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痴和尚带着三人在杰德秀镇待了两日。
这样一个高大的喇嘛带着三人住在镇上最大的客栈中,无事便满街乱逛,吃饭必然满桌酒肉,极是惹眼,自然是为了引那血刀门的出现。
查五这两日虽时刻暗暗观察,伺机行事,但都感无从下手,这大痴和尚武功既高,看似鲁莽痴傻实则又老辣机警,实是不好对付。
而且自那晚从镇外林地回来之后,大痴和尚这两日总是时不时地盯着查五看,凶眼中目光闪动,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这一日一早,大痴和尚又带着他们坐在客栈大厅中大张旗鼓的吃早饭,虽是早饭却也要酒要肉。
小二抹了桌子去厨房报菜,不一会又来却是先端上一大壶酥油茶,这是高原地区的习惯,无论吃什么酥油茶都是必不可少的。
店小二放下茶壶瞬间,查五却是心中微动,刚才那瞬间他似是看见这店小二左右手并不一样。
自然,常人的双手总不会一模一样相同,多少都有些细微差别。
只是这店小二左手比右手大了不少,皮肤也较粗糙,而且他来回行动间虽有意克制,但总能觉得他不自觉地想将左手放在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
端着托盘时便放在盘底,拿着抹布时也是用左手,空着手时便微微藏在身侧。这些细节很不引人注意,若不是心有所感,有意观察,基本没人会注意到。
查五又不动声色地默默留意四周,只见客栈老板正站在台子后面神色如常地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但细看下发现他脖颈处靠近衣服的地方竟然冒出点点汗珠,现在季节虽已初入夏季,但高原上气候较冷,远未到让人出汗的时候。
再看大厅中的客人,虽然人数相差不多,但总觉得和昨天吃饭住店的人大不相同。查五虽没刻意观察,但他做杀手多年,对周围的环境、人员很是敏感,现在的十来桌客人好似没有一个稍感面熟的。
片刻后小二又折返,这回却是端着一大盆煮羊肉,查五细看,这小二也似换了个人,昨日的小二依稀记得是个面上带着两坨高原红的半大少年,带着顶脏兮兮的帽子。今天这小二虽然也是一样打扮,只是脸上的红色稍有不正常,留神细看倒像是用染料画上去的,只是画的极为逼真,常人绝难看出。
查五到此已心中明了,这血刀门真是神通广大,一夜之间,这客栈里里外外所有人员竟全部换了个干净,此刻这大厅中连小二带老板总共二三十位活人,只有老板是原装的。
查五做杀手多年,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对这种种事情极为敏感,这店小二身上的一些细节又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加之有心观察,才作出如此判断。但这不代表这种种布置做的不到位,也不代表别人也能察觉异常。
正相反,此刻大厅中一切如常,客人照例喧闹吃喝,谈论的话题也都符合各自身份。再看大痴和尚,此刻已抓了酒肉开始吃喝,就连同桌的唐三也神色如常。
既已察觉,查五心中分析当前局面,寻思自己当如何行事。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即可趁势收拾这喇嘛,又可借此脱身。
如果让他来安排这场刺杀,当是先在酒菜中下毒,然后待毒药发作,再群起攻之,这大痴和尚武功极高,单人刺杀怕是毫无用处。
自己应当给血刀门的杀手们创造便利,或于这大痴和尚无防备处突施决定性的一击。
他先倒一杯茶,喝下细品,茶水并无异味,喝下后内力也无反应;又倒一杯酒来喝了,酒水口味也无异常,内力也没有自然运转抵抗,只是他的血量却微不可查的下降了一些,除他之外的人自然无法察觉。
查五心中暗自点头,这血刀门却也下了血本,这种无色无味连身体内力都不会生出自然反应的毒药极是难得,江湖上即便花大价钱也无从购得。
只是不知道这毒药是何功用,是让人内力运转变慢,还是损人肉体甚或是让人肢体麻木?查五身体不会受异常情况影响,这些都无从得知,但可以肯定应该是让人无法察觉地慢慢生效。
此时大痴和尚正在和一大盆羊肉较劲。这羊肉乃是前天晚上煮好,第二天凉了之后端上桌来吃早茶,以小刀削下,泡入茶中,极是鲜美爽口。
查五也削下一片羊肉,在滚烫的酥油茶中浸了浸,冷却的羊肉被茶水浸热,茶水和羊肉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让双方的滋味融合,产生出一种神奇的食物,香味袭来,一些油星飘在茶水表面,他将羊肉用筷子夹入口中,肉被浸的微热,肥瘦相间的羊肉被牙齿切割,混着肉表面的茶水汁液,即鲜美又顺滑,在口腔中瞬间炸开。
大痴和尚已然陶醉其间,吃的极是专注,只是他手掌粗大,如此吃法却需用小刀将羊肉一片片削下,他粗大的手指拿着小刀削肉很是不便。
查五端起酒碗道:“大师,你虽将我们挟持于此,但对我们并无为难,我们心中感激,请满饮此碗”说完将一大碗酒一口饮下,这酒碗不小,一碗当有二三两酒水。
大痴和尚一愣,他心中认定这细雨楼的小子狡猾诡诈的很,一肚子坏水,怎么突然要与自己饮酒?
他心中虽有疑惑,但一来自己已喂他服下毒药,解药在手丝毫不惧;二来他向来酒肉不忌,别人跟他喝酒还一口喝干甚是豪爽,他也不愿失了场面,当下道:“好说,只要你们乖乖地便好”,也一口将酒干了。
查五又拿过肉盆道:“我看大师手指粗大,切削羊肉很是不便,我来代劳。”
大痴和尚寻常吃饭都是用手直接抓,此刻早已削肉削的不耐,他武功极高,也不担心查五对他不利,便将手中小刀交于查五。查五便灵活地片下一片片羊肉堆在盆中,这喇嘛果然吃的大为爽利。
唐三看着查五伺候大痴和尚吃肉喝酒,表情诧异,他虽和查五相识不过几天,但也知查五不是这种容易相处之人,怎地眼下这般热情?
他想了想,也端起酒碗道:“大师,也请满饮此碗,要知我与此事真个毫无关系,我真的只是被牵扯进来的,想我不过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此时又失了手,哪里能知道其中种种纠葛,大师若是能高抬贵手,他日去了四川,唐门必然。。。”
“闭嘴”
查五对大痴和尚不断劝酒,不一会,一大盆羊肉已下去大半,大痴和尚也吃了六七分饱。查五默查体内,自己不断喝酒,‘血量’已掉了五分之一,再一感受,只觉得道道气机已若有若无的锁定自己这桌。
他心中盘算,若要刺杀当于此时下手最为合适,毒酒已发作酝酿多时,吃喝间精神也最是放松,而且再过片刻他们就要起身离桌,不像现在坐在凳子上这般方便下手。
又过了片刻,店小二重又出现,端着一个大托盘朝自己等人走来,只是他们已酒足饭饱,却又来作甚?
查五心下明了,这场刺杀发动只在顷刻。自己已给这大痴和尚灌了不少毒酒,该当再助他们一臂之力。
店小二越走越近,查五仍是拿着小刀不紧不慢的切着羊肉,却将心神全放在大痴和尚身上,见他抬碗喝茶,募地运起那‘逆转心经’,将全身内力运在手上,手中小刀瞬间一偏方向,从肉盆上方划过一个极短的弧线直刺大痴和尚肋下。
此时他们同桌而坐,距离本不甚远,刚才又一起吃肉喝酒,离得更近,他这一下运起全力刺击,真是快若闪电。大痴和尚无甚防备,吃得半饱,喝的微醺,更是最放松之时,再加上不知功效的毒酒......
小刀瞬间即闪过短短距离直刺在大痴和尚肋下,这切肉小刀虽不是神兵利器却也极是锋利,他虽然武功极高,还疑似练有某种外功,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终归挡不了这雷霆一击。
查五只感手中小刀似是刺在皮革之上,略有阻隔,随即一没而入,直插到底。
他虽一击得手,心下却也不禁吃惊,以他此刻倾尽全力的一击,即便是块铁板,也当一刺而入了,刺在这喇嘛身上竟能感到一阵阻力,这喇嘛武功实在骇人。
大痴和尚瞬间发出一声怒吼,回手一掌却挥了个空,查五早已放了匕首闪身后退。
此下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愣了一瞬,但随即店小二便一扔托盘,托盘底下的左手握着一把短剑迅若闪电般的刺来,他此刻离桌子不到三尺,这一下瞬间便到了大痴和尚右臂,短剑上泛着蓝光,显是淬有剧毒。
大痴和尚迅疾的一躲,想来若以他平时的功力,这下当刺他不着,但此刻胳膊上却被短剑划破了一道口子,伤口虽然片刻即止血闭合,短剑上的剧毒却已侵入体内。
其他客人也瞬间露出本来面目,发出种种吼声,从各种隐蔽处抽出兵刃一扑而上,九把刀,五柄剑,三柄大斧,四支长枪从四面八方向大痴和尚攻来,更有一只沉重的流星锤当先破空飞来。
再听‘哗啦’一声,头顶上的地板破裂,一人持着利刃合身飞出,直刺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