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叹了口气没说话，起身上前揉揉她的头：“我不在意。”
“小棠，不问你的意见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是大师兄的不对，我希望你不要怨大师兄。”
顾棠有些疑惑，她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但楚荆没有让她提问的机会，便又叹了口气坐回原位，慢慢揭开当年的那些过往。
“你十岁那一年的中秋节前夕得了风寒，后来虽好得差不多了，但你爹你娘都不许你中秋那晚出门，所以你便与几位贴身丫鬟偷溜出府，下山去赶灯会。”
顾棠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没有说话，听他讲起这段往事，她试着回想了一下，仍旧是没有什么记忆，但阳奉阴违瞒着父母偷偷翻墙出府这种事，的确像是她会做出来的。
“在你走后不久……血色教的人来了。他们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又因为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是以他们很快便把整个飞柳山庄包围。花无色那晚也出现在飞柳山庄，不知道山庄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仅是将山庄包围的血色教教徒突然大开杀戒，将……将飞柳山庄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灭门，并放火烧了个干净……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来不及阻止，你已经回到山庄了。”
顾棠微垂眼睑，她想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梦境。
对飞柳山庄的人来说，那该是多么腥风血雨、多么崩溃又多么绝望的一晚。对她来说，出门前还好好的，归家后看见被烈火吞噬的家园，怕是也崩溃了吧，即使没有记忆，但现在这般听别人讲起，胸口都窒息一般地隐隐作痛。
“我赶到的时候，你在飞柳山庄门前放声大哭。我怕血色教的人发现你，便带你连夜离开飞柳山，前往浮芦山投靠师父。”
“刚来浮芦山的时候，你谁也不理，整日哭泣，就连睡梦中也不安慰。后来你终于不哭了，可却终日魂不守舍。短短半个月，你却瘦了一大圈，我和师父实在看不下去了，商议过后，便给你吃下了忘忧丹和幻草。”
顾棠睫毛微颤，哑着声音问：“幻草？”
忘忧丹就算不知道效用听名字就知道了，更何况她还是医者，她也是会炼制的，而且她知道，忘忧丹….没有解药。至于幻草，她却是不曾听说过。
“幻草是一种毒草，会令人产生幻觉，沉睡不醒。但经过师父的炼制过后，你沉睡了七天，醒来后便忘却了前事，只记得自己叫‘顾棠’，自小在浮芦山长大。”
这段往事一直是压在楚荆心里的一颗巨石，虽然说是为了顾棠好，但保不准顾棠哪天就忆起来了会怨他。比起让她自己查找真相，自己说出来或许更好。
本以为说出来心里的巨石能落地，但看着小棠煞白的脸，楚荆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小棠……”楚荆有些担忧得开口，语气里带上他都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顾棠像是才被惊醒一般，抬头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但嘴角一扯却笑不出来，反而显得有些滑稽。
顾棠欲哭无泪，她顿了顿，垂着头说道：“大师兄你不必担心，我有什么立场去怨你和师父。反而是你们这些年照顾我……我感激不尽。”
“你能这么想，师兄就放心了。”楚荆一时间有些感慨，如是说道。
“师父他……是因为浮芦山暴露，血色教……才……去世的吗？”顾棠还记得楚荆说过浮芦山已经暴露，她得另寻他处一事。
而这段时间恰巧师父逝去，若是她不知道其中缘由，或许还真的认为她是因为师父逝去的关系才离开浮芦山投靠大师兄的。
楚荆沉默了一下，他不想再瞒顾棠，但师父的事他也了解得不多，只能对她道：“师父与柳伯父柳伯母是很好的朋友，他的逝世与血色教的确有点关系，但绝对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顾棠红着眼睛不说话，楚荆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把过错都往她身上揽，犹豫片刻，又道：“柳伯母是师父的义妹，血色教杀了柳伯母，师父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这段是顾棠不曾了解的往事，她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楚荆心里难受。
秦雪空拉过顾棠，对她道：“去休息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顾棠此刻也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遂点了点头。
秦雪空挑眉看向楚荆，楚荆便挥手唤来下人带顾棠去房间休息了。
顾棠一走，房内又只剩下两个男人了。
楚荆说柳伯母傅棠是小棠师父顾山鸣的义妹……这段往事他之前可从来不知道。
浮屠山藏书阁里关于顾棠师父的记载他之前看过，书里只说了顾山鸣是战乱遗孤，凭自己本事才当上御医的位置，被同行陷害后来到浮芦山而已，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义妹啊。
这么说来，关于傅棠的记载也少得可怜，只知道她是柳筲在传“身死”谣言又复出之际，相携归来的女子。
当年柳筲遭人陷害，身中奇毒又坠身悬崖，就算再命硬没有人帮忙怕也是活不成了。但他却活了下来，还带回傅棠，结合傅棠是顾山鸣义妹的消息，似乎也说得通，柳筲当年应该就是被顾山鸣所救，并在养伤过程中与傅棠暗生情愫。
但问题就在于，飞柳山庄所在的飞柳山在渝州，而浮芦山却是在豫州……
柳筲可是在飞柳山上的绝海崖坠崖的啊。
莫非，顾山鸣在到浮芦山定居前，曾和傅棠在飞柳山生活过一段时间？但这样一来，时间又对不上了。
顾山鸣“山民神医”的称号早在三十多年前便传出来了，且在“山民神医”称号打响后，可从未听说过顾山鸣离开过浮芦山。而柳筲坠崖的时间是在二十多年前，这又该如何解释？
疑点很多，这些又是否与飞柳山庄灭门一案有所关联？
秦雪空看向楚荆，他明显还知道什么，但却未曾对顾棠说，或许若不是他看顾棠自责，都不打算把傅棠是顾山鸣义妹的消息告诉顾棠。
楚荆见秦雪空一直盯着自己，便莫名其妙地回看过去，他不记得他哪里惹了他啊？
问了也不会回答……秦雪空想了想还是算了，遂起身，回到自己房内去了，留下楚荆一个人不明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