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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并不相通的悲欢

趁着天色将暗未暗,云岫终于带着卢馨玥出门,准备去搞身份ID了。

如饥似渴般在网上浏览的一天各类咨询的卢馨玥早已有些头昏脑涨,不仅是因为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太杂,更是由于收到新科技新事物的冲击,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和接受,正好出门放放风,清醒一下,换换脑子。

即便出的匆忙,卢馨玥依然将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头上的木簪更是恰到好处的让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生动飘逸了起来,给人一种清妍婉约的即视感。

云岫更是嘀咕着:“嗯,还是盘起来用发簪固定的古典发型好看,现代那些发型简直弱爆了!”

话虽如此,但是颜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怕是被云岫直接给忽略掉了。

身份ID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卢馨玥想的麻烦,云岫直接熟门熟路的找到了一个绰号“三哥”的人,仅仅花了300块,就买到了一张货真价实的身份ID。

所谓的“货真价实”,就是这张身份ID乃是这位“三哥”收购她人自愿卖掉的身份ID。,

顺便多说一句,三哥其人,也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三哥其实既不排行第三,也不姓张,名字中更不带三。

之所以叫三哥,只是因为三哥以前是混三和的,不是三合会的三合,而是传说中的大神聚集地——浅川市LH区三和人才市场。

三哥曾经一度就是为人所膜拜的三和大神之一。

三哥父母都是务农,但是父亲老是酗酒,酒后还经常耍酒疯,不如意就动手他,使得当年还不是三哥的三哥很不喜欢回家。

于是高中还没毕业,才十几岁的他就出来打工,囿于高中辍学,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进厂干活。

那年头,工厂里的活儿可不好干,辛苦不说,还整天的加班,三哥甚至还做过“两班倒”,也就是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每个月下来倒也可以挣点儿血汗钱。

只可惜当时太年轻,习惯今朝有酒今朝醉,手里完全存不住钱,每次发工资很快就全花的精光。

后来一次意外,三哥又把手弄伤了,医好以后不是很灵活,那家工厂随便赔了一点钱就把他撵了出来,几经辗转,狼狈潦倒的三哥终于来到了他的封神之地——三和。

在三和那个包容的地方,即使身无分文,三哥却很快摸索出了生存之道。

因为那里有一块钱一个小时的黑网吧;有两块钱的三和大神专用饮用水——“青蓝大水”;有四块钱一碗,没有肉丝的肉丝面,也就是传说中的“挂逼面”;还有十五块钱一晚的住宿。

更重要的是,三和有可以维持干一天玩三天这种“逍遥生活”的日结工作。

而让三哥封神的,则是别人干一天玩三天,三哥干一天可以玩五天。

不是三哥挣得比别人多,而是三哥花的比别人少。

一天吃一顿,倒头睡大街,哪怕烈日高悬,三哥都不用特意找阴凉之处,随便铺上纸板就能席地而眠。

后来,三哥连一天工都不打了,神一般的活着,是的,都不能叫生活,只能叫活着,全靠一口仙气吊命。

直到最后,仙气也扛不住了,直接饿昏了两次,好在有好心人的介绍,将身份ID给卖了,卖了200块。

这次经历,不仅是让三哥把命给续了回来,更是让幡然醒悟的三哥从此走上了倒卖身份ID的行列。

跟着跑了两年腿儿,不仅摸清了其中门道,更是学会了如何制作假证的三哥决定单干。

为了避免与带自己入行的前辈竞争,三哥回到了老家——横店,开启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创业总是艰辛的,哪怕是灰色行业,而且三哥有底线,坚持不向小偷收购,创业之路更是步履维艰。

好在横店这地方与三和有异曲同工之妙,横店跑龙套的虽然都口口声声称自己心怀梦想,是逐梦而来,但是在残酷现实的折磨下,穷困潦倒之辈比三和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活着,没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凭着在三和学会的精湛制假技术以及话术,三哥逐渐打开了路子,终于慢慢积累了第一桶金,又经过苦心经营,三哥如今已然站稳了脚跟,小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虽然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是经历过苦难的磨砺,三哥自认如今的状态,比之当初在三和当大神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好上太多太多。

回到横店最繁华的万盛街,已是华灯初上。

熙攘的人群,川流不息;醒目的招牌,霓虹闪烁。

夜色非但没有让人们的热情有半分消退,反而平添几分火热。

横店影视城乃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而在这最热闹的万盛街,更可以听到五花八门的方言,不是因为游客众多,而是汇聚了太多从全国各地带着梦想而来的群演。

比如十三,比如老司机,哪怕现在的十三和老司机已然被现实所摧残,熄灭了当大明星的梦想。但至少曾经,当大明星,绝对是他们来横店最重要的原因。

至于云岫,来横店的初衷,既不是为了成名,也不是为了体验生活,只是单纯的想在横店自由自在的生活一段时间。

所谓大隐隐于市,约莫就是这个范儿。

当然,更多的群演还是胸口滚烫依然,憧憬着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个王宝宝。

至于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那是后话,撸起袖子加油干才是当下。

这些有志群演在闲暇的时候,尤其是无所事事的晚上,都会不甘寂寞的跑到热闹的万盛街上搞点事情。

当然,不是那种打砸抢烧示威游行的搞事情,而是为了磨砺演技的街头表演,三人成群,五人成伙,顺便拍点短视频,上传到各大平台,挣点儿外快。

其中不乏原本只是随便玩玩,后来发现拍视频挣得比当群演还多,由此逐渐将群演当成了兼职,把拍视频当成了主业的存在,比如十三,比如老司机。

故而,万盛街的晚上,除了载歌载舞的大妈,更有好些穿着奇装异服的明日之星,进行着独立特行的表演。

哪怕在没有宵禁的元宵节,卢馨玥也从未见过如此喧嚣的夜晚。

起初,卢馨玥还生出几分妖魔横行,鬼怪丛生的惊愕,经过云岫的一番解说,方才兴致盎然的化身为好奇宝宝,流连忘返。

云岫自是不会嘲笑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的卢馨玥,还特地放慢了脚步,悠哉悠哉的带着卢馨玥向最热闹的区域走去。

热闹归热闹,在云岫看来不过一片浮华。

欢声中,弥漫的是粗制滥造的自娱自乐;笑语中,充斥的是愚己娱人的拙劣表演。

只是,荒唐背后的心酸滋味,又有几人能解。

鲁迅早就说过,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云岫此时既没有觉得他们吵闹,也没有觉得他们好笑,只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

也是巧了,云岫才准备奢侈一顿,就接到了一个通讯录备注名为大头的电话。

电话里邀请云岫一起吃个宵夜,对方请客。

挂掉电话,云岫乐滋滋儿的向卢馨玥报喜道:“晚上有免费的大餐,走,咱们去吃大户!”

“大户?”卢馨玥略有些费解。

云岫眉飞色舞的解释道:“都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是伙夫。但是我这朋友虽然也是大脑袋,粗脖子,却既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而是个群头,还是个混的比较好的群头。”

“喔~”卢馨玥如有所思。

“凭着手中的小权,这家伙捞的油水汪汪的,明里暗里各种外快,比咱们有钱的多,富得流油,咱们给他放放血,减减肥。”云岫一口银牙,磨刀霍霍。

“喔。”卢馨玥点了点头。

只是对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卢馨玥颇有几分不喜。

至于云岫心安理得蹭吃富裕朋友的这种理所当然的轻浮态度,更是让卢馨玥眉头一皱。

然而,卢馨玥想劝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一时间欲言又止。

只顾着傻乐的云岫并未留意到卢馨玥面有异色,而是接着拍着胸脯,唾沫横飞的嘚瑟道:“想当年,我帮过他大忙,恩同再造不敢说,没齿难忘那是至少的。这哥们也算够义气,如今我在横店能混个温饱,全靠这哥们照拂。晚上咱放开了吃,一次吃个肚圆,千万别跟他见外!”

得知这段内情,卢馨玥神情稍霁。

约定的吃饭的地方就在万盛街的一家颇有人气的餐厅,恰在附近的云岫带着卢馨玥到达餐厅的时候,作为发起人的大头反而还没有到。

看着俨然座无虚席的大厅,云岫不禁感叹餐厅生意之火爆,甚至盘算着要不要忽悠十三和老司机等人一起合伙的也开一家,不过这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即便做生意,云岫也不会和朋友合伙,尤其是平摊众筹,毕竟谈钱太伤感情。

云岫运气还不错,刚好有一个四人桌空出来,不用等位,不然已然咕咕作响的肚子怕是等不及。

由于够熟络,都没等大头,云岫直接就哐哐哐点好了菜。

“齐活了!等我再给大头发个微信,问问到哪儿了。”云岫甚是随性。

卢馨玥却是身体紧绷,坐姿端庄,似是生怕给云岫的朋友留下一个不得体的印象。

云岫却是会错了意,自觉体贴入微的指了个方向,说道:“厕所在那边,直走左拐就是,一般都是男左女右,看看标识,不会走错的。”

卢馨玥原本并无此意,但是听云岫这么一说,反而真就想去。

话说,卢馨玥前脚刚走,后脚大头就到了。

脑袋大,脖子粗,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大头极有辨识度,才踏进餐厅门,云岫就看到了他那颗锃光瓦亮的大脑袋。

大头很快就找了过来,还给了云岫一个大大的熊抱,差点儿没把云岫勒的背过气儿去。

“不是带队去外地拍电视剧了么?怎么今天又在横店冒出来了?”云岫问道。

大头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有一个原本约好的演员,临时放我鸽子,搞得我被导演训了一顿不说,还被导演赶了回来,让我赶紧再找一个合适的。”

云岫顿时被逗乐了:“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儿的演员还不好找?尤其是你负责的,顶破天也就有两句台词儿的虾米角色,哪里不是一抓一大把!”

大头却摇头道:“这次不一样,虽然还是只有两句台词的虾米角色,但是据说在剧中起着关键性的转折推动作用,导演颇为看中,要求很高,必须形象气质俱佳。”

“那现在找的怎么样?”云岫问道。

“唉,忙乎了一天,勉强找到两个我觉得还凑活的,但是导演都不太满意,又骂了我一顿。”大头抹了抹光头,很是不爽。

只是话音刚落,大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想,我找到导演满意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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