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将是他在这里住的第三个年头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源墨似乎是在偷偷折腾些什么。
即便已经相处了两年,易永轩还是没能摸清源墨的身份。她的谈话很是奇怪。除去武学外,她从来没有讲过完整的内容,尤其在讲到她自己的事时总是支离破碎的,永远只是点到为止,不肯细说。不管易永轩怎样绞尽脑汁想要套出点话来,也从未成功过。
有一天他正在练剑,源墨却忽然向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认为这世界上的鬼神相比于凡人,除了永生还有什么差别?”,询问太过突然,他只得稍稍想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觉得他们尽晓天下之事。”
可惜看来这个回答并不能令源墨满意,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所谓鬼神,他们的确知晓万事,谁在停步,谁在徘徊;谁在迂回,谁在隐蔽;谁在谩骂,谁在对坐交谈。但他们也有不知道的事。比如。。。”她忽然停住,摆了摆手“没什么,继续练剑去吧。”
他茫然地点点头,颇有些莫名其妙。
今日寒风呼啸,可青年只穿了一身薄薄的黑色劲装站在雪地里,他鼓动真气,猛地用木剑往面前的竹林隔空划去,剑刃上凝结出一道薄薄的剑气,把面前大片的竹子斩成两段。长出了一口气,把木剑收回鞘中。“嗯,这一剑挺不错的。”,源墨站在稍远处,微微点头。
是时候了,两年前,她把他从狼嘴下带了回来,如今,他也该自己到处去游历了。这既是必经之路,也是她曾作过的约定。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又似乎有所改变。
“行了,你出师了,该教给你的,你都已经会了。剩下的,就是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了。”等青年走到身前,源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满意。“师傅您这是要赶我走了吗?”“不,并不是赶你走”,源墨无奈道,“只是如果不去江湖上磨炼的话,你永远没有办法真正强大起来。技艺学了而不去实践,你就发现不了它的长处与短处。不与人在生死交战中搏斗的话,武功同样难以精进,而现在你的武功练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走了。何况你不是想要去远西吗?”她从旁边一块石头后面取出一把长剑,扔给易永轩“上阵对战,总不能用木剑吧?你也别去城里铁匠铺买那些寻常钢剑。我手上正巧有一把剑,而我又是使刀的,用不上,所以它就归你了。”,源墨淡淡道。“这把剑好像是叫星陨,有次我在山中一处古迹里偶然得到的,一直放在身边。它在受到损伤后会自己慢慢修复,很奇特吧。”她补充道。“是吗?”易永轩仔细端详着剑身,他发觉剑身在向周围散发淡淡的热量。
归剑入鞘,“师傅,我能再问您几个问题吗?”源墨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我记得当初您给我讲过万象堂的三种榜单,能再给我细讲一下吗?”,易永轩对这个事情一直念念不忘,趁此机会问了出来。“我早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源墨嘿嘿笑了几声,随即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失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么,首先去给我倒杯茶过来,反正你也不急这一会儿。”
“给,师傅”,他从屋里倒了杯热茶递给源墨,“我记得之前是给你讲过万象阁会发榜,对吧,我趁你之前练剑的时候去把今年的都买了,等会儿连着你的包袱一起给你。”源墨脸上浮出一丝绯红,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江湖上好手很多的,除去榜单上这些什么剑痴,铁面刀啊之类的,还有很多隐世高手。”“可是师傅。。。”易永轩刚张口想说些什么,就被源墨给打断了“别插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源墨用脚跟轻轻敲着凳子“为什么不告诉你他们的名字对吧,”她耸了耸肩“因为我也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易永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傅?您这。。。”他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就被踢了一脚。“笨蛋,还有其他问题就快问,问完就赶紧走!”源墨骂道,“是?”,揉了揉被踢的地方,憋了半天,终于蹦出来一句话“师傅,您今年多少岁了啊,”,“打听女孩子的年龄可是很不好的哦”源墨皱起了眉头,“糟糕”易永轩暗叫不好,正当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惩罚时,反倒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应该是十九岁吧”,
“哎?”他有些惊愕,不明白源墨为何如此轻易就告诉自己,下一瞬间,却是惊得脱口而出“师傅您才比我大两岁吗?”。“不然呢,你以为我多大?”源墨白了他一眼。“不不不,”易永轩挠了挠头,“那您两年前看着也不像是十七岁的样子啊。。您肯定是谎报年龄了,您都说的是‘应该’。”他认真地望着源墨,“去去去,快给我滚。”源墨笑骂道,一边扔给易永轩一个包袱。“这是?”易永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出这么远的路,不需要带东西?”源墨连气都懒得生了,“还有我跟你说的刀榜与剑榜,也一并放在里面的。”,易永轩把包袱背到背上,向源墨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刚转身要走,源墨又把他喊住了。“把木剑留下来,就当给我留作念想。万一你在外面哪个地方没了,我也好拿它来缅怀一下你。”
“您怎么不盼我点好的啊”他哭笑不得地把木剑取了下来,有些依依不舍地双手捧着递给源墨。她接过剑,这才挥挥手让易永轩离开,“八年后的九月初五,到落剑峰下的茶亭来”,“是”,易永轩答应一声,转身迈步离开。
“不要忘了八年后的九月初五到落剑峰下的茶亭去。”,眼见得他越走越远,源墨最终还是忍不住向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再次喊道。
没有回头,青年愈来愈远,他的身影与山峦相比显得极为渺小,不多时就消失在远处。源墨怔怔地望着易永轩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转过身,走到洞外的桃树下。前年的桃核,没想到去年竟然从地里长了出来。
“想来,现在怎样的艰险都应该难不住你了吧。无论何时,我都会等你回来。”左手的茶杯化成光芒散去。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木剑,嘴角却扬起一丝温暖的弧度,轻轻地把木剑插在了那桃树前。桃树原本干枯的枝干猛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了一朵朵的花蕾,它们慢慢展开着,最终变成了一片灿若朝霞的桃花。木剑方圆十丈内的积雪尽数融化,地上繁花如锦,和周围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