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相经过十二年如一日的行医传教,公开宣讲孔孟圣言与摩尼教义,秘密传播墨子的兼爱、尚贤言论,以及他与邓装的主张;他向洞庭湖周边二十几个县受压迫、受剥削的贫苦农民、渔民和有正义感的读书人心里播下了反对黑暗制度、追求光明社会的革命火种。不久后,他考虑到近年造反起义的时机还没有成熟,为了使正在秘密觉醒的穷人们能够团结互助地生存下去,也为了探索如何建立“等贵贱、均贫富”的社会制度,1124年初,他首先在家乡试验性地创办了农民互助组织——乡社。他对参加了摩尼教的农民说:“一根筷子容易折断,把十根筷子合在一起就很难折断了。因为这个道理,一户农民遭到天灾人祸家破人亡,只有十户、几十户、几百户农民抱成一团,一户有难,多户支援,大家齐心合力,才会克服困难,才能田蚕兴旺、资源丰富,才不会饿死、冻死……”初步觉悟的摩尼教徒听从钟相教首的安排,分工动员各自熟悉的农民响应他的号召,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两百多户农民加入的唐丰乡社。加入乡社的15岁以上的人都叫社员。乡社内部以居住地为单位,几户至十几户社员为一个互助组。小的困难,本组社员互助;大的困难,乡社组织社员们援助解决。社员各户的房屋、土地及其他财产归各户所有,所有制度没有改变,只是改变了大多数农民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自私、狭隘习俗,实践着墨子的兼爱思想和摩尼教的互助互济主张而已。钟相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如此行为官府是不会干涉的,这只是缩小贵贱、贫富的差距,启发有善心的富人做点好事而已;要改变封建社会所有制,从根本上创造均等社会制度,必须在公开造反起义、武装占领一大片地区、建立起义政权之后才能进行。
唐丰乡社办起来后,家庭很富有的钟相发挥了富人帮扶穷人的示范作用。对无米下锅的缺粮社员,他家不要利息借粮给其度过饥荒;对于没有种子的社员,他家无偿地供应良种;对于缺耕牛的社员,他家的耕牛无偿地借给其犁田耕地。钟相做足了好事,乡社的社员们发自内心地称呼他为救苦救难的“钟老爷”。在他的带动下,加入乡社的富裕农民也纷纷向贫困社员伸出援手,就连唐丰乡极富有的摩尼教徒——黄诚员外,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为贫困社员做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善事。劳力多的社员主动向缺劳力的社员无偿或低偿的帮工,使乡社户户社员都不误农时地精耕细作。当年秋季,唐丰乡社的户户社员五谷丰收,六畜兴旺,成为武陵县乃至邻近县闻名的和谐富饶之乡。
该年秋冬两季,外地的摩尼教徒纷纷慕名前来唐丰乡社学习取经。他们回去之后,在各地办起了农民、渔民互助济困的乡社。其中,周伦办的周儿港乡社也名声远扬。原来,周伦出生在龙阳县城东边20里的周文庙乡周儿港村。他18岁那年,官府抓他到鼎州服徭役,挖土抬石筑城墙,从天亮干到天黑,他和同伴抬着二、三百斤的石头,稍走慢了一步,监工官兵的鞭子就抽打在他们身上。前年夏季大旱,他有病的父母无力抗旱,致使他家租种本族地主的4亩稻田严重减产。秋收后,万恶的周地主不管周伦家人的死活,强迫他父亲把这4亩稻田收获晒干的1100多斤稻谷全部送给周地主家交了租谷。他父母只好出走他乡,乞讨了半年。与周伦家遭遇相似的农户,周儿港还有50家。摩尼教信徒周伦参观钟相创办的唐丰乡社后,回村与5位摩尼教徒,分工深入各家各户,宣传办乡社互助的好处,推广唐丰乡社的经验与作法,在两个月之内,就办起了有佃农、自耕农及两户小地主参加的共有80多户社员的周儿港乡社。这个乡社的社员互相帮助,翌年,虽然有连续30天的夏旱,但到秋收,周儿港块块旱地丰收,丘丘稻田保产,社员无一户出外逃荒讨米的。
钟相及其手下摩尼教徒第二年在武陵、龙阳两县创办的80多个乡社都获成功的事实,令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可行的规划:在洞庭湖区及其南北东西数百里的广大农村建立乡社,让觉醒的华式摩尼教义信徒们把近百万农民、渔民团结在自己周围,有组织地生存下去。这样,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举旗起义时,四面八方的农民、渔民就会立即响应。为此,第二年秋收后,钟相和他的一批信徒纷纷去外县外乡开办更多的乡社。在去各地办乡社的过程中,钟相取得了巨大成绩,乡社使农民、渔民们互相帮助,万众受益;但他在践行兼爱、普渡众生的善意下,放松了对加入乡社成员的考察,把被勤劳善良农民所鄙视的二流子黄佐批准加入了乡社;致使黄佐以后假装积极混入摩尼教和起义军,9年后,造成了巨大的祸害。
原来,黄佐的祖父是武陵县东南大溪口(枉水小河入沉江之口,又叫枉水口)农村一位勤劳俭朴的自耕农。他的父亲读过4年私塾,24岁婚后从事经商活动。其父从商10年后,赚钱购买了8亩良田,过上了家有余钱剩米的生活。当时上流社会把人分成士农工商4个等级,其父母发誓要让儿子黄佐走“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可是,黄佐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他贪玩耍懒读书,从7岁开始,坚持读书10年,才考上秀才。第四年,他奉父命去鼎州参加了州府秋试,考得一败涂地,名落孙山。父亲督促他在家勤学,准备3年后再参加州府秋试,他仍然应付父亲,一避开父亲就无心攻书。半年后,其父母相继病故。无父母监督的他更以下为下,更懒得看书上进了。他贪财富,企图不劳而获,妄想靠打牌赌博赢钱大富,结果,他却赢钱少,输钱多。他又贪女色,良家姑娘不敢嫁给无父母管教而又终日打牌赌博的他,他就经常进窑子嫖妓女。不到两年,他就把祖父、父母辛勤劳动置下的家业败完了,田产被他卖完了,全部正房押给了赌场。只剩父母原来养猪关牛的两间杂屋。22岁的他只好走出本村,外出流浪,乞讨为生。
1122年春耕时节的一天中午,23岁的黄佐讨饭来到沅江县复兴乡洞庭湖南岸的黄家屋场,走进一位年轻妇女的家里,讨了一碗饭吃后,他色迷迷地瞧着那个美貌性感的少妇说:“现在是农忙季节,只有你和一个孩子在家里,你丈夫哪里去了?”
“哎,我命苦。丈夫去年入土享福去了,丢下我孤儿寡母活受苦。”
“大嫂,我给你下地干几天活。我干活不内行,不要工钱,只要饭吃。”
于是,农忙时节难请人干农活的寡妇当天下午就带着黄佐去田间干农活了。干活时,他问得她死去的丈夫也姓黄,她叫郑香珍,年仅20岁。当天夜晚,他和郑香珍的两岁儿子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待到夜深人静时,身边的小孩子早已睡熟,他抬头望见郑香珍还在黄亮的灯光下做针线活。年轻好色的他静悄悄地起床,走到她身边,把她抱到另一张床上。身体丰满的她遂半推半就地让他在她身体上地动山摇地疯狂,让他尽量发泄兽欲,她自己也享受了一年来未曾有过的性福。此后几天,黄佐白天下地干活稍稍卖力了,半夜,他们照样男欢女爱。可是,好景不长,第五天,屋场里的婆婆妈妈纷纷咬舌头。她们说:“天下没有不吃腥的猫。孤男寡妇日同地,夜同屋,他们夜里干了什么,老天看着嘿!”那时候,人言可畏,郑寡妇只好在第六天好言赶走了黄佐,并把亡夫穿过的一件半新上衣包着送给了他,叮嘱他不准再来这里,以免惹火烧身。
黄佐依依不舍地走到别的村子,打开包着的衣服,穿上正合身。由于他长得高大、脸上虽消瘦但五官端正,加之,人配衣裳马配鞍,以致他走在路上,时常有过路的青年女子拿眼光瞟他。他心里乐滋滋的,觉得自己受女人喜欢,还可找其他女人寻欢作乐。但是,他穿着好衣去讨饭时,人家不给他一口残菜剩饭,还骂他:“你一个大男子,身高手长,有好衣穿,哪能没饭吃?”于是,他只得脱下好衣包起来,穿上破衣再乞讨。有一天半上午,他路过一户人家门口,望见大门堂屋里只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两个小娃娃。他马上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洗干净手脸,脱下破上衣,穿上好上衣,走进那个女人家里,装做过路人,向她要一杯茶喝。她端茶递给他时,脉脉含情的眼光不禁望了他脸部一下。他的目光碰到她的目光后,心里便胡思乱想起来,遂开口调戏她:“这屋里只有你和我,没有第三个大人,机会难得,我们关上大门,上床寻欢作乐吧。”
“你要寻欢,”她说,“先交二两银子。我再关大门,与你作乐。”
他连忙哄她:“玩完了给你钱。”他说完,伸手去关大门。
“啪!”她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说:“老娘不听你哄,有钱你先交,无钱快滚!不然的话,我喊人抓流氓。”
黄佐无奈,只得夹着尾巴逃出了她家。以后,他乞讨卖力了,饭时讨饭吃,平时走东户讨一把米,窜西家要一个铜钱,凑小成多,凑到了半袋米,他就把米换成线。5个月的尽力乞讨,他讨得了不少零钱。一天中午,他洗干净手脸,穿上好上衣,走进小镇餐馆吃了一份饭菜,把他全部零钱算给餐馆老板,换得了二两银子。他想起了自己村里富裕自耕农高虎癞子娶的女人——胡杏儿如花似玉,她嫌弃满头黄癣、臭味难闻的丈夫,婚后3年来未生一男半女。他想到这里走回本村,在一天上午巳时头溜进胡杏儿家中,只见杏儿,不见高虎和其他人,他便问胡杏儿:“高大哥哪里去了?”
杏儿说:“他上山砍柴去了,中午才回家,你坐吧。”
他坐下来,别有用心地试探她:“杏儿,你长得真美,是全村最漂亮的媳妇。可是,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嫁了个癞子汉。我真为你可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办法呀。”
“办法我有,如果你不嫌弃,我愿与你做露水夫妻。”黄佐说完,把一两银子塞到她白嫩的手上,心想,如果她嫌少不愿意,再给她另一两银子。她接过银子放进口袋,杏儿小眼一闪一闪地向他暗送秋波,红着脸向他点了点头。就这样,干柴遇烈火。她关上大门,他抱着她上床,两人脱光衣裤疯狂起来。她讨厌丈夫的头癣臭,一个月只让他交欢一次,每次只做一会儿,就把他推下来,从来没有体会到女人做爱高潮时的快感。今天,她遇上年轻风流的美男子,忍不住春心荡漾,性欲强烈。她仰卧身体,张开双腿,让他疯狂……奸夫淫妇互相配合,激战了一刻钟,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体会了做女人的真正滋味。
完事后,她约他下次再来。他说:“我想天天来,但没有银子,怎么来?”
“我今后不要钱,”她言道:“只要你像今天这样,给我消魂快活。”
黄佐依依不舍地告别胡杏儿,快步走到外村,穿上破衣讨米要饭去了。翌日下午,再走回本村,换上好上衣,瞄准胡杏儿家大门口无人之际,溜进她家,关上大门,上床疯狂。黄佐如此重复了8天,但在第九天上午,厄运降临到他的头上。这天辰时头,太阳光照大地。辰时尾,黄佐又溜进胡杏儿家中。杏儿关上门,叫他喝了杯热茶,两人小声地聊了一些情话,然后,两人各自脱得一丝不挂地上床。做爱刚开始时,高癞子回家敲门了。原来,天变一时,胡杏儿关门时大北风把远方的乌云吹到这里上空,不一会,天上下起大雨来了,正在不远处田间做农活的高虎急忙跑回家里来。此时,内屋的杏儿一心扑在做爱作乐上,没听见大门口丈夫的喊声。高虎站在门外淋雨,喊了三声听不到妻子的答应声,气得怒火燃心中,一脚踢开房门,跨过外间房子,走进内屋去换衣服。刚到内屋门口,他便一眼望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大男人俯卧在床上。他三脚两步冲到床前,看见黄佐睡在自己妻子身上,便双手紧握着黄佐一只脚,用力把他拖到地上。他随即举起拳头,朝黄佐上身狠击了7、8拳,还觉得不解恨,便三步冲到这间内屋的门角,关上门,从门角拿起一根扁担,大声喊道:“黄流氓,老子用扁担打死你!”他说完,一扁担打在正在弯腰穿裤子的黄佐背上。这时,胡杏儿穿好衣裤下了床,连忙跪在丈夫面前求饶说:“夫君息怒,下次不敢了,请你这次饶黄畜生一条命。”
高虎右手紧握着扁担,用左手打了老婆一巴掌,厉声说:“你不让我打死黄畜生,就快去拿麻绳!他不跑,我不打死他;他若跑出去,我几扁担要他的命!”
高虎右手紧握扁担站在房门口,叫老婆去杂屋找一根1丈多长的棕绳来。一会儿,胡杏儿拿着一根棕绳进了内屋,把棕绳交给了丈夫。高虎喝令黄佐走到他面前,背着他站着。随后,高虎把棕绳中部放在黄佐肩上,用绳子右截绑了他的右手,又用左截绳子绑了他的左手,再把他的左、右手掌靠到背上,把双手紧紧地捆在一起。接着,高虎右手握着捆绑黄佐的棕绳两端,押着他走到高族长家里,向族长一五一十地汇报了自己亲眼目睹的那一幕。
高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厉声审问黄佐:“黄佐,高虎所言是否属实?”
“高大哥所言属实,我下次不敢了,请族长大人饶过我这次。”
“我问你:你奸污胡杏儿从何时开始的?共有几次?”
“9天前开始的,一共3次。”狡猾的黄佐隐瞒了6次,他知道次数越多罪行越重。
“奸淫3次也是重罪,按族规,从重处罚可把男女双双沉河处死,从轻处置也要把男女挂牌游乡示众3天。”
“族长,”高虎连忙说,“我娘子平时守妇道,是黄佐畜生溜进我家调戏她、强奸她的,请族长大人放过我娘子,重处这个男流氓!”
“看在高虎忠厚老实的份上,胡杏儿从轻处罚,罚她交本族30两银子;处罚黄佐捆绑挂牌游乡5天,夜间铁链铐脚关押,从今天夜晚开始。”在本族众人面前,一言九鼎的高族长宣布处罚办法后,高虎赶紧回家取来30两银子交给族长。族长安排两个族丁把黄佐押进高族牢房,从明天辰时开始游乡,又叫高虎今天做好一块白色木牌,木牌上写黑色大字5个——“臭流氓黄佐”。翌日辰时,高虎拿着这块木牌来到牢房,把牌子挂在黄佐脖子上。随后,两个族丁押着黄佐游乡示众了5天。从此以后,黄佐臭名昭著,耻于狗屎。
高虎在高族长面前为妻子美言,没让她游乡出丑之举感动了胡杏儿,她以后真心对待丈夫,夜晚让他亲个够了。翌年秋天,胡杏儿生了一个男孩。从此后,身高8尺半、脚大手壮的高虎干活更卖力了,干完了自家10亩田地的农活,还时常早出晚归砍柴出卖、赚钱养家。翌年冬季一天太阳落山时,在深山冈上砍柴的高虎正准备下山。忽然,一只饿虎从几十丈外的斜山坡冲上来要扑食他。急中生智的他没有逃跑,而是双手紧握1丈长的结木柴杆,双脚站稳在山冈高地上。饿虎跑到离他丈把远时,他举起柴杆,稳准狠地朝饿虎头上猛击了十几杆。直打到这只饿虎头破血流、气断身亡之后,他才住手,扛着饿虎走回家中。自这天以后,人们又叫他“高老虎”了。当然,仇视他的人背后仍呼其“高癞子”。
1125年冬季,钟相来到大溪口,与该村摩尼教徒杨大鼓等6人团结起来,向广大农民、渔民宣传乡社的好处和组织办法。经半个月的宣传发动,近百户农民、渔民自愿参加了大溪口乡社。其中,生产能手、富裕农民高虎也报名入了社,他还动员上十户自耕农、另三户富裕农民入了社;贫穷的杨大鼓等人动员入社的都是贫苦的佃农或渔民。为了互助发展生产,乡社必须有一部分自耕农与富裕农民参加,所以钟相与杨大鼓重视高虎,吸收他参加了摩尼教组织。不久,钟相召开大溪口乡社社员大会,社员们选举杨大鼓任社长,高老虎任副社长。10天后,在外地乞讨的黄佐回到村里,听到人们纷纷谈论乡社互助的好处,便找社长杨大鼓要求入社。杨大鼓知道乞丐是最穷的人,便随口答应了他的入社要求。两天后,杨大鼓将他同意黄佐入社的事情告诉了高虎,当即遭到高的坚决拒绝。杨大鼓不能说服高虎,只好请示钟相。钟相听取大鼓介绍黄佐实情后,立即表态:“黄佐是一个贫苦的乞丐,父母早故,他没有老婆,又没有参加摩尼教,无人管教帮助他。他缺乏自律,放纵性欲,犯了通奸罪,但他的罪过比有妻之夫奸淫其他女人的罪过轻一些。故可批准他加入溪口乡社,只是不要他与高虎、胡杏儿同一个互助组,把他编到其他互助组即可。”就这样,黄佐混入了乡社。有点小聪明的黄佐,事后假装积极,说话和做事处处迎合杨大鼓和另几位摩尼教徒的心意,也不再与高虎、胡杏儿接触。半年后,在他的主动申请下,杨大鼓与另一个摩尼教徒共同介绍他参加了摩尼教。
当然,话得说全面,几年来,钟相和他发展培养的摩尼教骨干们所组织的2600多个乡社,共吸收的近40万户社员中,大部分是勤劳善良的穷人,小部分是有善心的富裕农民与富裕渔民,还有少数是有正义感的志士仁人与地主,像黄佐这样本质恶劣的人混入乡社的是极少数。与一盘散沙、孤立无援的农民、渔民碰到天灾人祸就家破人亡相比,参加了乡社组织、能互相援助救济的农民、渔民,比前者有天壤之别,其中的原因除了得益于乡社这样的互助组织外,还得益于很多乡社有杨大鼓这样爱乡社如家、视社员如亲人、助人为乐、舍己为人的带头人。
原来,杨大鼓的父母都是潭州戏班的戏子(演员),其父母在30岁前后生下两个儿子,老大取名大鼓,老二取名二胡。10年后,戏班的两个年轻美貌的台柱——当红的优秀女演员先后被潭州政界、军界的长官霸占为小妾。一位50岁的潭州将军要强娶18岁的丁姓女演员时,丁演员明确拒绝,戏班班主也理直气壮地反对将军强娶戏子。那位恼羞成怒的将军一怒之下,抽出宝剑砍死班主,抢走了丁演员。戏班里的其他人只好各奔东西。杨大鼓的父亲只好带着妻子、孩子回到故乡大溪口。没有耕地的大鼓父亲买了一条油漆木船,带着妻儿们在枉水、沅江打鱼捞虾,艰难困苦地生活下来。杨大鼓随父母回到故乡时已有14岁。从那时起,他就长年累月在江河中搏击,顽强成长着。二胡比大鼓小4岁,4年以后,他也同父亲、哥哥一起上船下江,打鱼捕虾,茁壮成长。不料第六年冬天,劳累成疾的父亲病故了,20岁的大鼓担起了孝敬母亲、关爱弟弟、维持母子3人生计的重任。
1125年夏历五月中旬的一天上午,23岁的杨大鼓带领渔民互助组18户社员,驾着18条船,迎着辰时的太阳,兴高采烈地离开大溪口,来到宽阔的沅江下游江中撒网捕鱼。忽然,东南狂风一阵阵刮起。狂风把远方的乌云卷到沅江下游天空中,遮住了火红的太阳。在宽广的江面上,狂风卷起一人多高的巨浪。在风浪中搏斗了9年的杨大鼓,立即指挥18户社员顺风撑船靠近沅江北岸。不久后,一个急浪把还在江中央的一条小船掀翻了。杨大鼓、二胡急中生智,凭着兄弟俩的胆识和技术,迎浪驾船向那条翻船之处飞驰而去,看见那条被波浪打翻的小船又浮出水面,听见船上一个姑娘大喊:“大鼓哥,我爹我娘落水了!”
“张小妹,你莫慌,我下江救你爹娘!”杨大鼓说完,纵身跳入江水中,快速游到张小妹船边,时而潜水,时而游泳,找了好一阵,终于抓住了张彦通大叔的手,把他托出水面,两人游向张小妹的船边。张大爹伸出双手抓住女儿伸出的木浆,靠拢木船,爬上了船。随后,杨大鼓时而急游,时而潜水,在四处水中寻找张小妹的亲娘。找了两刻时辰,大鼓才在几里远的下游找到张大婶,便拉着她,逆水向前游泳。她的体力弱又被江水冲了那样久,已经完全无力了,全靠大鼓托着她逆水前行。这时,风浪平静了一些,杨二胡远远地望见哥哥带着张大婶艰难地游过去,急忙撑船靠上去。靠近之后,大鼓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张大婶的上身和双手托出水面,杨二胡急忙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船上。可是,大鼓却全身无力地沉入江水中。二胡大喊:“哥哥,快上来!哥哥,把手举起来!”
二胡连喊数声,未听到哥哥回声,也没有看见哥哥的手和身体,便跳入江中,潜水摸到了哥哥,把哥哥拖到船边。紧接着他双脚踩水,双手把哥哥托进船仓。然后,他双手抓着船边,爬上了木船,再次大喊:“哥哥,哥哥,你说话呀!”可是,杨大鼓永远不说话了。
张大婶仔细一看,只见杨大鼓面色苍白,摸一摸他的手,觉得冰冷无暖气了。她叫二胡伏下身子,听一听大鼓的鼻孔是否出气。二胡伏下来,用热脸贴到哥哥冰冷的脸上,用耳朵靠近哥哥的鼻孔,没有听见出气声。
“哥哥,你要活过来,我的好哥哥……”杨二胡哭了一阵后,撑船靠近沅江北岸。先先后后靠到北岸江边的同组18条渔船上的社员们望着大鼓的尸体,不约而同地放声痛苦他们的优秀带头人。张大婶哭得更伤心,她边哭边说:“大鼓,是我害死你的,你不救我,就不会耗尽体力……”
这组社员全部驾船跟随在杨二胡木船的前后左右,把大鼓遗体护送到家里。大家热热闹闹地给他办了丧事。
杨大鼓入土为安之后,同组社员们一边劝他的妈妈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一边推选杨二胡接任大鼓社长所兼任的渔民互助组组长之职。这两年来,在一同下江捕鱼与惊涛骇浪的搏击中,社员们发现二胡像哥哥一样,不但有一身迎风搏浪的本领,还有一颗爱组如家、助人为乐的金子般的心。大鼓牺牲了,二胡就是组长的不二人选。
不久,大溪口乡社的100多户社员选举杨二胡为乡社副社长,选举原副社长高虎为社长。杨二胡不负众望,在以后几年里与高虎团结共事,带领全乡社的农民、渔民一起战天灾抗人祸,顽强地生产拼搏着。翌年腊月,20岁的杨二胡与18岁的张小妹在双方父母的张罗下,喜结了良缘。聪明、勇敢、勤劳、俊秀的张小妹牢牢铭记着大鼓哥搭救父母的恩情,把报恩之心落实在对婆婆的百般孝敬之上。张小妹把爱丈夫之情落实在夫唱妇随之上,她与丈夫心心相印,白天同舟共济、与风浪搏斗,其乐无穷;夜晚同床共枕、鱼水合欢,其乐亦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