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雨亦停,芳瑾在床上辗转反则,不能入寐。她披了衣服,悄悄走出房门,看深夜的星空,群星闪亮,璀璨而美丽。
“数了多少颗星星了?”
芳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激灵,忍不住责怪:“为什么你每次出现都是悄无声息故意吓人?”
荣启道:“我在这里站了半天,是你没发现而已。若是再不出声,难不成让我陪你数一晚上的星星。”
芳瑾白了他一眼,“你惯会强词夺理,我不跟你计较。”说完,想了想,又道:“你这次来我们这里是为何事。”
“受父命去边地视察军情,路过。”荣启道。
听他回答,芳瑾又瞧了瞧他在星光下闪着微光的衣衫,“那你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喽?”
荣启笑,“官宦人家?嗯,算是吧。”
芳瑾的心底一声轻叹,似乎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一道看不到的鸿沟。
荣启并没有察觉到芳瑾的心思,说:“那年见你还是小女孩,如今隔了三年,都长成大姑娘了,若是你不开口说话,我还真认不出你。”
芳瑾点点头,“是,三年,变了好多。”,
“今日进村子的时候我还想着,会不会和三年前的小姑娘再次相遇,没想到一场大雨竟让我们相见了,看来冥冥之中我们还真是有缘分的。”
芳瑾笑笑,没有答话。
荣启仍然自顾自地在说着话,“这次去边地,来来回回要半年的样子,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吧,总是要经过这里的,你的爹娘又是热心人,留我们再借宿一宿也不是难事。”
芳瑾的心中忽然有些烦躁,她甩甩头,说道,“太晚了,我要回房了。”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荣启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抓住芳瑾的胳膊,“说得好好的,为什么闹脾气?”
芳瑾扭过头看住他,眼睛里有星光闪动。
“你……”荣启呆住了,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住芳瑾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似被蛊住了心智,忘了说话。
“你我不会再见了。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嫁人了,你就见不到我了。而且,即便是我们再见又能怎样,不过是你口中说的‘缘分’而已。其实,芸芸众生,跟你能见一面两面三面四面的人多了,难不成都是缘分,这样看来,你所谓的‘缘分’也太不值一提了!”
“所以你就不想和我说话,不想和我深交?”荣启问。
“对!”芳瑾愤愤地说,“我情愿没有见过你!”说罢,使劲甩甩胳膊,“松手,我要回房。”
荣启忽然笑了,“瑾儿,你叫瑾儿对不对?若是我想和你说话,和你深交呢?”
更深露重,连禅虫都噤了声音。芳瑾裹在被子中,反反复复想着荣启的那句话和他的笑,只觉得脸上一阵又一阵热辣,心也砰砰砰跳得难受。她忽然想到一个词“情窦初开”,莫不是这就是对荣启生了情吗?
芳瑾在被窝里傻傻的笑着,一时却又难过起来,她已是有了婚约的人,即刻便是他人妇,怎能在这样对一个几乎陌生男的男人想入非非。
可是,说到陌生,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君且不更是陌生,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更遑论知根知底了。至于荣启,嗯,好歹还是见过面聊过天的,最起码她知道他这个人应该不坏,而且,看起来还比较有趣。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芳瑾翻身坐起,点着蜡烛,把这首小诗工工整整地写在纸上,又小心地裁开,只把这写了字的一小条仔仔细细地放在荷包中。做完这一切,长长的吁了口气,又一次躺下,捏着小荷包,渐渐睡去。
这一觉芳瑾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在梦中游荡。一会儿梦到自己披上了嫁衣坐上了花轿,吹吹打打地被送进夫家;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回到了第一次和荣启见面的那个山洞,在那里,荣启拉住她的手,对她说:“瑾儿,我们又见面了。”直到芳瑾被屋外混乱的声音惊醒,她还模模糊糊地,半天搞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继续在做梦。
窗外的天早已大亮,芳瑾慌忙穿戴整齐,拿帕子抹了把脸,匆匆走出去。
堂屋里,秀才正和昨日借宿的一个客人说着什么,脸上的忧虑让芳瑾纳罕。
“荣启呢?”念头刚落,只见荣启打帘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芳瑾,他翘了翘嘴角,眼神中有不经掩饰的笑。
芳瑾扭了头,毫不在意似的往屋外走,却在不经意间听到荣启和父亲的对话,又停住了脚步。
“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又要继续打扰了。”
“不妨事不妨事,令伙伴突发疾病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只要他无恙便好,在寒舍多歇息几天再上路吧。”
芳瑾惊喜地转过身,正正看到荣启在一边躬身道谢一边对她眨眼,她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赶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