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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甄梦露

在所有教我的老师当中,我最喜欢英语老师兼班主任甄梦露。

甄梦露是S大英语系毕业生,虽然个头不是特别高,也就中等的样子,但她很青春,也很时尚。她一应聘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就开始担任我们初二(二)班的英语老师,同时兼当我们班的班主任。她是我们班上最具有视觉号召力的女老师,她那新潮的发型,新潮的服饰,乃至新潮的动作表情,都受我们班上一些追风赶潮的女生的热捧,女生们都喜欢以她为楷模。

甄梦露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她穿着亮黄色的套裙,上衣无袖,低领,后背开露,而且刚刚卡腰,下面的裙子齐膝。

说老实话,在我们的印象中,还没有哪位女老师敢穿着这样简洁的衣服进教室。

甄梦露在教室一亮相,马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喊哦耶的,有说哇噻的。我什么也没喊,只是瞪着眼睛看。旁边的柳甫呢,在那里做一副深沉相,下意识地摸下巴,眯缝着细眼,关注着讲台上这位时尚小姐模样的新老师。

甄梦露面带微笑,在讲台上站定,开了口—那声音也很好听,跟鸣翠柳的黄鹂一样清脆婉转,“大家好!天气很热,是吧?”

是!七嘴八舌一片应和声。

待大家安静下来,姿态优雅的甄梦露讲了很多话。她说大家要注意防暑哟。多喝水,多吃水果,尽可能穿凉快一点的衣服。她还扯到她当学生时的一些感受,她说那时她希望跟老师做朋友,可是老师成天板着脸,根本不给人一点好颜色看。轮到她现在做老师,她就真心希望跟大家做朋友。古人说“教学相长”,教与学是相互促进的,她要和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我们都饶有兴趣地听着。真的,还没有哪位新老师一上来,就跟我们讲这些话,因为这些跟我们英语课的教学内容似乎是不搭界的。

接下来,甄梦露说:“忘了向你们做自我介绍啦,我叫甄梦露。”她边说边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姓名,那字写得也很娟秀。她还特意将她的姓圈了一下,“我的这个‘甄’姓,算不得大姓,大家可能对它不太熟悉。我这里不妨给大家介绍一下。‘甄’这个字的本意是什么呢?在古代是指做瓦器或者说制陶器的人,所以这个字的右半边是‘瓦’,表明我的这个姓确实与瓦器有关联。”

我们还是第一次听老师讲自己的姓氏,所以听得很有兴味。甄梦露自己也讲得兴味盎然,“大家看过曹雪芹的《红楼梦》吧?那里面有个著名的贾宝玉,大家都知道的对不对?大家知道书中还有另一个宝玉吗?”她有意停顿了一下,朝我们环顾了一下,“有哪位同学知道?”

我暑假到南方我姑姑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在我姑姑的指导下断断续续看过一点《红楼梦》,看的不是很懂,但还是知道书中有一个甄宝玉,有一个贾宝玉。我姑姑说,其实曹雪芹是想谐音“真宝玉”“假宝玉”的,甄宝玉是比较现实的形象,贾宝玉是比较接近理想的形象。姑姑说的这些我有点懵懂。不过眼下我颇自豪,因为班上还没有哪位同学对甄老师的问话有反应,我前后左右看了看,举起了手,“老师,我知道,那书中还有一个甄宝玉。跟您是一个姓。”

“很好!”甄梦露鼓起掌,大家也跟着鼓掌。我的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甄梦露说:“这个甄宝玉呢,也是个贵族公子,大家记住喽,这个甄宝玉跟我是本家哦。”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她笑笑接着说:“我是S大英语系应届毕业生。从现在开始,我就身兼两职啦,你们的英语课教学和班主任管理工作,都由我来负责。”

她让我们大家逐个做自我介绍。她大概预先对我们的名字做过一番研究。比如,我说我叫万卡,她马上接过来说:“这名字好,万能的一卡通。”柳甫一介绍完,她说:“啊,我知道,你是柳家的小杜甫呢。”常畅自我介绍一结束,她笑笑说:“生活常常舒畅,真好。”高凡响一做自我介绍,她点头说:“凡响啊,的确不同凡响,说话文里文气的,人长得也有诗意。”

课堂上时不时地爆发出大家的笑声。

接下来自我介绍的是姜则天。姜则天挺胸收腹,站姿颇有嫩模风范,她声音清亮,像在大会上作汇报一样:“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姜则天!”

柳甫在旁边小声嘀咕说,嘿,跟老师介绍就完了,还假模假样地跟同学介绍,谁不知道你叫姜则天呢?

姜则天大概听见了柳甫的嘀咕,偏头朝姜则天瞪了一眼。

姜则天瞪柳甫的动作表情被甄梦露看在眼里,她微笑着接茬说:“则天,则天,这名字有气魄啊!”

“对!”姜则天马上接过甄梦露的话头,继续说:“我这名字是我太奶奶起的,因为我太奶奶最崇拜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武则天,她说武则天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比男人还要有魄力和风范。……”

姜则天的自我介绍有点啰唆,我们大家听了都有点不耐烦了,甄梦露始终微笑着听完姜则天的自我介绍,带头响亮地鼓掌,“好,巾帼不让须眉。有志做个响当当的女汉子,很好!”

最后一个做自我介绍的同学是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曹耀祖。曹耀祖性情有点孤僻,平素总是很少说话,她不大情愿地站起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哼。甄梦露笑盈盈地说:“哦,长得很有气质啊,声音能不能大点呢?也让声音有点气质好不好?”曹耀祖分明地受到鼓励,声音大了点:“我叫曹耀祖。”只说了一句,就不肯再说了。

甄梦露看曹耀祖局促不安的样子,也就笑笑说:“耀祖,耀祖,这名字也很响!好,请坐。我们以后慢慢互相了解。”

随后,甄梦露就学习方面的事对大家提了些建议,“我像你们这样年岁的时候,也是一名中学生。我现在就以我过来人的身份,来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当中学生时的学习经验和心得。”甄梦露说着,有意停了一下,微笑着朝全班环视了一下。

姜则天带头鼓起掌来。甄梦露笑着点头,“谢谢大家的掌声!我觉得,学习不是难事,要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比如每一节课前要按老师的要求好好预习,课堂认真听讲,积极思考,踊跃发言;课后要及时复习,认真完成家庭作业。学习的每个环节都把握好,你会觉得学习其实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甄梦露的这些话其实也不新鲜,其他各科老师也都说过,也经常对我们强调,我们听归听,也未必当回事,因为那些老师基本上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要求我们必须这样做,特别是语文老师马艳丽还在班上强制要求过,我们内心上并不喜欢老师的高姿态。但甄梦露跟其他老师们不太一样,她给我们提建议,采用一种推心置腹的方式,她说她的建议都是她以前当学生的经验之谈,绝对有效果,这样让我们听起来,有一种亲切感。

甄梦露还对我们提了一个建议,“我希望大家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比如玩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玩,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学习。良好的习惯和专注的态度非常重要,它们往往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取得大的成就。”

她还特别提到,她当学生时有一个切身的体会,学英语不能死抠语法,不能一味死背单词,要将单词放在句子中来学习,来记忆,这样记得会很牢固,而且还会运用。她说我们中国人学英语往往带有很浓的中国腔,老外听我们说中国式英语,会觉得很好笑的。大家要想学一口地道的英语,就要多接触原版英文,多看,多听,多说。她还建议我们课余时间可以多听听英文原版歌曲,多看看美国原版电影大片,这也能有效地提高英语水平。尤其让大家兴奋的是,她准备每天课前十分钟给我们播放非常经典的英语电影片段。

不知不觉中,下课的铃声响了。甄梦露笑着说:“啊,你们看我,扯白扯了一节课呢,大家下课休息吧。”

这第一节课下来,我们的英语教材一页都没翻开,不过,谁也不否认,这位年轻的女老师很亲切,上她的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在所有的课程中,我们上英语课最感到轻松,而且收效最大。甄梦露总是变换着花样上课,她像一个有经验的年轻女导演,将每节课都导得有声有色,上她的课,想打瞌睡都很难。不看别人,就看柳甫,以前上课时他不是蔫不唧儿地昏昏欲睡,就是偷偷地玩手机。可是在甄梦露的英语课上,他始终能保持亢奋状态,瞪着两眼专注听课,积极发言。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第二次上英语课,我们的甄梦露老师穿了件崭新的亮蓝色的蕾丝连衣裙,款款地走进教室,看上去,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雅气质,本来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姜则天跟班上其他几个高个子女生平时都爱打扮,她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甄老师的连衣裙,课下她们还不停地谈论甄老师的新裙子。

“嘿,你觉得老师的那裙子怎么样?”

“好看得很。”

“哪儿有卖的?”

“找老师问问?”

“问老师?不太好吧?学生应该问老师学习上的事。”

“嗯,好像是有点不太好。”

聊着聊着,姜则天就发话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要么你去问?则天,你胆儿大!”

“好,我去问!”

姜则天真的就跑到办公室找甄梦露老师问了。不过,姜则天看到办公室还有几位其他老师,还是转了一下脑子,没有直接问裙子上哪儿买的问题,而是先假装着问甄老师“蕾丝连衣裙”用英文怎么说,然后再夸甄老师的裙子真漂亮,说:“甄老师,有同学想问老师您这裙子在哪买的?”

甄梦露笑了笑,“有同学这么感兴趣吗?”

“对呀,很感兴趣!不瞒您说,我也感兴趣呢。”

甄梦露稍微有点迟疑,说:“我觉得吧,你们学生还是穿出你们学生的风格,是不是更好一点呢?”

“甄老师,我们学生不就是要穿得清纯一点吗?”姜则天嘻嘻笑了,“我听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她指指甄梦露老师的裙子,“我们就觉得您穿得很清纯,所以就很羡慕啦!”

甄梦露撩了一下额前的秀发,轻轻咬了咬嘴唇,“哦,是这样子的呀。我清纯吗?”

“您当然清纯啦!我们都觉得您比现在很多电影明星都要清纯,她们都化着浓妆,您好像还不太爱化妆。”姜则天语速极快,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公然在集体办公室拍甄老师的“马屁”,让甄老师有点不自在。

甄梦露微笑着,伸出食指,朝姜则天轻轻摇了摇,示意姜则天不要再说了。

她将姜则天带出办公室,她拍拍个头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姜则天,用温婉的口吻说:“则天啊,对你们学生来说,这裙子有点贵呢。不过呢,你们真要感兴趣,老师也不反对你们去商场看看。”

姜则天连连点头。

甄梦露随口将商场地址告诉姜则天。“现在商场正在做活动,打折比较厉害,你们几个同学一起去买的话,也还划得来。还有啊,你们裙子样式上肯定跟老师撞衫啊,颜色上可千万不要一样喽。”

“放心吧,甄老师。嘻嘻,肯定不会的。”

“你们玩的时候好好玩,学习的时候也还是要抓紧的哟!好啦,快要上课了。赶紧回教室吧。”

姜则天欢天喜地地应声而去。

没过几天,以姜则天为代表的女生时尚团就纷纷穿上蕾丝连衣裙,只是那连衣裙的颜色不大一样而已,有粉色的、黄色的、红色的,一个个在我们男生面前晃来晃去的,招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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