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方与玉溪的“巧遇”是在第二天。
那天下着雨,玉溪撑着一把浅粉色油伞慢慢地走在张玉方下朝回府必经的小巷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她着一袭素白的长锦衣,乌黑的长发松松的堆在头顶,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行动间,莲步轻盈,飘飘欲仙。
身后“轱辘辘”的车轮声由远及近,玉溪也不躲闪,依旧自顾自地走着。果然,有呵斥声传来:“丞相回府,快快闪开!”
玉溪好像被惊了一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马车立时停住,车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人回答:“回相爷,有一位姑娘,摔了一下。”
车帘掀开,玉溪适时地回过头来。微雨中,玉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眼似墨玉,唇若含朱,身着素衣,松散的黑发却又显出别样的风情,当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纵使张玉方见多识广,也禁不住愣在当场。
玉溪见张玉方失神,不漏声色地浅浅一笑,随即又在面上做痛苦状,似乎伤到了哪里。
张玉方马上便做出了怜香惜玉的反应,呵斥着下人赶紧扶起玉溪,并把她搀上了马车。
“是我家下人莽撞,惊吓了小娘子,老夫在此给小娘子赔礼了。”张玉方说道。
玉溪忙摆手,表示不碍事。
“雨天路滑,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里?”张玉方又问。
玉溪以口型回答:“回家。”
张玉方觉得有异,试探性地问道:“小娘子是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发声么?”
玉溪现出伤心的表情,“说”:“我因病失声,不能再说话了。”说罢,流下两行眼泪。
美人泪如迷幻散,张玉方又一次被梨花带雨的玉溪勾住了魂,一时竟看呆了,半天没有说话。好容易回了神,他急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娘子秀外慧中,一看便是聪颖的人,不会说话又如何,丝毫没有折损小娘子的才貌。老夫倒觉得那些会说话的妇人才是聒噪!”
玉溪灿然一笑,比划着,“相爷竟如此会说笑话。”
张玉方也笑,“老夫说的是真心话,只要小娘子开心便好。”
随后,张玉方又问了一些玉溪的私事,比方说叫什么名字,芳龄几何,家住哪里,许配了什么人之类。这些问题放在那个时代询问一个姑娘,简直就是登徒子的作法,可是玉溪都毫不介意地一一作答,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玉溪就这样跟随张玉方回到了相府。
玉溪的从天而降,不啻于一道惊雷,打破了相府原有的平静,张玉芳的妻妾们,儿女们,亲眷们,甚至府中的下人们,在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这个不会说话的美人。
张玉方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对这个美人儿宠爱起来却像懵懂少年一般热烈——妻妾争宠排挤玉溪,他嘴上不说什么,却是十天半月不抬眼看她们一眼,更不要说去她们房中过夜;儿女们对玉溪恶言相向,他拿出家法重重责罚,打到皮开肉绽都毫不怜惜;亲戚们有看不起玉溪的,他立马断他接济,直到人家跪着跟玉溪赔罪;下人们欺侮玉溪年轻刚进府,他能将那人打到半残,还拖出府门丢弃在路边,不问生死……
如此种种,不到两个月,玉溪就在相府站稳了脚跟,从此,世上再无秦玉溪,只有左相的宠姬——沈玉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