。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涉及许多问题,全都写出来对这段文字并没有什么好处,也不引人入胜,总之我们最后盖了一间玻璃房子,在无锡的市中心中山路上,我们在所有人面前吃饭睡觉拉屎,以及过性生活。

就因为房子是完全透明的,那它的存在与不存在也就是同一件事,城管发现不了,人类发现不了。因此我的房子至今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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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柏蓝一度互有好感,在她家的堂屋里我吻过她。当时天快要黑了,房子里的光线越发地暗,柏蓝的奶奶背对着我们坐在门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拖在堂屋里,她却一动不动。我抬头看柏蓝,她正在专心做作业。我发现她的嘴唇湿答答的,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欲望,我吃力地趴在桌子上侧着头吻了她。她推开我,中指竖在嘴上提醒我别让奶奶看见。我吻柏蓝的事就是这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的嘴唇也不是甜的,只是有些冰凉。后来卫杨跑进来,挤在柏蓝身边。这个小毛孩一直喜欢柏蓝,毫不掩饰,这种情爱毫无美感可言,因为它不含蓄。而且据我所知,卫杨当时并没有发育,小弟弟边上一根毛都没有。

柏蓝在我们圈子里是一个完美的符号。她人长得好,又会洗衣服做饭,最关键的是她会用自己做的颜色作画,那是很稀罕的。她收集了许多卫生所扔弃的小药瓶,洗干净了一字排开放进清水,每瓶都滴上一滴白醋,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彩色粉笔,有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等等,把每种颜色都刮一些粉在药瓶里,神奇的现象就出现了,放在窗台上的一排药瓶呈现出五颜六色的效果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每个颜色都是透明的,非常耐看。“真美!”卫杨发的感慨。柏蓝挺满足,笑声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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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无锡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是透明的,有和没有一个样,但心里踏实了许多。我在一个文化单位上班,平时非常清闲,每天都有许多时间胡思乱想。实际上人一旦进入想象世界就会变得很可怕,时间长了就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的了。我不止一次在办公桌前想起我多年的女性朋友——柏蓝。

我试着寻找柏蓝,通过几个渠道,我找到了卫杨,卫杨给我的关于柏蓝的答复是这样的:她嘛,出国了,跟一个老外了。卫杨在电话里说得很俏皮,有故意显得轻松的嫌疑。我不忍心揭穿他,很有礼貌地再见挂断电话。我多少有些伤感,努力地写下这些文字,无非就是想追寻曾经藏在心里的一个女孩,可如今她却在大洋彼岸,我就不知道奋笔疾书、苦苦思念的意义所在了。

看来是要写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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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大地母亲这件事需要补充一点,就是她的性别问题,这其实是一个想象范畴内的事。单从地球这个圆形物体来看,和男性的条形特征相去甚远,而和女性乳房的形状却很接近,又有其常年累月围绕太阳转悠,就更像是有娘儿们的特性了。再说生产这件事,男人是干不了的,大地却能时时刻刻地干着,而且干得比任何一个女人要好,要多。鉴于此,可以证明大地是女性的。我们每个人都在享用她的生产物,包括情感上的东西。我曾经把上面的观念说给柏蓝听,她哈哈大笑,随后认真地说:我也要做这么伟大的女性。为此,我对她有了更深一步的崇敬。

我却远离伟大的大地母亲,跻身于压抑的城市生活中。

那一天下着大雨,我从体育馆出来,傻站在门口不知是走还是留。卫杨从高级汽车里下来,手遮着脑袋一路小跑,身后跟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嘻嘻哈哈笑着。卫杨看见我说:是你小子。我笑笑,盯着女人看,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踢球。我脚做了个射门的动作。长发的女孩哈哈笑起来。

卫杨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体育馆里。

快有十年没见了吧。卫杨坐在羽毛球场地边上给我发烟。

我看着那两个美丽的姑娘优雅地打球,都是有备而来,她们穿着紧身的短裤,头发扎在脑后。笑声穿透了整个场馆。那个长发的女孩安静地坐在卫杨的身旁。

卫杨又说:看她,像谁?他用手指着身边的女孩。

我便仔细看她,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

眼熟,想不起来。我无奈地摇摇头。

卫杨说:细细看,看她的嘴,薄如蝉翼。

我再次端详她,终于看透了些,她有柏蓝的样子,神态也有几分相像。

我笑着说:你入了魔怔。

卫杨说:风菲菲,女朋友。算是给我介绍了。

后来我抽了几根烟,和卫杨说话,各自述说了过去和眼下的生活。三个女孩一直在轮流打球,笑脸绯红,汗水浸湿了上身,线条玲珑毕现。

最后我先走,卫杨也没有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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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上风菲菲那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我正在办公室发呆,有人敲门进来,她手指着我很奇怪地说是你。我很冷静地回答是我。过了一会儿我们都笑了。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是她的老师介绍来的,说是有个舞蹈比赛,想来报名参加。我说不在我这里报名,在隔壁。她说不能怪她,这里的格局都一样的,门上也没有提示,说完很快退出去。等我回过神,她再次进来说办好了。我没有请她坐,也没有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还是她先说话:给我电话吧,以后可以联系你。我没明白,她又说电话,我才反应过来,从报纸上撕下一个角准备写号码。她拿出手机说:你说。我报了号码,很快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拿在手里看,她却摇摇手机说:我走了,会给你短信的。

那一天,我过得很糟糕,到饭点没去吃饭,下班也没有回家,连电脑都忘了关。这一天肯定很特别——我想,早上好像还差点被楼上扔下的西瓜皮砸中。

我老婆说:编吧,你就尽情地编吧,想什么好事呢,年轻女孩问你要号码,太拙劣了。我细细地笑,是有些不光彩,可怎么办呢?笔就在我的手里。

我和老婆在透明的房子里洗洗睡了。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大地母亲要临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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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风菲菲给我发来一个短信,是由几个标点符号组成的笑脸,我认真地看,还真有她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又发来一条,还是一张脸,却少了冒号,看上去严肃了。

下班的时候,第三条短信也来了,多了一个括号,好像是要哭了。

我看着呢,我给她回了一条。

我推着自行车从单位出来,心里思量着去买点菜,便向菜市场骑去。刚出去几步路,就见风菲菲在银行门口朝我招手,脸上挂满了微笑。我很诧异,也有些慌乱,匆匆下车,吞吞吐吐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风菲菲抿着嘴,手捂着挎包,眼睛灵巧地一闪,我随即明白,她是在等我呢。

她笑着说:等你下班呀,想着你要经过这里,果真猜对了。

我问:有什么事?

她说:没事,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我面露难色:这个,这个……

她莞尔一笑:没空的话就算了,我可是鼓足勇气来的。

我从心底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没什么,就当是和网友见了个面。“那我请你吃饭吧。”我随即发出邀请。

她很开心,手伸到我的臂弯里推着往前走,那么自然。

我连连说:别急,先让我把自行车停好。

她狡黠地吐了吐舌头,那是粉嫩粉嫩的颜色。

我们手挽着手进了一家咖啡店,进门后灯光压抑,如闯入山洞,我眯着眼找位置,风菲菲差点被进门的台阶绊倒,被我像拎小鸡般拉住脖子,她哈哈大笑。

在窗前的沙发坐下,眼睛也逐渐习惯了昏暗。我们随便点了些东西,在等候时,我看见外面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动车、汽车报警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快递员摔倒在地,各种包裹随风滚出去老远。我喃喃自语:天要收人了。

这就是生活吧。风菲菲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无聊地打腮帮子。咖啡上来了,我装样子地喝一口,苦得快要吐出来。风菲菲笑着说:放点糖,要好喝些。

我仍旧看向窗外,雨点如豆,蒙蒙的一层城市的味道自路面向上向远飘扬起来,于迷离中透着些许青草的香气。我和风菲菲的约会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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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是有些遗失了。少女柏蓝有两条光滑透亮的腿、阳光般的笑容。有一天深夜,我刚刚入睡,听到窗子被坚硬的东西敲击,我并未理会,但这声音却坚持不懈,在广袤明亮的夏日月夜里四处飘散。我只能爬起来,借着月光,我看到窗外一张迷人的脸。

柏蓝坐在我的床边,嘴里絮絮叨叨却不知所云。

“你睡吧,躺下来,我坐着就行,你可不能睡着啊,你睡着了我说给谁听……不,你不要说话,听我讲就可以了,你一说话我就想不起我要说什么……你当然可以躺着。我是想说什么来着……哦,你不要提醒我,我能想起来……今天月亮真圆啊,真亮啊,来时我看见卫杨家的猫跑到花子家的屋顶上了,撕心裂肺地叫呢,我就不信花子能睡得着,也许他也睡不着呢。卫杨家的那只猫了不得,只一下就上了房顶,我却上不去……看来你困了,可是你要醒着听我讲话。你听,池塘里传来了蛙叫声,美吧,我刚才站在你家窗外看见远处有萤火虫呢,还有鸟儿临睡前的叫声,它们可真是自由自在,想飞就飞想叫就叫……我也想这样。陈花子那个人只知道在家做作业,从来不出门,你说奇怪不奇怪?哦,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他是死党,总会替他说好话的……你睡了吗?看你眼睛都闭起来了……运动会上我可看见你们去欺负低年级的女学生了,死不要脸地拽着人家的手不放,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是,你不说我也知道,都是陈花子的主意,他身上就没一点好,老远就闻到汗臭味,女学生躲他还来不及呢。那天我问他话,他爱理不理的,我就烦他这个样子,和我说句话怎么啦,莫不是能吃了他?是,你别说话,听着就好了……夜深了,月亮快要落山了,你要睡了,我却睡不着……”

那一夜特别的深,我的身边全是柏蓝的声音,如悠远的琴声在我的记忆深处来回游荡。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柏蓝深夜来访的情景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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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菲菲穿着一身黑,腿架在杠子上头手艰难地往上靠,远远看去像是一把手枪。她表情凝重,嘴巴圈起往外吐气。一大群女孩子在她的远处跳舞。我饶有兴趣地看着。

门卫大叔警惕地上来问我:你找谁?

我用手指风菲菲,她也看见了我,笑嘻嘻地跑出来。刚到我面前就对门卫说:找我的。

我矜持地说:你们这也叫跳舞?一群疯丫头。

风菲菲却很严肃:这是我们的理想和追求。

我便不好笑她,沉默不语。风菲菲笑起来,拉我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原来是舞蹈大楼的顶上,一出门,风就呼呼地吹到脸上,连着风菲菲的头发,我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角落里放着许多花盆,五颜六色的花朵迎风开放。

风菲菲说:漂亮吧?

我回答:漂亮。

风菲菲说:好看吧?

我说:好看。

风菲菲说:香吧?

我说:香。

我们同时笑了。随后她拉着我坐在花前面。我问她:这些都是你种的?她突然变得忧郁了,幽幽地说:烦恼的时候就想着给它们浇浇水,没人说话的时候和它们说说话,又或者想家的时候来闻闻它们的味道。

我又问:你不是无锡人?

风菲菲摇摇头,仿佛记忆一下子飘向了远方。我摸上了她的手,有些冰凉。“你冷吗?”我说。

她才恢复笑脸:不冷,刚才出了汗,这会儿风一吹,手就凉了。你摸我脸看。她把我的手放在她脸上,果然有些烫手。我感觉她是有些害羞了。

我一下子有了先视感,感觉某个日子里也是如此情景,风菲菲红苹果一般的脸蛋不断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让我分不清是真实还是想象。

那一刻我尝试去理解她内心的感受,并不断告诫自己:你是一个委实不错的君子,千万不可越雷池一步。可该越的时候不越那确实是扰人心的。风菲菲看我的眼神是炽热的,像是要喷出火来。“也许,她是需要我的。”我华丽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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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当空,一个细长的姑娘,隐在砖墙背后,双肩微动,似在哭泣。我躲在不远处,手扶着墙,神游天外。

无锡的地铁往纵深处进军,我听到大地母亲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我再一次地神游天外。也许这一切都是巧合,并无关联之处。我不止一次地梦到一个故事,或许压根就不是梦,而是这个小说的一部分。那是在欧洲一条著名的河边,栏杆洁白,上面停满了同样洁白的鸽子。三三两两的外国人在河边散步,他们都戴着帽子,穿着大衣,拄着拐杖,嘴里含着烟斗,头顶都升起了青烟。我告诉自己,如今置身何处,又为何来?此时,便看见了那个细长的姑娘,头发乌黑悠长,下身穿着条纹短裤,我快要感动得流出眼泪,不是,眼泪已经流满了脸庞。此情此景穿越了许多年,却坚实地保持原有的味道,不曾改变。我在等她回头的那一刻,她面对河面,胸膛微微起伏,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愿出来。“柏蓝!”我轻声地叫她。她的双眼如宝石,让我不敢直视,果然是她,这么多年她的相貌神情都没有变化。她颇有些惊讶:怎么是你。我幽幽地说:是我。你过得好吗?她意味深长,矜持地点点头。我老婆看到这一段的时候,笑个没完,她说你这个臭写字的,酸得掉牙,又不要脸,简直一无是处,还在欧洲和少年时的玩伴相会。你怎么不去太空中相遇?我也苦笑,可以的话,我最好和她在无锡见面。老婆见我很认真,便不敢惹我,去卫生间洗马桶去了。

我和柏蓝欧洲相见的情景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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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菲菲远比想象中黏人,她会肆无忌惮地贴着我,让我很不舒服。说实话,小伙子的时候对于这样的身体接触还是非常喜欢的。来自女性的特有的气味如一根鸡毛撩拨着鼻子,很痒却又很舒服,还有那种肉和肉相隔衣服所带来的快感细腻而又不失清新。可是我已经过了而立,该见的都见了,该摸的也都摸了,对于这样的体贴反而感到滑腻,一眨眼便全身是汗了。所以我总是要推开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风菲菲白了白眼睛,说:假正经,路上又没有你老婆。我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有老婆?风菲菲大笑:不奇怪,没老婆能像你这个样子,像个道士。我才如梦方醒,原来这一切不是高雅的事情,竟是心中所不屑的,如今到自己头上的东西。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再和风菲菲约会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但风菲菲却全然不知,仍旧兴高采烈,不遗余力和我亲热。

我们走遍了无锡的风景区,在各种各样的石头前留影,那段时间太湖的岸边多了一对看似亲密的恋人,他们搔首弄姿,顾盼自怜。她常常说着话眼睛却迷离起来,我大感不妙,再这样下去,危险离我们就越来越近了。我不知道风菲菲是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如果是后者,那她还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女孩。

那段时间,风菲菲的舞蹈团接了一个大型的舞蹈项目,需要上百人一起排练、巡演。她也变得忙碌起来,经常是在我对面吃着饭,接到电话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静静地听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声音,犹如生活在梦幻里,感受不到一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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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柏蓝的情况我有一些补充。有一年暑假,柏蓝和花子走得很近,常听人说她半夜跑出来和花子幽会。在昏暗的路灯下,两个瘦弱的影子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风菲菲像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首先是发型,原先直直的长发变成波浪,让我很不舒服。脸上也化了浓妆,黑一道白一道的,犹如脸谱。我常说她为何把自己搞成这样。她固执地说:我就爱如此,你管不着。

后来就出事了。风菲菲从舞蹈大楼的顶上跳了下来,脸朝下,血水把她的妆容都冲散了。波浪一般的头发掩盖了它们。

警察找到了我,因为和她一起跳舞的姑娘说最近和风菲菲走得近的就只有我了。我对警察也毫无保留,述说着近来我和她的点点滴滴,一丝都没有遗漏。做笔记的那个女警察听得都快入了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和风菲菲的一切就是如此。像是打了一个游戏,从人物建立到人物消亡都是在CPU上完成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冷血。老婆说:把这段删掉吧,太生硬了。我笑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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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无锡市中心有一间玻璃屋,我住在里面,看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无锡的地下特别忙碌,有什么我意想不到的东西快要出来。我结识了一个小女朋友,她却又毫无征兆地跳了楼。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年少时的一个女性朋友——柏蓝。这篇烂小说就写了这几个事,没有中心,没有内涵,什么都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我努力地活到中年,到头来却一事无成。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有天下午,我去医院买安眠药,我有失眠的习惯。在走廊里,我遇见了陈花子,他显得很苍老,他说:最近老碰到老同学,是不是离死不远了。我低着头笑:你比那时老成了。

从医院出来,我们在一个小饭店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叫了一瓶酒,就开始喝起来。说也奇怪,其间我们话并不多,只是默默地吸烟、喝酒、大声咳嗽。他的肩膀深深地压着,脑袋都快贴着桌面。我们喝完一瓶又叫了一瓶,发现肚子是个无底洞,能喝下这世间所有的酒。我问他还记得柏蓝吗,花子双眼迷离地跟我说:柏蓝,记得,当然记得,多好的一个姑娘。我笑:当年你没少欺负她吧。花子突然生气,一言不发,叫他喝酒也不喝。我见他眉目间凸显狰狞,继而舒缓,竟然流出了眼泪。我劝他:不说了,喝酒吧。他幽幽地说:要是能回到当年,我一定好好爱她。我便不好说什么,只能喝酒。我们从白天一直喝到黑夜,天空飘起了雨丝,老板说今天要早点打烊,是要赶我们的意思。花子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地下放着数不清的酒瓶。我扶着他慢慢出门,在马路边东倒西歪地走着,过了许久我才想起来应该叫车。

我把花子送回了家,他一直闭着眼,没有什么神志。从他家出来,我就迷失了方向。天空飘着雨,路灯都灭了,我走在黑暗中。走着走着,路面向下延伸,我有往地底下去的感觉。虽然两眼昏黑,我却闻到了泥土的气息,那是如此熟悉的味道。借着酒劲我一路往前走,前方是那令人恐惧的未知。我和花子喝酒的事情就是如此。

单位派我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我坐在会场的角落里偷偷睡觉,许多自称专家的与会者都激动地发言,显示要救无锡文化于水火。“无锡有无文化关你屁事啊!”我默默地想。旁边一个胖胖的女孩连续看我,让我很不自在,我也试着紧盯她,眉眼间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对我甜甜地笑。会散后,她拉住我:你是排骨吧?我大奇,这是我小时的外号。我再次看她,她笑:想不起来啦,柏蓝总知道吧,我和她同桌。我大喜,原来是她,那时还是个毛丫头呢。我们又坐在会场里讨论儿时的记忆,硕大的会场里就我们两个人,笑声在上空回荡,久久没有散去。有那么一会儿我激动地拉着她的手,总觉得柏蓝就在我身边。她说:如今老了,都发福了,在家伺候老公小孩,多余的时间就玩玩无锡文化,这个会是来打酱油的。她说了个时髦的网络语,还尖声地大笑。我插不上嘴,陪着她傻傻地笑。突然她说:你和柏蓝还有联系吗?当时你们可是很好的一对。我说,没有,出了校门就没再遇到,早忘记了。她说:你骗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的。我说:凭什么?就许我不忘记她,我有很多女人的。她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我:不像,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她的手肥厚多肉,我捏着她,不觉手里有了汗汁却舍不得放开。这时她手机响了,我才讪讪地放开。是她老公打来的,接完电话她面露难色:我得回去了,今天真好,能遇上你,就是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浅浅地说: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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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下摸索着往前走,不觉眼前有微弱的灯光,我才看清,那是做到一半的地铁通道,坚硬的轨道已初具雏形。通向前方的黑洞看不到头。我晃晃悠悠地在铁轨上走,嘴里高喊:从我身上轧过去吧,我才不怕你。这时有个声音从黑洞处传来:轧你和轧死一只蚂蚁一般。“谁?”我大声问。听得当当之声却看不见人。好久声音靠近,依稀看见一个人来,径直走到我面前,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眉毛都快比胡子长了。他手里拿着根蛇头拐杖,脚下踩着一片云朵。他端详我:说,小伙子,你从哪儿来?我玩心自起,回道:我从来处来。他再问:你往何处去?我答:我到去处去。随即我俩哈哈大笑。笑得我弯下了腰,片刻再抬头,老头已经不在,只在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小伙子,大胆往前走吧,前方自有你要找的东西。

地铁里的事情就是如此。

3

无锡的天空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我坐在单位的窗前苦苦思索,电脑里放着音乐,网络上全是互相问候的语言。我也多想从窗前纵身一跳,去追寻风菲菲,可细想来,这终究不行,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或者压根就没开始做。也就是摸着心口自我慰藉而已。

这时,她走进来,把笑声也带了进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柏蓝了。”她没坐下就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问她:你怎么找到的我?她说:要找你还不简单?上次的会议名单里有啊。你这里不错,像个地方。我请她坐,给她泡茶。她穿着短裙忸忸怩怩不敢坐,半个屁股贴着凳子。脸都红了。我问她:柏蓝在哪里?她立刻来了精神,放下茶杯,急急地说:在群里。我一脸疑惑,她大声重复:“群”,就那个“群”。我说:猪群?羊群?她大笑,单位隔壁的同事探了个脑袋进来,诡笑着又缩回去了。我说:你别笑这么大声,好像我怎么了你似的。她才压低着声音说:QQ群,聊天群,全是小时候的人。我才明白个大概,也有了想上去的冲动。后来她怯怯地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我们在一个灯火昏暗的饭店里喝酒,桌上放了花生米、皮蛋、黄瓜三个下酒菜,其余的菜早就撤下去了,到拼酒的时候了。她说:柏蓝太清高了,男生看不惯,女生也看不惯。我说,那没办法,她能和你们一样吗?她是小姐命,你们都是丫头。她说:凭什么,那时年少还没长开呢,你看我现在多有女人味,我那位爱还爱不过来呢。我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迷离着双眼说:看我这样,你想要吗?我连连摇手:算了,给你老公留着吧。她不屑地说:切,你就想着柏蓝吧,干想,闻不着摸不着。我大声说:我愿意。那天后来的事就变得模糊了,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在微弱的灯光下,她弯腰呕吐,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小旅馆里,我吻上了她的大胖脸。后半夜我爬上了她肥硕的身体,捣鼓了一宿都没有射精。她环腰搂着我,嘴里喃喃:算了算了,睡吧。我们一起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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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隧道里光怪陆离,五彩缤纷。我大脚步地往前走,眼前出现彩虹,耳边听到潺潺的溪流声——难道是朝思暮想的世外桃源?我加快了脚步,可是到得近处却又是漆黑一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在QQ群里遇上了柏蓝,从她的文字来看,早已没有了儿时的感觉。她很开朗,也很狡黠,完全是一个全新的女子。她甚至都叫不出我的全名,在她的记忆里早已没有我的存在。而且,她始终不愿回答我的问题,她说:你别闹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喜不喜欢,下辈子再说吧。我从头凉到脚,入定了一般。那一瞬间,我才醒悟,遇上还不如错过来得凄美。我呆呆地看着她的头像,希望能从中看出她往日的身影。老婆发现我变得忧郁,不爱说话,吃不下饭,就研究我的手稿,最后撂下一句话:无病呻吟,还有模有样的。我回答她:既然虚构了,就要全身心地投入。我和老婆在玻璃屋子里讨论柏蓝,成为我们睡前的一个话题,随后做爱。没有这个话题,我们还真的黏不到一块儿,这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老婆问我:那个跳舞的女孩呢?我说:在上一章就死了。老婆说:就看不起你这点,每个小说里都要死人,没别的办法了?我说:不死怎么办?下一章就该见着柏蓝了。老婆气得脸红:柏蓝到底是什么,千手千脚,值得好好的女孩给她腾地方?你不会写她弃你而去而不是死掉?我说:那不行,我这么优秀女孩怎能弃我?老婆可怜地看我:自恋,超级自恋。我不置可否。老婆又问:那么胖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把人家睡了。我笑笑:她不值得留名字,她只是柏蓝的陪嫁丫头。老婆一脚把我从床上踹下来,今晚你睡地上。我无聊地打开门,中山路上人影绰绰,汽车飞驰而过,一个苗条的妇女牵着两只大狗从我身旁走过,嘴里说:宝宝、贝贝,回家给你们吃牛肉棒,真乖。爽朗的笑声划破了无锡的夜空。

5

依稀还是周末的下午,我坐在堂屋里画画,柏蓝在门口吃苹果,她用眼睛瞟我。她穿着海军衫,红领巾鲜红,腿是修长光亮的。她问我:你长大了做什么?我细细地想,不知道,要有很多钱吧。她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没追求,我要做一个画家。我就认真地看她:长大你嫁给我吧。她傻傻地笑:我长大要嫁大人物的。我说:我就是大人物。她说:那你就成了大人物再来娶我吧。我从睡梦中醒来,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抽烟,想着柏蓝的点点滴滴,出奇地清楚。柏蓝的书包是粉红色的,自行车也是粉红色的。她喜欢静静地听歌,听邓丽君的歌。喜欢吃肉,大块大块的红烧肉。喜欢画画,许多的色彩……

我沿着黑暗往前走,我想,我是走在大地母亲的肚子里。黑暗于我已经不再陌生,我只有努力地前进,我相信前方定有我需要的东西。一个小孩拦住了我的去路,她穿着鲜红的衣裳,她默默地牵着我的手,我感觉一切都是自然,源于本性。她也有需要追寻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追寻的东西。我们不说话,铁轨传来击打的声音,工人们开始干活了。我们却在最深处,他们看不到我们。一棵桃树开满鲜花,形状很夸张,有一颗仙桃挂在枝头,散发着香气。再往前,是一望无边的大海,些许海鸥在海面盘旋。远远的一艘孤帆向我们招手。我对小孩说我们该上船了,她点点头。船上的夹板是古铜色的,散发着油光,站在热得发烫的船头,我们向大海进发。

6

柏蓝回来了。她在空间里留言:踏上熟悉的土地,百感交集,潸然泪下。没过几天,卫杨和花子同时找到我,说是约了柏蓝见面,特别兴奋,却都说要带上我。我当然也是很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见面约在了教堂后面,我们都讪讪地站着。卫杨不停发烟,我和花子倒是盯着柏蓝看。柏蓝天生长着害羞脸,双颊自然红,眼很迷离。我们都是傻笑,谁也不想破坏这份宁静。柏蓝终于开口:老同学们,你们都过得很好啊。卫杨喃喃:很好……那天无锡的风清凉而带着甜味,入骨痛心。

船航行了好久,大约过去了几百年。终于看到了岸。岸边站着柏蓝,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她在向我挥手,我心潮澎湃,恨不能纵身跳入水中,向她游去。可船却突然转了方向,离柏蓝越来越远。我很是焦急,在甲板上又叫又跳,却没人理我,和我一起的小女孩也不知所终。我再次望去,柏蓝已变成一个小黑点,哪能看清?虽然我不会游泳,可我还是跳入水中,海水冰凉刺骨,很快就包围了我,我努力地划水,可是水就像是毒蛇,从我的嘴里、鼻孔、眼睛、耳朵穿入,迅速湮灭了我。我的柏蓝,在我失去知觉前,我的脑子里全是她,我心想,我将永远失去她了。

7

无锡的天空都是阴霾,这几天网上流传着一个新闻,在地铁工地的隧道里发现一名男尸,三十多岁,形容憔悴,但却死相安详。仔细看,脸上竟有诡秘的微笑。网上对他的死有种种猜测,列举如下:一是自杀说。和许多艰辛生活的人一样,终究忍受不了生活的压力,选择结束生命。二是为情所困说。此人处处留情,却又难以周全,遂选择逃避,也不免是苦了点。三是环境抗议说。此人一直是反对地铁建设、保护环境的先驱者,在他的博客上一度留言——让地铁从我的身上过去吧。此种说法,看似最贴近,也最有意义。芸芸众生,都是哪边热闹往哪边去,就如烟花灿烂,放时艳丽,可转眼也就消亡,不再存在了。其他种种的如谋杀、宗教致死、仇杀等就不值一提了。

可谁又知道?他是寻找柏蓝去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柏蓝。

2013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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