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破晓,粉蓝色的氤氲游荡在城市的上空,偶有几声狗吠在歇对面的巷弄里传出。有川仰躺在沙发上,松散的肌肉令他疲惫不堪,随即而来的口干舌燥让他不得不从困意中爬起。
他扶着额头从沙发上坐起,一股冷空气马上吹走他半个身子蓄积的温暖,他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头部的剧痛暂时还未缓解,干呕感令他不能直立,吐了几口空气,他拄着茶几站起来,茶几的四周有零零散散的烟蒂,这时他才真正回到现实来。
妻子和有织一晚上没回来,摇摇欲坠的家庭仅在一个晚上就变成了泡影,他扭头看向窗外,寂静的夜里,黯淡下来的城市,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开启,可是他已经睡意全无。
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抽出冰镇水,他拧开瓶盖,大口畅饮,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
有川有不大不小的胃疾,平时书桌上总是摆着一杯煮的发烫的热水,这个习惯是妻子帮她养成的,最开始难以接受的有川,逐渐接受并习以为常。
其实凉水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倒是更能节省煮水的时间。
因为喝的太急,他呛了口水,低头剧烈的咳嗽,待嗓子稍微习惯这种频率后,他才把水装回冰箱里。
貌似这是有织喜欢喝的东西,就算是冬天也喜欢在运动结束后,捧起凉水咕嘟咕嘟的喝,妻子指责了几次后,他只当着有川这么做,貌似有川还从来没有说过这个问题。
这瓶夏季留下来的水就一直保存到今天。
有川回到客厅,从桌子上拿起香烟,几天的练习,他仿佛就像一个老烟枪,吞云吐雾的模样都像那么回事。
家中没有烟灰缸,有川把烟灰掸在地面上,旋即想起一件事。
他虽然不关注有川,但通过妻子了解到的儿子,确实有很大的改变,比如日渐蛮横的态度,对于学业也匆忙应付,最关键的是,妻子曾提到儿子最近喜欢嚼口香糖了,有一次把口香糖丢在地板上,被妻子踩了个正着,为了清理拖鞋,妻子费了好大的力气。
中午的时候有织是在学校附近的代管所吃饭,午休也在那里,傍晚的时候才会回家,往往这时候,儿子都是嚼着口香糖,迈着散漫的步伐往家走,有几次有川下班早,还能看见儿子往家走,他身边没什么伙伴,应该是在岔路口就分别了。这么说来,儿子为什么要嚼口香糖呢?难道是为了掩饰烟味?
有川熄灭了香烟,叹了一口气,大半夜的妻子会带儿子去哪里?也许是附近的旅馆或是民宿,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刚准备拨动,就松手了。算了,现在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们了,反正,妻子的母亲不会让她留在家中的,虽然妻子去意已决,但她并不是冷血的人。
他坐了一会,刚准备起身,就听见了儿子卧室里传来的闹钟声,这声音不大,闷闷的,好像捂在被窝里一样,这么早的闹钟是准备做什么的?他本想置之不理,可反复响动的声音令他坐不住了。
他来到儿子的房间,悄悄的推开了卧室门,门没有关严,应该是走的时候才匆忙了,他摸索着开关,打开了灯。
他适应了一会才行动。儿子的卧室有一个小型书柜,那是有川托木匠打造的,里面装满了有川从未见过的漫画书,和一些看样子从未使用过的教材书籍,漫画书应该儿子用零用钱购买的,可有川不记得给有织那么多零花钱,他掀开床铺,找到闹钟,关上了。
既然进来都进来了,他开始环顾四周
他转身来到书桌面前,书桌上贴着动漫海报,有川对这些嗤之以鼻。
他低下头拉开抽屉,里面装了不少习题纸,大多数都是些只有题目没有答案的。估计是每晚回家的功课,这孩子在学校也不交作业吧。
当过老师的有川知道,假如不逐一排查学生们的学业,企图蒙混找借口撒谎的人肯定不少,而那些按时上交的作业也是漏洞百出,有的错误甚至让人忍俊不禁,猜也猜得到这是不想完成作业的人瞎写,或是复制别人不确定的答案弄出的结果,其中还有更可笑的,家长为了让孩子免受老师的责罚,甚至会配合孩子一起撒谎,这样的例子可不少。
有织属于那一类呢?无论是那一类都免不了老师的一顿说教,再严重些可能会通知父母,可妻子却只字未提过。
在翻翻找找后,有川看到抽屉深处有个闪亮亮的盒子,拿出后发现是空烟盒,有织大概知道有川不会擅自闯进他的房间,连烟盒都摆放的如此明目张胆,不光是烟盒里面还有一个笔记本之类的东西,他随便打开一页,密密麻麻的字体让他头痛,歪扭的字体和有川的字体截然不同,他坐在儿子的床上读起来。
好像是私人笔记之类的,页尾还标注了日期,他倒看,这么一看,他竟然发现了惊天的秘密。
妻子口中提到的儿子早恋的事已经是斩钉截铁的事实。
流水账一般的文章,都在诉说着儿子对一位同龄女性难以言喻的爱,同时笔记里还提到另一件事。
是关于手机的。
内容是关于唐语的,貌似儿子每晚都会在有川夫妇熟睡后,偷偷把手机拿走和那个女孩子联络。往常的妻子习惯把手机乱丢,她经常埋怨手机不见了的事,而近一个星期或是更早,妻子都会保管好手机,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有川也并没觉得那里不对,直到这本笔记出现在他眼前。
笔记中出现,因为有织偷偷使用妻子的手机,而看见的了不得的东西,至此以后,是大段的空白,他的脑子也跟着空白了。
酒精引起的头痛转化为胀痛,好像有些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压在上面。
笔记本摔落在地面上,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妻子。唐语。她出轨了。
对,有织称这男人为,伪善的恶魔,和有织在文中描绘的父亲有些本质的区别,想不到自己在儿子眼里也是那样的挫败。
只会推卸责任,只会不管不顾,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是应该的。应该的?是应该的。
也许妻子早就和那个男人熟识了,一堆原来看不清的事实,赤果果的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唐樾的丈夫,是妻子早就熟知的人,自己怎么会忽略这件事。
只身一人的唐樾怎么会认识毫不相干的公司老总,老总又怎么会给一个自己看不起的男人找工作,是妻子请求的吧,他还误读,称,这是表姐的好心,原来她也蒙在鼓里。
这么说来貌似曾经的那句。开车的话也要十分钟左右,是这个意思,没有汽车和驾驶证的妻子,一定是拜托那个男人载她。
而妻子的剧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大概是早有预谋,才会不断暗示有川,老房子的赔付金的事,对于这件事,妻子的选择不置可否,如果是他,面对自己不爱的人,竭尽所能的索取获利才是第一选择。
太阳升上地平线,从遥远的屋顶上反射一束白光,照射在有川渗出油污的额头上。
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笔记本,原封不动的装回有织的抽屉里。
把屋子打扫干净后,有川拿着手套出了门。
出门之前他在妻子的卧室里坐了一会。
搬空的衣柜里只剩下有川的衣服,冰冷的床单上,没有任何妻子的味道。他把脸埋进床里,这时他又想到,到底有多久没有和妻子做过爱了,虽然他几乎没什么那方面的需求,但只要提到这件事,妻子就躲躲闪闪。
好像从前的时光再次重现一样,有川站在那件破旧的房子里,父母穿戴整齐迎接过门的媳妇。有川穿着制服和妻子一起跪拜父母。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进入妻子,貌似妻子对那方面也没什么兴趣,第一次的关系并不和谐,妻子像一具尸体躺在床上,不出声,也不动,有川也没了耐心,后来对于这方面的事,两人心照不宣的几乎不谈,但生活上,事业上两人都是无比的契合,有川老实踏实,唐语贤惠顾家,外人看来就是天生的一对,但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穿戴手套的时候,有川抚摸着手套上的纹理,这手套是母亲做的,妻子有同样的一副,但那一副,跟着母亲的火葬的那一天,就再没出现在有川的眼前,现在放哪里去了。
有川摘下手套,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家中仍旧冷清,他来到卧室,跪在地方翻找着那副手套,却死活见不到它的踪影,正当要放弃的时候,他从厚重的衣服下,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有有织小的时候一家三口的照片,那时的妻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
看着照片,他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