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嘻嘻嘻……”白丽红笑个不停,“哎哟喂,笑死我了,他要是爹爹,我能跟他生这三个伢子啊?那不把人笑死啦?嘻嘻嘻……”白丽红说完仍止不住笑。
一桌子人见她笑成这样,也跟着笑起来。钟玉保知道自己看错了,跟着尴尬地笑几声后,不好意思地只顾低头吃面棍,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蹩在那儿。邓远航和洪光武两人一边笑着一边互相挤挤眼。
这下,邓远航知道了还是应该用“阿姨”称呼三胞胎妈妈,因而他喊道:“阿姨,你不要笑他,他说得不错。”
“他是我男人,他是她们爸爸,怎么不错啊?”白丽红用手比画着说。
洪光武听邓远航这一说,觉得邓远航有点死脑筋,明摆着的事,他还坚持错误,为钟玉保辩护不值得,便用脚踢踢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说下去又要让人家笑掉牙了。
钟玉保听邓远航一说,觉得他有办法帮自己打圆场,心里便有点感激他,觉得以后不能老跟他作对了,便抬起头催邓远航:“对,我说得就不错,你把道理说给他们听听。”
“阿姨,他说得是不错,他是北方人,像《红灯记》里李铁梅一样,喊爸爸都喊爹,他在家里对他爸爸就叫爹。”
这下白丽红和洪光武都“噗”的一下喷出了饭,他们知道钟玉保家是地地道道的九龟本地人,喊“爸爸”就是叫“爸爸”,喊“爸爸的爸爸”才叫“爹”呢,明摆着刮戏(戏弄)他的,怎么叫人忍住不笑?
钟玉保知道邓远航拿他开玩笑,但又不好发作,本来就是自己催他说的,毕竟他又为自己打了圆场,笑就笑吧,便也跟着大家笑了起来。
晚上,白丽红把自己一家睡的大床让给他们三人睡,自己一家五口分两处睡,三胞胎睡西屋的小床,他们两口子在屋外用门板搁一张床睡。
三个人睡在白丽红的婚床上,一个都没睡着。一是因为天热,躁得慌,虽然有鹅毛扇摇着,还是热;二是因为菜吃多了,咸得慌,虽然睡前一人喝了一瓢冷水,还是渴。开始三个人都憋着不说话,怕影响主人家大人、小孩休息,后来洪光武憋不住了,开始与跟他睡一头的邓远航讲起了话。
他小声地对邓远航说:“床上一股香味。”
“嗯,恐怕是蚊香味吧。”邓远航也小声地答道。
“不是!”
“那是外边的梨树上结的梨香。”
“不是!”
“那是什么香啊?”
“美、人、香!”洪光武一字一顿地说道。
“大美人香,小美人香啊?”邓远航故意地问道。
“大美人香、小美人香都有。”
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着,另一头的钟玉保憋不住了。他坐起来,把头尽量向他们俩的脸伸来,并用手指着洪光武,然后低声而又狠狠地说:“你这个,大、骚、棍。”
“你才是大骚棍呢!”洪光武坐起来回了他一句。
“你大骚棍,你千斤顶!”钟玉保继续骂道。
邓远航想,人家就不过说几句香不香的话,他怎么就骂人家“骚棍”呢?还把物理课上学过的“千斤顶”用上,就是“千斤顶”,又骂到人家什么呢,别的人听到还以为说他劲大呢。他看他们越吵越厉害,就坐起来向他们压压手说:“不要吵了,把人家伢子吵醒了。”然后又低声说,“你骂他‘千斤顶’,他还高兴呢,说明他劲大。”
“哈哈哈,你这个呆头鹅,你看这块。”钟玉保一把抓住洪光武的裆部,接着又说,“千斤顶在这块,这块顶起来了。”
“哎哟哎哟,把人勒疼了,我刚才是水喝多了,你们解过小便了,我没解,是尿胀的呗。”洪光武解释道。
钟玉保仍然勒住他的裆部说:“不对,你是睡在人家女人床上,想女人想的。”
邓远航这才搞清楚钟玉保用“千斤顶”骂洪光武的意思。他心想,平时物理课上讲的你钟玉保什么都记不住,这会儿就记住个“千斤顶”,还说得这么下流,做这么下流的动作,你自己才是骚棍呢。想着这些,但他没说出来,只是帮洪光武解围:“你不要勒人家了,他那确实是尿胀的,我证明我们外去解小便时,他是没跟我们一起去。再说,他也没说什么骚话,你就骂人家大骚棍不对。”
“怎么不对呀,你们说什么美人香,就是骚棍,他是大骚棍,你是小骚棍。”钟玉保仍然不松手地说。
邓远航本来是劝他把手松下来的,现在他的手不但没松下来,又给自己戴了顶“小骚棍”的帽子,觉得他太不像话,便反击道:“真正的骚棍是你。你看你望白阿姨那个眼神,滴溜溜地盯着人家,吃面棍时,还低着头直扫人家的大白腿。哪个比得上你骚啊!”
这几句话说得钟玉保鼻尖上着火,气得火冒三丈,他松开洪光武,用抓洪光武裆部的手一把薅住邓远航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拖站到地下,另一只手指着邓远航的鼻尖说:“你欠揍是吧?我告诉你,邓小二子,你以后再跟我瞎说,我捶死你。你现在跟我说你‘是个大骚棍’!”
邓远航开始吓了一身汗,最后听叫跟他学,心里直想笑,但还是没敢笑出声,怀疑他是不是以前那次车祸把脑子撞坏了,便迟疑了一会儿,等他改口。
钟玉保见他不跟着学,勒着脖领子的手紧了紧,又来回搡了两下,大声说道:“说!你‘是个大骚棍’!”
邓远航见他仍然坚持要他学,他只得跟着学道:“你是个大骚棍。”
钟玉保用手指着邓远航说:“说你,‘是个大骚棍’!”
“说你是个大骚棍。”邓远航继续学道。
钟玉保的手又紧了紧,搡了搡,然后抬高嗓门说:“说‘邓远航是个大……’”下边的“骚棍”还没说出,勒着邓远航脖领的手被掰了下来。
睡在外边的白丽红两口子听到屋里在吵架,便急忙冲了进来,两口子一起掰钟玉保的手,才把他的手掰下来。
“哎呀,火药碰火柴,火气冲天,只怪这天气太热,不怪你们,来来来,大兄弟外去乘乘凉。”白丽红说着就要把钟玉保往外拉。
这时三胞胎也跑进来,大凤用缸子,二凤用瓢,三凤用碗,一人端着点水齐刷刷地站在一边问:“妈妈,大哥哥们哪里失火啦?”原来,她们是来救火的。
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小美人那种认真的神态,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大家早早吃过早饭便开始劳动了。班上大部分人到田里栽秧,小部分人运秧。邓远航、洪光武、钟玉保三人被分配到运秧队。运秧队里劲大的,一人一副担子挑秧,劲小点的两人抬秧。邓远航、洪光武两人力气小点,两人准备抬秧,后来看到工场上有副板车,两人便把板车推出来运秧。钟玉保有劲,按照他那个子应该挑秧,但因受过伤不能干重体力活,干脆也跑到板车那儿,同他们一起拖板车。
一上午劳动下来,大家都已腰酸背疼了。中饭是在田头吃的,一人两个馒头,一碗瓠子汤。吃,大家倒没挑什么,吃饱了就行。劳,大家颇有议论。栽秧的说运秧的舒服,栽秧弯着腰,腰酸死了,现在腰都直不起来,运秧的来回走走多自在;运秧的说栽秧的舒服,运秧的在太阳底下来回跑,腿跑酸了,人热死了,栽秧的站在水里多凉快!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队长的哨子又响了。
炎热的太阳当空而照,学生们坐在那儿都淌汗,何况劳动呢。邓远航他们一车秧才拖到一半路,个个已大汗淋漓了,像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钟玉保提议歇一会儿再走,说着便放慢了脚步。邓远航坚持把秧送到田里再歇,并仍然拖着板车向前走。洪光武起初不吱声,只是推着板车跟着走,后来见快到三胞胎家池塘了,便提出到水里洗个澡凉快一下再走。正在三人意见不统一、主意未决时,前边传来了“妈妈妈妈……”“小凤小凤……”凄惨的孩童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