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余清浅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穿着粉色的棉质睡衣走下楼。
昨晚，她拒绝了影视盛典的邀请，林小羊半夜打电话教育了她好几个小时，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已经挂断了的电话。
晃了一圈，没发现余老爷子的身影，想起后院那些满天星，便转身去了花园。
老爷子果然在花园外面。
八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白色的轻薄长袖，黑色的宽松裤，蹲在一棵长得正好的玉兰树前。
在那秃枝上，洁白的花萼，圣洁的精灵，高雅地绽开，亭亭玉立，风韵独特，远远望去，那皎洁无暇的花仿佛是一只只落在树上停息的白蝴蝶。
这棵玉兰是奶奶生前种下的，老爷子一直悉心照顾，从不假手他人。
刘管家站在老爷子身边，左手拿着他脱掉的长款大袄，右手拿着一台老式的小型收音机，里面放着老爷子喜欢听的扬剧。
余清浅走到余老爷子身边，拿过刘管家手里的棉袄给老爷子披上，然后学着老爷子的样子，蹲在那棵玉兰树下。
老爷子没说话，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动。
“爷爷。”她轻声叫他，她难得软声叫爷爷，还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老爷子回神看她，深邃的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而后又转头去看那树上的玉兰，沙哑沧桑的声音响起:“二十三年了。”
奶奶离世，已经二十三年了。
余家二老的恩爱是整个越陵人人倾羡的，余老夫人生前喜的、爱的，在她离世后，还有一个人一直延续着她的喜爱，并把她的喜爱当成生命中的习以为常。
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很幸福。爷爷奶奶恩爱一生，无怨无悔。父母和睦相守，相互包容。他们几个兄弟姐妹虽然偶有小打小闹，但终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不会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
后来父母离婚，虽然余家所有人都想尽办法瞒着她，但她还是知道了。
她哭过，痛过，甚至对爱情迷茫过，不过幸好爷爷奶奶的爱从未改变过，那种爱融于骨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使阴阳相隔，也不能终结。
她想，如果不是爷爷奶奶至死不渝的爱情始终在她心里，她或许也不会跟徐季风走在一起。
“清清啊，你不要怪你奶奶，你和阿风那孩子的婚事……”老爷子用手在树下的泥土里，抓了把黑土。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了，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余清浅摇了摇头，说:“我不怪奶奶。”
老一辈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比她想象的更深厚悠长，或许只是单纯得想要把他们那一辈的情谊传到儿孙身上。
她起初也曾抗拒过，甚至在她眼里她和徐季风的那场莫须有的婚约，就是用来巩固余家的势力的。她规划好的未来里没有徐季风这个名字。
后来，她喜欢上徐季风，为他心动，都是脱离了她自己既定的人生轨道。她告诉自己试试吧，忘了他是你可笑的联姻对象，只是把他当成徐季风。
直到那次在徐家，她和徐老爷子的那一次深谈，她慢慢明白或许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悲观。
蹲了许久，余清浅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麻木僵硬的小腿。
走到一旁，拿过刘管家手中的小型收音机换台。
她实在是欣赏不来扬剧的唱腔，也不理解为什么老一辈的人都这么喜欢戏曲。
温婉柔和的女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娱乐日报:姚淑玲宣布正式退圈，据知情人爆料，姚淑玲本人现面临巨额违约赔款。本报为您做后续报道……”
余清浅喝了一口刘管家递来的热茶，听着收音机里的女声，怔了一下。
才几个月，姚淑玲竟然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
李翎歌陪着李家夫妇走亲戚访友，终于在初六这天走完了所有的亲戚家，刚从李家出来，便直奔余家，拉着余清浅要去国美电影院看电影。
可是俩人到了电影院，也不知道看什么。
“最近没什么好电影。”余清浅看着手中的电影清单，撇了撇嘴。
她实在是搞不懂她这个闺蜜，拉着她出来，最后俩人竟然在国美电影院的大厅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
“你怎么想着今天出来了？”
李翎歌皱了皱眉头，一脸苦恼的样子，说:“还不是许女士，又在那念叨我的终身大事了，说我表妹跟我一样大的年纪，都谈了五六次恋爱了，还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再不疯狂就老了……”
余清浅听到“再不疯狂就老了”这几个字，一下子就呛住了，放下手中的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得停不下来。
李翎歌看她笑得欢，瞪了一眼她，又说:“还有你和徐季风的事，许女士竟然也知道了。想不到许女士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刷微博这种东西，看到你们俩之前公开的那个牵手的照片，这些天一直一脸忧愁地看着我，说我再不谈恋爱，她就为我招婿，生怕我嫁不出去。”
许女士是李翎歌的母亲，许秋。许秋是许氏的小女儿，当年凭着一腔热血，硬是把大了她十岁的李奕南拿下了。
许女士一生肆意随性，做什么事都是想干就干，年轻的时候也谈了不少恋爱，只是生的一双儿女却一个比一个迟钝。
儿子李亦然暗恋余家大女儿多年，一直文火慢炖，磨磨蹭蹭到了大学才跟人表白，许女士对儿子那段漫长而深情的暗恋表示很是嫌弃，在她心里，想告白就去，慢慢吞吞不像个男人。
女儿李翎歌都二十三岁了，也没见谈过恋爱，许女士看在心里很是着急，甚至每每还担心她情窦未开。
“有时候我真想告诉许女士，我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李翎歌默了一会后，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只是我喜欢的人是个混蛋。”
这些年，李翎歌没跟家里提过她跟秦昊之间的那段感情，要是提了，估计凭许女士护女之心，肯定会提着刀去找秦昊。
他待人温柔，但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个十足十的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