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漆黑一片,但看清外面的事物并不难。走廊里残破得不成样子,原本的那些灯现在全部变成一地碎片残渣。墙上的装饰画也早已泛黄。不知碎成了多少片。只剩两条边框斜挂在墙壁上。
夏沐看向对面那个房间,那张门缓缓打开。是那个白人猥琐胖子,他一脸诧异地走了出来。一道白光从夏沐视野最左侧急速飞掠。只见那白人胖子随着白影极速倒退进那间屋子。一声重响,门被狠狠摔上。力量太大,门一下子就摔了下来。
视野一下子开阔,夏沐看清了里面。一只满是鲜血的断臂掉落在门边,那个白人只剩下一条腿在不断抽搐着。上半身在视野盲区,夏沐看不到,可这已经不重要了。
眼前的一幕狠狠冲击在夏沐脑海深处,随即而出的便是恐惧。夏沐面色煞白。此时慕容倾正看着夏沐,她只听到了一声巨响。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白人男子最后的尖叫声却真实的传了出来。
不止是夏沐,白轩的美女房东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住在夏沐旁边的房间。门被摔下来后的全过程她都目睹眼中。她吓坏了打开门拼命地朝着旁边白轩的房间跑去。
“别出来,快回去,回去。”白轩咆哮着用英文喊出,声音中带着颤抖。
可是已经晚了,又一具白色身影飞扑而来,扑倒了那女子,一口便咬断了脖子,鲜血顺着墙壁四溅,溅了那白色身影一身。白衣身影缓缓转头扫视了一圈。夏沐看得真切,白色身影的眼神分明是一只老虎护着自己食物的眼神。此时夏沐也看清了那白色身影的脸。
那是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身影,目测一米四的身高。一整张脸被十几个钩子钩起挂在脖颈上。没有鼻子,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一对瞳孔爆睁,眼白渐无,淌着一行行血泪。整张脸就像是好多人的皮肤缝在一起般。
那道白色身影回过头来,夏沐与其四目相对。一瞬间有一道声音在夏沐脑海里响起“过来,过来”。夏沐急忙收回目光。转身向天棚看去,想要舒缓一下心神。
咯噔,夏沐只感觉头皮一硬。这房间的样子也早已不见。原木茶几,欧洲壁画早不知去向。入眼之间,全是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荡,棚顶上吊着一根根绳子。绑着一颗颗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六七岁的小女孩到半身入土的白发老姬。不知是何人以这么残忍的手笔做出一道道人头流苏。
“夏沐,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我好像梦到过,我应该知道怎么逃出去。”“走,快跟我走。”在隔壁房间的白轩嘶吼的喊道。紧跟着木门被打开来。白轩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美女房东的尸体。疯狂向来时的楼梯跑去。
这一瞬间不知道夏沐是怎么想的,拉着慕容倾便跟随着白轩冲出走廊。在他离开房间的最后,夏沐回头看到了一只血迹斑斑的皮鞋从浴室踏出。夏沐更用力的握住慕容倾的手。就在这时又有一道木门被打开,是最后到达的黑人健硕女子。
近了,四人仓皇着跑到了拐角的楼梯处。果然,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楼梯不见了,又是一个走廊,不算长。隐隐能看到前方的空旷大厅。身后惨叫声不断传来。但四人来不及多想,白轩首当其冲第一个冲出了走廊。
“嘭”西瓜爆裂的声音传来,白轩的脑袋在三人面前轰然炸开。脑浆爆了夏沐一身。夏沐迅速的把慕容倾拉到身后,昏黄的蜡烛灯光此时在大厅两侧一个接一个亮起,照亮了整个大厅。寂静。只剩下喘着粗气的夏沐三人。
大厅的正中间只有一个特别粗大的圆形承重柱。左边墙上是一圈的落地窗。但没有窗子,只剩边角残留的碎渣。在白轩倒下的时候。夏沐拉着慕容倾跑到了巨柱后边。
夏沐不知道为什么黑人女子没有跟着跑过来。但下一刻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从走廊滚了出来。随后又被一只白色的爪子勾了回去。他明白了。黑人女子终究是慢了一步。
来不及多想,“嗒,嗒,嗒”熟悉的皮鞋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大厅骤然响起。夏沐感到一阵眩晕,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伴着脚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回过神。夏沐直勾勾看了眼窗外,颤抖道;“我们从那跳出去,在这一定会死。但跳出去,说不定能活下去。这样,我先跳,你跟着我下来”夏沐盯着慕容倾。
此时的慕容倾小脸苍白,茫然的点点头。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好像正绕着巨柱渐渐走来。夏沐跑到窗边纵身越下,慕容倾紧随其后。
可她终究是慢了一步,在空中的慕容倾被一只黑色的手穿胸而过,鲜血顺着手臂在空中滴落。下落中的夏沐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即使多年后他仍会记得莫名其妙的这一天,那个美丽的女孩,惊恐的面孔。苍白的脸上最后透漏出的无助,绝望。她正直直的看着夏沐,眼神中透漏着的是深深的不舍和对生命的留恋。
慕容倾没有惨叫。安静的被黑色的手拽了回去。“啊”,夏沐在下落中一声大吼。他的心在淌血。他发现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已经认同了这个女孩的存在。夏沐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无能为力的感觉确是真实的。
火辣辣的疼痛把夏沐拉回神来。原本建筑在山间盆地的建筑早己不见,夏沐所逃离的这座建筑建在山顶。索性山体不陡峭,夏沐摔在了山坡上顺着山体滚到了山腰处。
疼痛袭满全身。夏沐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肋骨应该断了几根,夏沐这样觉得。等疼痛有了一丝缓解,夏沐才尝试着侧卧着用右手的力量让自己跪在地上。捡起旁边一根略粗的树枝。支撑着颤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不想在这多待一秒,他不知道那座建筑里的东西会不会冲出来追捕他。
远方,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颤巍巍的向山下走去。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一个深夜流浪街头的浪子。那背影那么的无助。
再又经历了几次摔倒之后,夏沐终于走到了山下。跪倒在地,夏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困啊。。唉”,夏沐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深深的叹息。不知去向,看不到明天。无力的感觉深深涌上心头。
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是死亡吗。但感觉不到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夏沐心里一下子空灵起来。并不是放弃了活下去,只是不知归所。
幼年丧母,十岁那年父亲跟人打架失手打死了人被关进监狱。从小跟着奶奶生活的他,在几个月前亲手把奶奶送进大海。他的爷爷就是年轻时候出海远行再也没有回来。别人都说是那条船出事了,但尽管报纸也这么所写,奶奶就是不肯相信。
她始终相信他是出去做生意失败没有脸回来。奶奶就一直都等,这一等就是一辈子。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说的也只是让夏沐把她的骨灰撒进大海,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等夏沐的爷爷。直到他回来。
夏沐缓缓躺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忽闪忽灭,从小到大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这是走马灯吗,可是我怎么想不起父亲的模样。”夏沐看着阴暗的天空不断自语。不知道是不是悲伤。两行水迹从夏沐眼角滑落。
夏沐却做不出悲伤的表情。心脏“扑通,扑通”的依然跳着仿佛告诉他,他还存在着。这一切是上天注定的吧。有些东西普通人忙碌一辈子直到安稳的死去都接触不不到,可有些东西一旦知道就要付出死亡吗。
夏沐呆呆的想着,这几分钟格外的漫长。下起雨了,可它为什么是黑色的。是眼花了吧。夏沐突然笑了起来。夏沐看着雨渐渐大了起来,“雨降落的好慢呀”夏沐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微弱下去,手中却仍仅仅握着那根树枝拐杖。
雨水拍打在夏沐脸上,夏沐感觉不到了。闭上眼的那一刻,没有悲哀。只有满满的回忆相陪。黑色的雨越来越大了,冲刷着夏沐身上的血迹仿佛要让他体面的最后存在着。
远方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山外走进,是一个老者。他走到了山脚,伫立在夏沐身边。“这一次只有这一人通过吗,唉”老人一声叹息。缓缓蹲下身,一手抓住夏沐的手腕。夏沐的脉象气若悬丝,若隐若无。这一丝气息也仿佛随时会断掉。
老人松开手。慢慢坐到了夏沐的身边,“跟他还真的是像啊,哪怕接近死亡也没有悲伤。呵呵”老人笑出声。很享受这黑色的雨浇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一下子把夏沐扛到肩上,向来时的路走去。雨渐渐停了下来。老人明明已经头发花白,干瘦的身体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可以扛着夏沐走出那么远。
伴随着微笑老人背着夏沐一步一步缓慢而有力的迈着步子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