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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万有引力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陪我为你沉淀

1.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覃方初和谈禹是室友,至于为什么打起来了我也不清楚,只听覃方初说谈禹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但是覃方初好像还挺高兴的,主动给我打电话,还敢问:“你那天跟谈禹说了什么,是不是警告他不要再惹我了,我看他之后脸色特别不好。”

“没别的事我挂电话了。”

“别啊。”对于我没兴致的事,覃方初兴致就特别好,“姐,我觉得你还挺猛,你不知道你一跳下来谈禹他动作都钝了许多,不是太熟悉我恨不得觉得他当时还在护着你。而且那天搬宿舍的时候他胳膊吊着石膏……”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快内疚死了,哪有人把自己喜欢的人打进医院的啊!

可覃方初喋喋不休,我哪里痛他往哪里戳:“姐,我觉得谈禹要是知道是你打的,绝对要把你拉进黑名单。你以后看见他绕远点……”

我不想再听他说话了,直接撒手锏:“北见姐那天本来就发烧,跑出来一趟把脚给扭了现在还下不了床,我马上到她家门口了,你要不要跟她说两句?”

“我有课。”覃方初立马挂了电话。

我没有想到我会那么大力气把谈禹的手给拧折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实在记不起来是哪只,要不我就把它砍了。

姜北见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下不了床是假的,单脚跳起来比谁都灵活,但还是请了好几天假。

我进屋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一堆空啤酒罐子。要不是知道她喝酒如喝水的喜好,我还以为她失恋了借酒消愁。

我走过去帮她收拾了一下,她嫌我挡着她看电视了按着我坐下来:“你要不要这几天就住我这边啊,要不我觉得你上课下课,还得照顾我挺麻烦的。”

“不麻烦。”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宿舍每晚不定期查寝,我室友经常不在,要是我也不在了才麻烦。”

“真不来?”姜北见忽然语气都变了,有些促狭,“我告诉你哦,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以后再想来就不给了。”

我狐疑地看着姜北见,又摇了一遍头。

姜北见没再说了,拉着我看了会儿电视,然后打发我去帮她买酒:“你都不陪我住,还不让喝点酒派遣寂寞啊,快去!”

我好惨,走的时候还帮她带了三包垃圾下楼。

教师公寓小区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一位老奶奶每天都会坐在树下守门。据说她以前是A大教授,教周易的,退休之后没事儿干就喜欢坐这里给人算命。

而且老奶奶人还挺潮的,每天穿得十分有现代元素感,今天戴着一副墨镜,脖子上一串镀金项链,鞋还是时尚的铆钉靴,要是再加一辆摩托挂俩音响的话她就能骑上去村口兜风。

我出去的时候老太太就盯了我一路。

从超市回来拎着两箱啤酒,三袋子膨化零食进门的时候她又盯着我。我还挺不自在的,准备加快脚步的时候却被她叫住了:“小姑娘,最近是不是很苦恼啊,想做的事情不敢做,想见的人不敢见。”

我被说得有点蒙,犹豫了一下停在她面前。老奶奶继续说:“没事,很多东西就在你身边,你只要停下来就能看见了。”

虽然这话说得还挺对我心情的,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我脑袋还没转过来,只见老奶奶伸出一根手指:“十块钱。”

“啊?”这就收钱啦?不过想想觉得老人也不容易,就开始抱着巨多东西开始翻来翻去地找自己钱包。

毕竟只有两只手,这么一来手里东西没拿好差点掉地上了。好在被人帮忙拎了过去。

“谢谢啊。”空出手来还挺方便掏钱的,我拿了一张十块钱,刚准备递过去却被人抓着马尾走了。

“哎……”好痛。我捂着头发,生怕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就这么被扯掉了,这人究竟知不知道头发对于我们这种发量堪忧的女孩来说有多重要?

我气死了,可是转过身就不气了。

谈禹就算能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那也是吹进气球里的氢气,能让我飘到天上去。

我看着谈禹走在前面,一手拎着我的零食袋,另外一只手刚松开我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弄受伤的那只手,看起来好像没事了。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蠢了吗?”

“嗯?”我愣了一下才确定谈禹确实是在跟我说话,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但是人走毫厘我追千里,谈禹迈一步我就能八百米冲刺着朝他过去了。

我拎着一袋零食两箱啤酒身轻如燕地追在他后面:“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看姜老师的吗?”

谈禹停下来看了眼我手里的东西:“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跟我以前是邻居,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

“不是。”谈禹这才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那你怎么在这里?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问了,覃方初说谈禹从学校搬出来了,而他又出现在这里。话到嘴边硬生生地被我收了回去,“那你是不是也住这里?”

我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只要不摇头在我看来就都是肯定答案。

“是。”他停了一会儿说。

心里准备好的烟火在这一刻全部点燃,在我心口炸开了花。我攒了攒手,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那好巧,我就住在北见姐家。”

谈禹看了我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绕到了我身后。

他不会看出来我在撒谎吧。我忽然紧张起来,他的体温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贴在背上,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我的头顶,然后脸瞬间烧了起来。

“应该也不会住多久的,等北见姐腿好了我就搬出去了……”我不是很感动,但内心很骚动,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才问,“你……在干什么呀……”

“太重了。”谈禹好像是扯了扯我的书包,然后就这么说了一句往前走了。

我回过头才发现他把两袋零食系我书包带子上了,一边一个,死沉死沉的。

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谈禹居然跟我住一栋楼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以后我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跟着他上课下课呀!

心里的小人手拉手跳起来了芭蕾舞,导致我上楼都是飘上去的。

2.

姜北见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出门买了个酒就改变主意了,甚至连房间都准备好了,明亮宽敞还带阳台,站外边儿就能看见学校西区操场和好几栋教学楼。

唯一不好的就是隔壁两家阳台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而且都没有安防盗窗。中间还有搁空调的檐子,胆子稍微大点就能从隔壁翻过来了。

姜北见丝毫不在意安全问题:“都是教职工正经人儿,有什么好防的。”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我在房间里旋转跳跃了一会儿,一想到谈禹就有点兴奋难耐,捂着被子偷偷笑了半天。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拿出纸笔开始画画。

毕竟我是个艺术生,没法儿跟文化人一天一封三行情书比,但我从高中开始就一天一副谈禹速写了,后来还写日记一样加了些情节。

本来就是自己为了派遣无处遁形的喜欢和思念图个乐的方式,结果没想到发到社交平台上还有人追连载。估计再沉淀两年就能有一本书了。

“今天,我终于和你‘相遇’了。你问我是不是有点蠢,我觉得我还行!要不你试试?”我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覃再再出来一下。”姜北见忽然喊了我一声。

我出去的时候她用还健全的那只脚踢了踢我刚抬回来的啤酒:“这一箱是隔壁的,你送过去一下。”

“隔壁?”

“我前几天没喝的了,问隔壁借了忘还。”

老师都是这么喜欢喝酒的吗?我双手抱着一箱啤酒按响了隔壁门铃,不过许久都没有人开门。

“门铃坏了你不会喊啊。”姜北见在屋子里教训我。

我以为喊门就是拍门的意思,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拍下去门开了,箱子一沉我差点没抱稳,幸好对面帮我扶了一下。

“谢谢……”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我就察觉到是他了,谈禹。

所谓喜欢,既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他的存在,也能在流动更替的空气里瞬间感受到他的气息。

虽然刚刚奢望过这种可能,可我没想到谈禹真的就住在我隔壁。心里的小人沉寂了一秒之后差不多是狂欢着过年的感觉。

“这……这么巧啊,你也住这里……”

谈禹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下午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什么能让他有情绪波动。

我刚准备解释我是来送酒的,却瞥见他一直撑着门的那只手。

因为下午穿着外套所以我没有注意到,而这会儿我才看见他左手小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

难不成就是我上次掰断的……刚刚的欣喜眨眼就被心疼和内疚给取代了,于是说出来的话也乱七八糟的:“你酒……我……她……姜老师,让这酒把我送给你……”

谈禹看了一眼酒,又看我,问:“你喝醉了?”

“啊?”在我的记忆里,谈禹除了“嗯”很少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所以我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有些呆地看着他,“什么?”

他没再说了,仿佛刚刚类似调侃的话只是我的错觉而已:“那就放这里吧。”

“放这里像什么话,帮人送进去!”姜北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提着一只脚,对谈禹说,“不用我介绍了吧,你俩比我熟。”

谈禹没说话,转身进了屋,意思大概是默许了。

我跟在谈禹后面,进门便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药味儿,谈禹应该是刚换完药,茶几上还放着一卷绷带。

因为不方便换鞋所以我也没往里走,就站在那里:“你的手……”

“放旁边就行了。”

我和谈禹几乎是同时发声,结果是谈禹先回答的:“没事。”

其实仔细看的话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这个包扎方式并不是我以为的我把人胳膊给掰骨折了,但是我完全沉浸在自责里面了,根本没法思考,只觉得心里酸得要命,也疼得要命。

我把酒放下来,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谈禹……”

谈禹看过来。

“我就住隔壁,你下次要是要换药的话,可以找我帮忙。别的也可以找我帮忙……我……”我想了半天自己有什么用,“我力气大。”

谈禹垂下头,不知道是不是笑了的原因,这次“嗯”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是也不过就是一个“嗯”而已。

暗恋中的人都是即容易开心又容易伤心,千种情绪瞬息万变,不过他的只言片语之间。

“可以出去了吗?”谈禹抬头,看了他的表情我才意识到刚刚可能都是我的错觉。我“哦”了一声。

一步走了五秒钟,刚出门就一阵劲风,然后“嘭”的一声,我想是被轰出来的一样?

我不知道我暗恋谈禹这事儿是怎么被姜北见知道的,大概姜还是老的辣吧。

“你不觉得你总是过分关注我们班的事儿了吗,我可不认为你是关注覃方初。”她不慌不忙地说,“而且你记不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借我作文书?我那本作文书里有一篇火影忍者的同人文,你说你后桌特别喜欢,然后你不好意思把我作文书送给他,就直接把那篇抄下来了,后面还有一封写了个开头的情书,给谈禹的。我还从来没见你字儿写那么好过。”

我的脸瞬间红透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连那篇作文名字都记得,叫《轮回之境》。可是情书写了什么我却不记得,因为没有寄出去的信实在是太多了。

“情书现在还夹在我书里呢。”姜北见拍拍我的肩,“都沉淀三年了,当初没关系,现在莽一点儿也不是不可理喻,加油。”

原来我的追爱之路上也不全是覃方初这样的绊脚石,还有姜北见这样的垫脚石。

当我满眼泪水对姜北见感激不尽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推开了:“别别别,我是为了自己,可不是为了你。”

尽管我和谈禹不过一墙之隔,但我俩的距离也并没有因此而拉近。我想象中的那些开门不小心遇见,上课不小心撞上之类的浪漫情节全部都没有。有的只是我天天坐在小区门口跟望夫石一样,谈禹偶尔骑车从我面前路过我都能开心好几天。这么一来,倒是跟天天坐门口算命的老奶奶玩得还挺熟。

老奶奶已经是第二次给我算命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握住机会,没机会就创造机会。说完又问我要了十块钱。

可是我觉得老太太说得还挺对,钱付得也挺值。

我坐她旁边,放眼望去就是小区的车棚,自行车、摩托车放一排特别规整。而其中一辆我还算挺熟悉的,是谈禹的自行车。

我忽然福至心灵,如果谈禹的自行车坏了,他又得赶着去实验室。那我岂不是正好能把我的自行车借给他,然后我也恰好要上课,就能顺理成章共乘了?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命不在天在于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自行车出意外,而且谈禹这个自行车看起来真的很复杂。我翻来翻去只有暴力对轮胎动手了。

虽然这样特别不道德,可是身体永远比思维更进一步,当我的良心开始备受谴责的时候轮胎的气早被我放没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沉沉的一道声音砸下来。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谈禹黢黑的瞳孔。怎么就能这么赶巧,做坏事必定被抓包,我是不是命不好!

“啊,谈禹是你呀。”我边打招呼边想对策,最后选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借口,“我在……帮……帮你修车……我们青年志愿者就随便搞活动,随机抽取自行车……维……维修……”

谈禹抿着唇看了眼我手上的扳手,也不知道信不信。总之,他也没说什么,还从另一边推了一辆车出来,路过我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好像很闲。”

“我……”我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谈禹已经走了。

而且我还弄坏了别人的自行车,于是赶紧鞠了个躬道了个歉,想了想又写了个字条留了电话,说晚上回来再帮忙修好。完了骑上车就追谈禹去了。

学校北二门到教师公寓就是出了小区往南走两百米的距离。因为刚好赶上下午两节课的时间人比较多,自行车也比较慢,所以我稍微飙一下自行车技就能追上谈禹。

他好像是去图书馆,而我待会儿得去美术学院上课。两个地方一个在红叶湖南边,一个在红叶湖北边。虽然不在一个方向,但是绕着湖转一圈总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所以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跟着谈禹绕了大半个红叶湖了。

才初秋而已,还没红透的叶子有些已经落了下来,有人拎着袋子专门捡,估计是想搞什么红叶寄情的活动,把情书写在叶子上寄出去。

没想到大学生们还挺勤俭浪漫的。我高中写情书都得买文具店最昂贵的信纸,承载我最放荡的心事。

我看见谈禹停在了图书馆门口,身影掩映在层层落落的红木之间,修长挺拔,像是一棵树扎根在我心上。这么一瞬间我忽然想起来那封情书的开头是什么了。

“积玉如石,列松如翠。”

“嘭”的一声,我没看路,直接撞到了俩姐妹一人拎一半的塑料袋,纷纷扬扬的红叶落了我一头。

后半句是“艳郎独绝,世无其二”,但我没好意思写。

3.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谈禹这个不思进取又压根不需进取的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一些可有可无的计算机技能大赛,明明连课都不愿意上来着。

姜北见腿好了就开始回归工作了,作为比赛的指导老师每天也忙得不行:“因为他们拿到奖了我就有机会转正留在学校了啊。而且学校也能多申请研究经费。”

“这样啊……”我偏着头,只听了前半句。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谈禹是为了姜北见才参加比赛的?一把刀子插进了心里。

姜北见抽空看了我一眼:“别瞎想啊,谈禹是被他表哥逼的。再说了,我能对小孩儿有乐趣嘛。”说完又自我否定,“但是谈禹的话也未必不会,这小孩太有魅力。”

“不是,什么表哥?”我发问。

姜北见忽然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去开门,狡黠一笑:“就门口表哥。”

我完全状况之外,还以为来客人了,跟着姜北见跑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气质有多好我暂时不是很在意,主要是这个人看起来冷硬严肃,我有点怕。

姜北见却是前所未有的娇俏:“出差回来了,靳老师?”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目光扫到我这边:“这谁?”

我冷不防一个寒战,觉得他要吃人。姜北见推我:“快叫人啊!”

“表哥好。”我鞠完躬抬头便看见了谈禹,他虽然也不是什么面容和善的人,但是这么一对比谈禹可真是温柔啊。而且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松软穿着随意,整个人有一种难见的温顺,看起来好好抱的样子……

好想抱,我的心悄悄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男人还盯着我在看。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谈禹:“你表妹?”

谈禹皱眉,都不看我:“不是。”

“那是我表妹?”男人又问。谈禹没说话,大概是回答烦了。

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那个……”还不是姜北见表哥前表哥后把我给喊乱了。

好在姜北见终于憋完了笑,说:“介绍一下,这是靳泽,计院院长,你同学表哥。”然后又看着靳泽,“这是我妹,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前提是跟我结一下连理,谢谢。”

谈禹就出来开门的,应该也懒得理这群人,转身就进屋了。而我还沉浸在姜北见刚刚那句话的震惊里,结一下连理是什么意思?

“不必,麻烦你少喝点酒再来跟我说话,谢谢。”靳泽说完“嘭”的一声进屋关上门,一点都不留情也不留面。于是就只剩我和姜北见两个悲惨生命面对着冰冷的墙壁顾影自怜。

我连蒙带猜加上姜北见的倾情点拨大概弄清楚了她和靳泽的关系。所以,姜北见确实是为了她自己,从大学的时候开始,追靳泽七年了。

当时姜北见还是一个肆意张扬的社会北姐,毕竟是小时候就掌管了我们整个小区的青少年阶层的人。飞天搅云下地翻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且也没人敢打她。

可遇见靳泽就老实了,那时候靳泽是她的辅导员,年轻的时候跟现在没两样,冷漠严肃爱吼人。

开学的时候所有代表人讲话都喜欢长篇累牍,靳泽上去就两句话:“我叫靳泽,不喜欢话多的人,所以我的发言完毕,谢谢。”

然后姜北见就坠入爱河了——爱情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年轻的姜北见也很凶,追人都是大张旗鼓死缠烂打,后来甚至缠到了靳泽家里了。弄得全校皆知,然后靳泽就被调走了。

两年后姜北见就考了那个学校的研究生。后来靳泽又调了一次,姜北见就考了那个学校博士。到现在最后一次,靳泽今年开学被调到这里,姜北见就来应聘了辅导员。

我觉得姜北见的恋爱史简直就是一部“黏着系女子的七八年纠缠不休了”,可我没想到都这个程度了靳泽居然还不为所动。太冷酷了。

姜北见懒得跟我讲,直接给我开了瓶桃子酒企图灌醉我:“我们成年人谈恋爱都是这么高级的,跟你们不一样。”

可能真的不一样吧。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叫《飞天德》,里面有一句话特别适合姜北见。

“我是暗夜里飞翔的恐怖,我是凌晨三点把你吵醒的打错的电话,我是黏在你脚底下甩也甩不掉的口香糖,我!就是!飞天德!”

我喝多了就有点疯,深夜十一点半趴在阳台上诗朗诵。隔壁的灯还亮着,隐约能听见键盘的声音。

“飞天德你积点德,一栋楼都睡觉呢。隔壁还要赶报告明天比赛用,就数你最吵。”姜北见推开我的房门。

我回头压根看不见人,就嘿嘿笑了两声:“好!”然后光着脚跳进去一头栽到床上。床头柜上月球灯的灯光温柔皎洁,顺着床脚淌下来泻了一地。我忍不住想背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情郎!”

我大概真的有点醉吧,翻箱倒柜找了我一个压箱底的宝贝。

是小时候经常玩的那种星星投影灯,插上电一打开,灯罩上的小星星就会被放大到墙壁和屋顶,不仅会变色还会旋转。

是小时候喜欢覃方初的女孩让我代送的,但是覃方初不要,我就偷偷留下来了。

我兴冲冲地找了个插头,灯亮起来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可真幸福啊,星星和月亮都在我的手边。

可是这种浪漫没有持续多久,我醉呼呼地打翻了桌上的啤酒罐,没喝完的酒淅淅沥沥地浇到插线板上。

然后“刺啦”几声之后“嘭”的一声,灯灭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宛如“非X勿扰”灭灯现场,最后只剩一盏自己会存电的月球灯。

“覃再再!”姜北见的声音响起来。

门被猛地打开,一束光毫不留情地照过来,姜北见举着手机灯照我:“你没事吧?”完了又吸吸鼻子,“什么味?”

我酒醒了一大半,可是眼前似乎还有刚刚插线板连着我星星灯火花带闪电的情景。幸好我扔得快,要不我现在就死了。

我张了张嘴,有点不会说话:“我……看刚刚星星呢。”

姜北见看了看地上被炸焦的烂塑料,又照着墙上被烧黑的一片,大概明白了什么事。

她应该是被气到没脾气,过来把我扶起来扔到床上,然后走到阳台上楼上楼下看了一圈:“覃再再你还挺会玩的,一栋楼都给你炸停电了。”

“我……”

“你躺好。别大半夜的瞎演讲了。”姜北见打断我,“谈禹实验报告不知道写完了没,待会儿不来电估计要上网吧通宵。这还关系到我的职业生涯。”姜北见出去的时候又给我关上门,“我去物业看看。”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自己胸口突突的声音,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生死之间的恐惧当中。我侧过头看着这个房间唯一的灯光,忽然又坐起来。

谈禹怎么办,作业写完没,这么晚了去网吧多不安全。他们家难道没有台灯吗?

心里的愧疚自责不仅没有让我安分老实一点,还激励我做出了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我抱着月球灯,蹑手蹑脚跑出去找了姜北见晒衣服的顶衣杆,然后找了个绳绑西瓜一样把灯绑起来挂杆上,就这么挑着跑到阳台。

天边寥寥几颗星星黯然无光,校区漆黑一片,偶尔有车灯闪过。

我贴着墙壁,心跳的频率比起刚才有增无减,深呼了几口气之后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把杆子升到隔壁阳台上。

古有凿壁借光,我有撑月送光,美得我甚至完全忘了是谁搞得全区停电的,也完全没考虑谈禹是不是住这间房。

“嘿嘿……”我傻笑了一会儿,然后又听“嘭”的一声,绑瓜技术太烂,灯掉地上了。随即是拉开落地窗的声音。

谈禹走出来,就站在边上看了眼地上的球,又看着我。

我压根儿动不了,有一种我把月亮摘下来了的错觉:“晚,晚上好呀。”

“你在干什么?”谈禹的声音和夜色一样的沉,见我没回又说,“黑夜里飞翔的恐怖?”

“不是,我在……在发光。”我想说在发电来着,但是人一紧张就容易口胡,而且我完全没想到谈禹还听到我刚刚背台词了。

我跟小学生要挨打一样的表情,看着谈禹弯腰捡起地上的月球灯。灯光照着他的脸半明半暗,像是电影里精心制造出来的光影。

他看了一会儿,侧过头来。不等他问,我赶紧解释:“这是我送你的!”

我努力瞎扯:“送你一个月亮。”

谈禹没有说话,垂着眼睛。他手里拿着我的月亮,于是我的夜空就没有月亮了。

夜风丝丝潜入心扉,好像有春天的铺满路的粉色花瓣,夏天的傍晚带着凉意的风,秋天飘下来的银杏叶子,还有冬天融化在手心的雪花。全世界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到了这一刻。

我看着谈禹,偏着头,说:“满天星光,满屋月亮,全送给你。”

4.

高中的时候老师讲,潮汐是月亮对地球的引力。我觉得谈禹就是我心头的月亮,于是心脏有引力,血液起潮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谈禹背对着我,一根手指顶着那个月球灯旋转。他忽然半回头,脸上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明朗又欠抽。

“谈禹……”我听见梦里的我说,“能把我的月亮还给我吗?”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头昏脑涨的,跟昨晚打了拳击比赛一样。

姜北见留了短信说今天带谈禹他们去隔壁学校参加比赛,今天都不在家,顺便交代了我一些家务事。

不过还有另外一条短信,是不认识的号码。昨天晚上八点发过来的。我想了一会儿,那个时候我正和姜北见正喝到了兴头上。

短信内容就一个句号。

我想都没想,应该是什么澳门首家线上赌场发的吧。我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十点的课,可刚走到小区门口停车棚我就记起来了!

自行车!

我慌忙掏出手机,幸好短信还没删,我犹犹豫豫删删减减回了一条:“请问是您的自行车吗?”

我以为对方看见字条之后肯定会一个电话过来先骂我一顿再说,没想到居然能忍住愤怒理智地跟我短信交流。

对方居然还秒回:“嗯。”

那我怎么办?犹豫了半天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方便说一点,结果打过去却被挂了,然后又是一条短信:“不方便。”

那……我回:“那您忙完给我打电话吧,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嗯。”

好冷漠,我收了手机推着车子到门口。

算命老奶奶今天还挺早的,穿了一身迷彩服,仔细看还换发型了,花白的头发被烫成了花菜。

她朝着我勾手:“缘分是天定的,幸福是自己的,小姑娘,想知道你和他的缘分吗?”

怎么感觉下一句就是编辑我的姓名发送短信?

“不了不了。”而且我今天没带多少钱,每天跟交过路费一样我都快干涸了。我笑了两声扯开话题,指着刚刚那辆自行车问,“奶奶,您天天坐这里知道那车是谁的吗?”

老太太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有缘人却非良人,小姑娘你不要问。”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摆摆手不说话,意思是二十块。

我一共就二十块,于是我赶紧骑上车跑了。

上午两节课比较无聊,玩手机恰好刷到了姜北见朋友圈,说是比赛拿金奖了打算去爬山庆祝一下,还带着一张自拍照。

右上角有一个不聚焦也盖不住帅气的背影,我一眼就看出是谈禹,他好像正在低头玩手机。

我点开评论小心翼翼说了一句“真好看啊,就是有点不对焦”,然后电话立马响起来了。铃声还是老版《西游记》主题曲,上次覃方初恶作剧给我换的我完全忘了。关键是,我正上课呢!

于是,一瞬间全班的目光都聚过来了。

“覃再再。”老师一眼盯上我,“既然都没人主动参加那就你吧。”

“啊?”我就几分钟没听课就开始发蒙了,“参加什么?”

“把报名表递给她。”老师抬了抬下巴,“期末的高校联合创意性画展,你平时也没拿几个拓展性学分吧,这个能拿奖有三个学分,抵得上一个英语四级,你英语蛰伏一年应该退回起跑线了,四级顶多过个院线。”

我看了眼报名表,一个脑袋三个大。

虽然这种课外学分对我来说的确特别具有诱惑力,但是我画画只是因为文化课不好想靠艺术分加成跟谈禹进一所学校才学的,压根没什么天赋。学分拿不到算了还可能给我们学校蒙羞。

老师估计也只是想找个滥竽来充数,压根没注意到我有点被刁难的表情:“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来团支部找我,我安排一下。”

下了课我给姜北见回了电话,但是那边没人接,翻了翻朋友圈半小时前的定位在玉泉地质公园,如果是要爬山的话那里确实海拔比别的地方高二三百米。算是山。

我犹豫了一下,尽管谈禹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但是假如被我撞到剩下的百分之二了呢?

5.

玉泉公园离我们学校还有点距离,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午饭就在门口买了盒酸奶。

而且我只顾着就谈禹到底会不会在这件事在心里博弈,完全没注意到这天已经非常明显地阴了下来了。

直到凉风吹着叶子簌簌地往下飘,冻得我一个激灵我才猛地醒悟,好冷,这时还有几滴水落下来。

以防万一,我花完身上最后十块钱买了把伞。

山路虽然不像电视里那样全是土和泥,但是也挺荒凉崎岖的。我走在水泥地上也会有一种路两边的林木从中随时都会忽然窜出一只野猪的感觉,所以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忽然开始狂奔起来。

一直爬到山顶我才松了口气,这里有人气多了。

好像是新建的一个主题村庄,古朴精致的小木屋前后错落,有些是餐厅有些是咖啡店,各有各的风格又不乏情怀,还有人光着脚丫坐在树上唱歌弹吉他。

可我无暇欣赏,姜北见电话一路都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无奈之下只有打给覃方初,没想到他居然接了,应该是心情还不错。

我还有点接不上气:“覃方初你们在哪儿?”

“干吗?”覃方初防我如防狼,忽然语气又变了,“你别告诉我现在举着顶保鲜膜站在路边的人真的是你?”

什么叫保鲜膜,我好歹挑选了一下还选了把几年前很流行的透明伞好吧。

我目光四处转了一圈,才发现对面一家叫作“棫时年”的咖啡店,招牌上几个字丑得跟我写的一样。

覃方初撑着树桩窗边的木栏:“你来这儿干什么,深山藏尸?”

“……”

“喂?你毒哑了?”

覃方初在那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我已经不想听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谈禹。目的达到了就要及时把覃方初踹开,以免他待会儿又发骚发浪发生绊脚石体质。

“弟,我们绝交吧。”不等覃方初说话我就挂了电话。

谈禹侧对着我站在旁边的一家木雕店门口,我恰好能看到他侧脸起伏的轮廓,眼睛半垂,盯着手上一块木头看得很认真。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热烈,谈禹忽然侧过头来,把我装进了他的视线里。这一刻我终于听清了坐在树上的女孩温柔呢喃的歌声,她唱道:

如同一头麋鹿,闯进一座荒园;

我是一个动物,踏进你的眼里……

繁枝之中出落你;

花雀一样的悄吟。

而我只想抱你,抱紧你。

这几句词像是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水里,打碎了倒映在我心头的月影,而荡开的涟漪是年久生皱的信纸,铺满了说不出口的心事。

我看着谈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已经挣开了身体这道枷锁,拨开了层层叠叠的风,穿过了雨和雨之间的间隙,冲过去抱住了他。

我的灵魂比我本人有出息多了。而且事实总是与愿相违,天时地利抵不过人不和。

“覃再再你是不是神经末梢打结了电极传递信号不及时啊?”覃方初气急败坏地朝着我喊,“打电话不说话还挂我电话?”

我恨不得把覃方初嘴给缝上,再看谈禹时他已经走了。

“哎,谈禹!”我立马追了过去,完全不顾后边覃方初的嚷嚷。

谈禹腿长,所以即便没走多快我也是跑着追上来的。

“有事?”谈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为了不对我感兴趣居然开始对路边摊感兴趣。

而我为了随时掌握他的表情都快跟螃蟹一样走路了,思来想去扯话题:“没,就……想跟你道歉。昨天晚上我可能有点喝醉了,就给你造成了困扰……”

这话说起来还有点暧昧,但谈禹却仅仅“嗯”了一声。嗯完了呢?我心里急到打鼓,生怕他说没事你快滚。

于是,我开始瞎编:“还有就是……上一次在小区门口我不是弄坏……不是志愿修车嘛,好像把别人车给修坏了,然后他现在找我麻烦要找人解决我!”

谈禹终于停了下来,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表情和语气却没有体现出来:“所以呢?”

我格外诚恳:“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做证。证明我不是故意弄坏的。我不想被别人解决掉。”

“覃再再。”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谈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这一句话三个字快把我的魂勾没了。

我慎重地应道:“嗯,我听着呢。”

“那天在操场上的人是你吧?”

“啪”的一声,我刚刚才飘到天上的心瞬间摔了下来,甚至还想装傻问什么操场。

可谈禹根本就不需要我承认,接着说道:“身手不错,所以我不觉得有人能解决你。”

我一时半会儿之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是我。

谈禹大概察觉到了我情绪的转变,刚准备说话却被我脑袋一热心一横给打断了:“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喜欢你?”

表白的一瞬间就像是从飞机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我把自己抛向空中,等待的过程是无限坠落,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忽然有点害怕粉身碎骨的结局,于是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啊哈哈,没关系我刚刚瞎说的你能不能假装……”

“谈禹哥哥!”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刚刚坐在树上唱歌的女孩儿,原来她和谈禹认识,还是“谈禹哥哥”这样的认识……

我觉得眼睛有点酸,可能是眼肌劳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心口又绞了一口气。

她背着木吉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停在我们面前,大概看我奇怪,很有礼貌地朝我打招呼:“你好,我叫靳翼,名字太难了你可以叫我小翅膀。”

“我叫覃再再。”我现在没心情交朋友,朝着谈禹继续说,“那我先回去了啊我们家还约了电工师傅修路。你们玩吧。”

其实是修电路,但我失魂落魄的时候比较不会说话,说完顺便把手里的伞递给他:“待会儿下雨了你们撑伞玩。”

我压根不敢去看谈禹,也无法揣测他现在的心思,只顾着先跑了再说。所以我也没看见谈禹从头到尾都盯着我的样子。

本来就是意料之外一时头脑发热做的事情,我没准备谈禹也没准备,只能怪我自己太激动了。

下山的时候刚好路过那家咖啡店,姜北见和覃方初还都在。我想了想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覃方初依旧话多,但我都没听,连姜北见说什么我都没放心上。

我完全沉浸在自己被首拒的情绪波底之中,所以我一点都不意外自己是怎么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就准备下山,可路上忽然特别多人拥过来。我回过神的时候就是被人撞了一下,加上雨天脚下路滑。

脑袋有几分钟的空白,意识归位的时候人就卡在了山坡上的树与树之间。

我眨了眨眼,动了动手,然后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好像没受伤,除了心口有点堵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为什么会哭我也不明白。

大概怀春不遇跟怀孕是一样的,容易情绪不稳定。

我吸了吸鼻子,哭舒服了点才站起来,四处看了眼找了一条上山的路。

可我明明在下面悲伤了也没多久,上来却变了天。行人来去去匆匆,本来没多少人的地方这会儿跟蚂蚁搬家一样,路人零零散散的对话落在我的耳边。

原来是山顶缆车出了事故。有两个人现在还没找到。

“覃再再!”我听见姜北见的声音了,回头看她冲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覃再再你是不是想吓死我!你怎么回事啊你?”

我来不及解释,都快被姜北见勒死了。她声音带着一丝哭腔:“缆车出事,他们说上面有个年轻女孩,你刚好又要下山我们还以为是你。”

“我……”我心里一悸,“那没人受伤吧……”

姜北见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你先管管你自己吧!大家找你都急得要死,谈禹还去事故点找人了!”

在听到谈禹名字的时候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那他……”

话没说完我和姜北见的电话便同时响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手机上无数个未接来电,姜北见、覃方初,还有找我赔车的?这个时候我暂时不想赔车,就挂了。

姜北见喊我:“我跟小初说了,他们在咖啡店,我们先去会合。”

覃方初冲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喝热茶,我以为他会骂我一顿,可是他咬牙切齿地瞪了我几眼就是故意不说话。

姜北见开始清点人数,“谈禹回来了吗?”

“还没呢,他不算跟我们一起来的吧,只不过是为了找他朋友刚好和我们顺路。”不知道谁在说话,我喝了口水,心想朋友应该就是那个小翅膀吧。

“可他也去找人了,而且电话没打通,他估计还不知道人找到了……”

“我出去找人!”

“你想去哪里?”我刚站起来就被覃方初给吼坐下了,“你自己都让人不放心还心怀天下,你坐下给我省点力气。”

他站起来:“我去。”

覃方初刚走到门口就有人进来了,他们迎面撞上。是刚刚那个小翅膀。

可她对我印象还挺深刻的,看见我之后愣了三秒开始哭:“谈禹哥哥为了找你去事故现场了,那里到处都是峭壁陡崖,而且天快黑了,他会出事的……”

“能有多大事啊。”覃方初停在门口,不耐烦,“都成年人了自己还看不好自己?”

“可是他……”

手机振动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看着我,而我愣了许久才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透过听筒被放得无限大:“请问是伤者朋友或家属吗?”

从小翅膀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心脏周围仿佛有一道阴影,它慢慢化成一道利爪,在此刻终于毫不留情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伤者在事故现场为了救人摔下陡崖,我们在他的手机最近通话里拨的号码……”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被我挂了好多次的自行车车主,备注被我改成了“冤没头债有主”,仿佛一语成谶,我就是谈禹的冤大头。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唯一的反应便是往外冲。我要去找谈禹,至少告诉他我没事,所以他也不要有事。

可是赶过去的时候只有残枝枯叶狼藉不堪,泥土里还躺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像是用完扔在地上的保鲜膜。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今天我看不见我的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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