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常听见所谓“欧化”，尤其是什么“欧化的白话”“欧化的文学”等等。有一般人迷信“欧化”，有一般人反对“欧化”。我们觉得盲目的反对和迷信是一样的不该：我们以为要先加一番甄别工夫，如有可作我国的取镜或比较可采用的，无所用其深闭固拒；若不论利害而一味的盲从，则亦无益而反有害。在下本此态度，要和诸君谈谈美化的学徒。本文附图所示是美国罗岛州普洛费腾城（Providence, R. I.）卜郎夏伯机器公司（Brown & Sharppe Meg, Co.）里的学徒生活。我国的学徒是没有一定的功课，有的还要替老板娘的小儿子洗尿布，替老板倒夜壶，和所要学的智能可以说完全是没有关系。像这个公司里的学徒却是招收中学或小学毕业的青年，工作与有系统的受课并行。工作并按件照给工资，四年毕业，授与证书。第一图即他们上课的情形，你看那个课堂是多么整洁！第二图里的正在工作的学徒，他身上衣服比我们所常见的衣不蔽体的污秽不堪的苦学徒何如？
第三图是该公司为学徒所设备的寄宿舍，屋为整洁精美的三层楼，离厂虽近而却在空气清洁的住宅区域，里面的卧室设有弹簧铺的铁床，有衣橱，有摇椅，有地毡，有书桌，卧室外有浴室，除盆浴外，尚有莲蓬喷管浴。有盥洗室，都装有白磁盆，冷热自来水管。第四图为该宿舍内之休息室，所置书报杂志甚多。学徒除工作受课之时间外，尚有运动的时间，故宿舍内设有网球场。
有一位朋友看见我记述上面的事实，就率尔责备我说：“你这样的引人眼热，岂非要煽动我国的学徒造反。”我说我也想到这一点，所以本来就想有下段的说明：老实说，这种比较舒服得多的生活，在我国岂但做学徒所享受的差得远，就是做学徒的师傅乃至寻常店铺的老板，也差得远，乃至他们以外的其他一般人都差得远。所以我的意思决不是说我国的学徒立刻就该要求这样同一程度的待遇，也决不是说收学徒者立刻要实行这样在中国事实上一时办不到的事情。我的意思是：
（一）“人”的生活是应该舒服的——不是指少数人的舒服，是指应该设法使一般人都能得到舒服，都能得到“人”的生活。（二）上面所记的美化的学徒生活虽不能算是如何理想的舒服生活，但持与我国许多“非人”的苦生活比较，我们不得不先转转念头，如何增进一般人民的生活。
（三）我国学徒工人及农人的生活当然更苦，国人应该先在可能的范围内替他们加以改良。
我们反对少数人的贵族生活，但是我们不反对平民化的贵族生活；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人人享得着舒服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