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中,张玉方终于看到了玉溪真正的容貌,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反而像受了惊吓般张大了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赵云峰将一盏烛台举到玉溪脸前,“好好看看她,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张玉方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
赵云峰冷哼一声,反手撩开了玉溪的衣袖,露出上臂的疤痕,“这块伤疤你也不记得吗,左相大人?”
张玉方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踉跄着倒退几步,多亏伸手扶住了床栏才没有跌倒,他连连摇头,“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赵云峰欺身上前,“怎么不可能。她就是你失散了多年的女儿,相府的四小姐!”
话一出口,惊住了张玉方,也惊住了玉溪,恍如霹雳般,她终于明白了赵云峰为什么要让自己带上面具,原来,她的真容竟然酷似张玉方的亲生女儿!
玉溪摆着手,“哦哦呀呀”的要跟张玉方解释,她想告诉他,赵云峰说的不是真的,可是,赵云峰紧紧抓牢她的双手,不许她有任何的动作。
张玉方老泪纵横,他从未想过自己惦念了数年的女儿竟然近在咫尺,他更未想过,自己宠爱良久的爱妾竟是自己的至亲,这实在是荒唐至极,天理难容!
张玉方的神志已然混乱,他只听得赵云峰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四小姐十年前从马车上摔下来,恰被我狩猎时所救,救醒她后,才发现她因为头部受创失去了记忆,所以便将她安置在我的宅院。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相府小姐,原本我打算将她送回,没想到这时我父含冤入狱,这事便耽搁了。后来又是征战,又是为父守孝,再想起这件事时,我又恰恰知道了你就是陷害我父亲的仇人。你说这是多么的巧合,老天都在帮我,故意把你的女儿送到我的手上,做我为父复仇的一把利刃!”
“不要再说了!”张玉方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喊,忽然他又想起什么,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个孩子…”
“当然是你们!”赵云峰的话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玉溪看住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那明明是他们两个的孩子,他难道不知道,这样说对张玉方的打击有多大吗?!
“啊,”张玉方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冤孽冤孽啊!”
“来人,来人啊!”他终于想起来叫人了,似乎想通过这样来寻求安全感,可是,喊了半晌,无人应答。
“呵呵,相爷,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既然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这所外宅,虽然打的是你的旗号,可事实上,跟我的宅子也差不许多。”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张玉方又一次瞠目结舌。
屋内的气氛冷滞到极点,几乎使人无法呼吸,玉溪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张玉方渐渐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走到玉溪跟前,玉溪也望着他,只觉得短短的时间内,他似乎更加衰老了,连呼吸都微弱了,就像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张玉方抬起手,玉溪生怕他会打她,刚想歪头躲开,没想到他却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脸上,战战栗栗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又留下两行浊泪,“我的女儿。”
玉溪也哭了,她似乎从未像此刻这般懊恼自己无法说话,她的嘴张了又张,真想告诉他所有的实情,她的心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真真切切的悔。
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孩子的啼哭,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张玉方就像猛然间从梦中惊醒,抹了把眼泪,冲出了屋子。
赵云峰和玉溪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身后紧紧跟随。
张玉方冲出房间后,一转身,咣地踹开隔壁房间的大门——那是孩子和乳娘的住所。只听得屋内乳娘一声惊呼,玉溪和赵云峰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张玉方已经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赵云峰沉声问。
玉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看到了张玉方眼中的狠戾,要把这孩子生吞活剥一般。
她哭着,跪倒在张玉方身前,一下下地磕着头,只几下,身下的青石地面便有了鲜红的血迹。
张玉方也哭,一声哭一声咳,嘴角也在不断地流出鲜血,“女儿啊,这个是孽障啊,不能留啊,孽障啊!”
赵云峰也慌了,上前一步,要把孩子夺过来,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弹指间,张玉方已经把孩子高高举起,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小小的襁褓抛了出去。
“啊!”玉溪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昏了过去。
赵云峰急忙奔过去抱起孩子,伸手一探,脸色大变——孩子已然没有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