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衣物行头,不值钱的”。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云淡风轻,如果让对方看到了自己的慌张,一准会露出马脚。
所谓不打自招,都是心理素质不过硬。
苏晓的心理素质呢,也是不过硬呀,镇静是强装出来的,其实心里的鼓点早就打得噼啪乱响。
“你个毛头小子,少给我这打哈哈”。
队官已经伸手去抢苏晓怀里的东西。
竹筒子漏出来,封着皮塞子,守城的兵丁都是老油条,其中的猫腻岂能看不出来。
当那队官看到竹筒中的官盐时,惊讶的表情如同见了鬼。
苏晓见势不妙,情急之下便将手中攥着的二钱碎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队官的脸色一变,表情骤然复杂起来,银子是冷的,可攥在手里,心却是热的,他的心中一定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放,还是不放,是个问题。
苏晓一咬牙,又塞了二钱过去,那队官撇了撇嘴,将竹筒塞回了他的怀里,一言未发,扭身走了。
我去,这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上,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这会儿总算给喘匀乎了。
汗珠子顺着脖颈子就淌了下来,秋风瑟瑟的,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这道鬼门关算是闯过去了?
苏晓来不及慌张,赶紧跟着队伍往前走,恨不得插个翅膀从这飞出去。
还没有走出去几米远,气氛骤然一变,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那收了黑钱的队官竟然叫来了其他几个当值的屯军,对着苏晓指指点点,投过来的眼神阴毒的很,看得苏晓浑身一个激灵。
几个兵丁突然变得跃跃欲试,神色贪婪,像是逮到了一条大鱼,很快就把苏晓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子,你这布包裹里,装的是个什么呀?”。
他娘的,被阴了,那狗军官拿了黑钱,还想再来一道黑吃黑。
苏晓把心一横,这种暗亏岂能吃得,这厮收了黑钱还反水,百姓大多苦受盘剥,想必心中怨气不小,那就干脆把热闹捅大了,越大越好。
发动群众,相信群众。
苏晓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你们这些军士,欺负俺们这些百姓,要了银子,却还不放行,天下还有这个道理吗”。
周遭的百姓有了骚动,开始窃窃私语,大伙都受过这些**的欺负,心里都憋着怨气呢。
民心可用呀,苏晓来了劲头,煽风点火道:“乡亲们,这值守的军官就知道欺负咱们老百姓,有那力气,不如多杀几个鞑子,报效朝廷”。
煽动群众总是疗效显著,偶尔还超出预期,周围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过城门的百姓受尽了守城屯军的克扣,有几个不想骂娘的,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今天有个愣头青跳出来扎刺,立马就把大伙的怒气给点着了。
值守的军士有些措手不及,谁能想到苏晓还是个烈性子,正面直怼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几个**瞬间就傻了眼,被周遭百姓的谩骂声搞得灰头土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那队官赶紧赶过来灭火,喝令众人将苏晓拿下,扭送到没人的地方再好好收拾。
苏晓岂能束手就擒,大学社团里苦练过的擒拿手算是派上用场了,三两下就放到了几个老兵油子。
“他娘的,你小子要造反呀,弟兄们,给我打,这是要冲关闯卡,打个半死拖回牢里,再治他的罪”。
众人扭打一团,苏晓反倒不吃亏,这些**根本就是疏于训练,腿脚功夫水的很,再加上底层官兵伙食差,一个个的稀松气短,三两下就被苏晓给撂倒了一片。
城门一片大乱,远处传来一声吼。
“住手,你等何故,竟敢再次造次?”。
这一嗓子可谓是惊如炸雷,底气十足,将城门前的众人全都喝愣住了。
远望一看,苏晓的心里反倒松了口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唐龙海,马后居然还跟着那位小姐姐,李如竹。
闹事的军士见了唐龙海,皆是脸色大变,刚才要弄死苏晓的气势瞬间就灭了下去,灰着脸,凑成一团躲到了一边。
领头的队官也收了厉色,慌忙迎上去行礼,换上了点头哈腰的面皮。
“唐,唐大人,小的不知道您来城门,也没去迎接,大人莫要见怪,这城门值守我等弟兄皆是尽心竭力,绝不让一个鞑子的细作混进来,大人放心便是”。
“赵同顺,你小子别在这给我耍贫嘴,这城门重地,你等在此大吵大闹,军士全都聚了过来,要是有细作趁乱混进城里,小心我军棍伺候你”。
军棍岂是敢随便挨的,那赵同顺的脸立马就青了半边,赶紧解释:“回禀大人,卑职绝不是无事生非,这小子,他胆大包天,竟敢贩卖私盐,而且还是官盐”。
贩卖私盐,竟还是官盐,这个罪过在大明朝可是不小呀,尤其在辽东边地,鞑子最需要中原的食盐,所以铤而走险贩卖私盐的比比皆是,那些被抓住的倒霉蛋全都下了大狱,甚至还有以私通鞑子定罪,被砍了脑袋的。
苏晓能不慌吗,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脑袋里一片白,要是真被抓了个现行,自己这趟大明穿越之旅,岂不就要提前结束了。
“贩卖私盐?”,老唐的两只眼睛立马瞪成了牛眼,怒喝道:“那个不怕死的,竟敢私贩官盐”。
“大人,小人并未贩卖私盐”。
这会儿只能是肉烂嘴不烂,要是直接承认,基本就等同于自杀呀。
“禀告大人,就是这小厮,他藏在怀中的布包里,便有两桶上等的官盐”。
唐龙海的眼神是犀利的,上下打量着苏晓,简直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在身上,看得苏晓浑身难受,脑袋里却是飞速旋转着,寻思着应对的办法。
不然,说这官盐是捡来的,或者说是别人送的,可这种借口简直就是糊弄鬼呀。
若是实在躲不过去,干脆就一跑了之,可是也不行呀,那李如竹百步穿杨,一箭就能报销一个鞑子,自己还不得被射成刺猬呀。
“小子,你这怀中的包袱里,装得可是官盐?”。
“把包裹拿给他看”,老三冒了出来。
“你疯啦老三,你想害死我呀”。
“你个麻瓜,当我是吃干饭的”。
苏晓顿时恍然,是呀,自己还有老三呢,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回禀唐大人,小人的包袱中绝无什么官盐”。
苏晓说的言之凿凿,理直气壮,本是在一边等着看热闹的赵同顺倒是一愣,心想这小厮大难临头了,腰板还挺得好硬,待到下了大狱,得好好教教他如何为人。
“小子,我可还记得你,之前救过你等一命,你可知道,如是贩卖官盐,可是何等罪过,这次本官可救不了你了,而且还要治你的重罪”。
粗布包裹在地上展开,里面冒出来的东西看傻了赵同顺,也看得苏晓心里噗嗤一笑,那里竟然卷着一件云锦织绣的披风,乃是屯军中上级军官的御寒衣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赵队官两眼憨直,盯着披风看个没完,吵闹道:“你这小子耍滑头,明明藏着两桶官盐,怎么变成这般东西了”。
“大人真是冤枉人,我身上就这一个粗布包袱,再没有他物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你说的官盐难不成长了翅膀,自己飞了去”。
赵同顺一时无言以对,引得周遭的百姓一阵骚动,骂这守城的兵丁鱼肉百姓,过上一道城门,简直如同闯上一回鬼门关。
“赵同顺,如此这般,你到是如何与本官解释?”,唐龙海问道。
“这,这...,想必是卑职看花了眼睛,一时疏忽了”,赵同顺这叫一个不甘心呀,明明看得真真切切,可那披风摆在地上,实在无可辩驳,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禀告大人,小民斗胆,要伸冤告状,这守城的军士克扣银两财物,不止是小民一人蒙冤受屈,众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呀”,苏晓这一刀补得,简直是稳准狠。
人群立刻跟着苏晓配合,叫苦声连连。
“大人,莫要听那些乡野村夫的妄言,我等弟兄在此守城,皆是兢兢业业,那敢鱼肉百姓呀”。
“禀告大人,刚才队官便是看我带了这件屯军的披风,想要给我扣了去,被我拒绝,便向我索要银两,硬收下了四钱银子,却还是不肯放行,便命令军士硬要抢下来,求大人为我做主”。
“你这小儿,简直是信口雌黄,老子日你个八辈祖宗,大人,莫要听他胡说八道,下官并未克扣于他呀”,赵同顺破口大骂道。
“那你身上应该还有四钱的碎银子,其中一钱,还打了通广德银庄的字号”。
唐海龙一使眼神,一边的兵丁不敢怠慢,便去掏赵同顺的衣兜,果然应验。
现场抓脏最见疗效,人群中胆子大的跳了出来,指认这些兵丁也克扣了他们,而那些赃物竟然就赤裸裸得堆在城门前的草棚下。
“我说赵同顺,我唐某人刚刚上任三天,你是不是欺负我初来乍到呀,我可记得,昨儿个校阅场上,我可是当着众军官的面严明过军纪了,这第一条就是不得鱼肉百姓,你这记性可是不大好呀”。
赵同顺吓得一席跪地,“佥事大人这是何话,卑职岂敢欺负大人,给在下三个胆子也不敢”。
“我知道你是周大人的族亲,但这铁岭卫现在由我统辖,你便是我的兵,就要守我的规矩,我可问你,违反军纪,应当如何?”。
“大人,卑职万万不敢忤逆大人呀,还请大人放过属下这一回吧”。
“本官刚刚上任宁阳,以前你等如何行事,本官不管,从今往后,不得再克扣入城的百姓,今日的赃物给我一样样得退回去。至于你吗,今儿个我就拿你赵同顺立个牌坊,念你是初犯,暂且不重罚你,众军士都给我听好了,若有人再违法军纪,定斩不赦。传我的军令,赏这赵队官五十军棍,撤去小旗队官一职,留任马房,以观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