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导还在那儿轻扶着椅子,絮絮叨叨的长吁短叹,然而众人的注意力此时已全然不在这里。
只见不远处,有伊人着青衣,挽秀发,娉娉婷婷,宛若雨后荷花,清新雅致。
“美,太美了,美不胜收!”李百川一如既往的词穷。
云岫就有文化的多,不由自主的轻吟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后知后觉的毛导也不禁击节赞叹:“古人云,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以往总不得要领,今日一见,茅塞顿开!”
拍摄现场更是节奏大乱,演员们浑然忘了手脚的动作,更别说台词儿了,只顾着直愣愣的盯着定妆出门的卢馨玥。
原本盯着摄影机的孙鸿飞不由眉头一皱,很是不快的扭头回望,想看看是谁在闹什么幺蛾子。
“周清妍?”孙鸿飞脱口而出。
孙鸿飞自然不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孙鸿飞口中所喊的“周清妍”,正是剧中卢馨玥所需要扮演的角色名字。
看见秀丽端庄的卢馨玥,孙鸿飞觉得这就是自己心中周清妍的形象:“完美,契合的太完美了!”
喜上眉梢的孙鸿飞都顾不上训斥停顿的现场,起身就往卢馨玥那边走去。
先一步和卢馨玥汇合的云岫比了一个大大的赞,卢馨玥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好,好,好!”演艺界就需要你们这种优秀的新生力量,我们都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孙鸿飞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更为可喜的是,孙鸿飞主动将卢馨玥的片酬从5000一天,提高到了8000一天,拍摄时间也由原计划的两天变为了五天。
前往宿酒店的路上,云岫不禁调侃道:“厉害了,厉害了!一天八千,五天妥妥的四万到手,比我跑戏一年的辛苦钱都多!”
卢馨玥微微一笑,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但却为云岫的赞美而开心。
酒店房间里,卢馨玥端坐在桌前,认真的看着剧本,悉心的揣摩剧情,柔和的脸庞极有韵味;云岫则是躺在床上,念念不忘的拿起手机搜索黄花梨官帽椅。
房间里静悄悄的,偶有卢馨玥翻剧本的声音,或间杂以云岫时不时的啧啧声。
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气氛既不暧昧,更不尴尬,卢馨玥总有一种雍容雅致的气质,云岫亦是定心猿锁意马,房间的氛围和谐而美好。
悄悄的,云岫睡着了,小呼噜颇有韵律。
悄悄的,卢馨玥合书起身,给云岫盖上了薄被。
─=≡Σ(((つ??ω??)つつつ
一阵恍惚,云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蓬勃而富有活力的街头:高高瘦瘦的长发青年,穿着喇叭裤,肩扛录音机,当街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穿着碎花裙的丰腴少女,打了小红伞,踩着高跟鞋,行走如风......
“云岫啊,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看着就很机灵的小伙子没有?”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云岫一净,扭头看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
见云岫一脸茫然,中年男子接着开口道:“《激荡明末》剧组邀请我做艺术指导,帮他们对服装道具把把关,今天他们剧组的剧务小毛会同我们一道前往各大家具厂,找寻合用的家具,你就跟着长长见识,理论结合实际。”
云岫还没转过弯儿来,就见到一个黑瘦的小伙子小跑了过来,主动鞠躬致歉:“张教授您好!抱歉抱歉,来晚了,剧组临时有点事儿,我这一路小跑,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到不久。”和颜悦色的古教授并未责怪迟到的黑瘦小伙儿,反而给了小伙儿一个台阶下,以免尴尬。
“哈,旁边这位就是您的学生云岫吧,果然一表人才,头角峥嵘,学富五车。”黑瘦小伙儿张口就是一顿利索的奉承话。
云岫听的都有些脸红。
张教授却是颇为受用,满意的向云岫介绍道:“这位就是剧组的小毛,别看年龄和你差不多,但是社会阅历可是要比你丰富的多,你不要局限于书本,要更多的结合实践,在实践中验证理论,知行合一。”
“是,是,老师。”终于理清了人物关系的云岫连连点头。
“张教授,您看我们今天怎么安排?”小毛恭敬的请示道。
“先去六福黄花梨家具厂,这家厂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除了加工制作黄花梨家具,同时也收购有大量的旧家具,最适合淘宝。”张教授胸有成竹。
“是城西柳树塘东北角那家厂子吧?”小毛问道。
张教授笑着颔首道:“不错,就是那家,怎么,你去过?”
“略略提前做了一点功课,呵呵。”小毛嘿然一笑。
张教授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还顺带看了一眼云岫。
云岫一愣,继而受教一般,连连点头。
路上,张教授突然考教道:“珍贵的明清家具多以紫檀、黄花梨、鸡翅木、铁木、榉木等品种。可知为何?”
“明及清早期的家具之所以能达到极高的艺术水准,采用坚硬细密、色泽优雅、花纹华美的珍贵木材是一个重要因素。”云岫信口答道。
张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明清家具之所以传世,不仅因为工艺匠心独运,同样也是源于材质的珍贵,其中又以黄花梨最首屈一指。”
“咦?不对吧?”云岫心中一愣:最大名鼎鼎的不应该是紫檀么?
囿于身份,云岫不好问出口,但是小毛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张教授,不是紫檀家具最备受推崇么?”
张教授笑道:“紫檀在各种硬木中质地最为坚硬,分量最重,除多为紫黑色外,有的黝黑如漆,几乎看不见纹理,它不及黄花梨那样华美,但静穆沉古,是任何木材都无法比拟的,我国自古就认为紫檀是最名贵的木材。但由于过于名贵,而我国又不是主产地,多靠进口,故而紫檀器物比黄花梨要少。倘若是大型家具,因材料难得,更视同珠璧。”
“喔,原来是以量取胜。”小毛恍然大悟。
张教授摇头道:“紫檀固然珍贵,多少也是由于物以稀为贵。黄花梨虽然比紫檀多,实则也多不到哪里去。而且黄花梨颜色不静不喧,恰到好处,纹理或隐或现,生动多变,别树一帜。”
小毛心悦诚服,云岫亦是受益匪浅。
授课谈笑间,三人便来到了五福黄花梨家具厂。
家具厂确实不大,但却是生产、收购、售卖一条龙。
售卖的大厅正中,被划分为两个区域,井然有序的分别陈列着自家生产的新品和收购来卖相不一的老物件。
张教授显然和厂子的老板很是熟稔,仅是打了个招呼,老板仅是来打了个招呼便不再陪同,任由张教授自行挑选。
并不是单纯来淘家具,同时也是为了给云岫上一堂实践课的张教授带着云岫不紧不慢的游走在老物件家具区域,有条不紊的和云岫探讨起各种家具的年代、名称、工艺、品相。
云岫说的很少,听得却是津津有味,只是关键术语却又是混混沌沌,不明所以。
带着任务出行的小毛更是抓耳挠腮,却偏偏不太能插上话,只能陪着笑,干着急。
张教授却兴致不减,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教授终于发话道:“这里没有合用的,我们换一家吧。”
小毛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张教授和云岫前往第二家。
也不知是由于名贵的明清家具太少,还是没挑对日子,一连走访了好几家家具厂,都没有找到合用的家具。
不过也不知是磕了什么药,一路走过来,中间都不带停歇的,但是云岫全然不觉得累,不仅云岫如此,张教授和小毛亦是不知疲倦一般,逛过一家,就直奔下一家,不带抱怨,更不带废话。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路过一家并不怎么起眼的家具店时,随意扫了一眼,张教授眼睛蓦然一亮。
这家在外面看不怎么起眼,到里面发现其布置更是凌乱,各种半新不旧的家具和污迹斑斑的老物件毫无章法的胡乱堆放在一起。
张教授却一眼就相中了一对华丽柔和的木椅。
只是别看这地方不怎么样,老板的口气却是不小,张口就漫天要价1000块。
云岫倒是没觉得有多贵,1000块而已,连张稍微舒服一点的工程椅都买不到吧?
原本爱不释手的小毛却是一副跳脚的模样,直接喊道:“老板,你这也太贵了吧!”
“小兄弟,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梨,黄花梨晓得不,这可是最名贵的木材!你看这纹路,鬼脸儿纹、芝麻点、山水纹、虎皮纹等等等等,应有尽有,大开门儿的老物件儿!”老板抽了一口卷烟,神情傲慢。
“黄花梨怎么了,前两年一斤黄花梨收购价也就一块钱,你这两把椅子凑一块儿,有一百斤不?”小毛咄咄逼人。
“顶多三十斤左右。”云岫拎起一把椅子说道。
“嘿,原料和成品能一个价儿么?你知道做一张这样的椅子需要多少原料么?还得是大块的原料,价格差的远了去了,而且一块钱一斤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最低收购价,五块!”老板伸出一个巴掌,一脸不屑。
“我出200,不能再多!”人穷胆肥的小毛坐地还钱。
“小伙子,你要是爱买,就买,不买,请便。我这东西,说1000块,就1000块,概不还价!”虽然前几日,才以每把50块的价格,从乡下收购回了这两把椅子,但是底气并不怎么十足的老板对售价出奇的执着。
“哎哟我这暴脾气,不就1000块么,买了!”小毛壕气爆发,似乎这约合全年工资的1000块真的如同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