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帝师每个人各司其职，每个环节都在有条不紊地行进着，谁又知道，一天之内，发生如此之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大事。
通天塔在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停止了生长，但几息的时间便生长一层，这一个多时辰…
赵敬跃不敢想象，如今帝师除了长乐坊，无知楼还有皇宫等精心设计的建筑，其余房屋都已在强震之下倒塌。
“挽清！”赵敬跃当机立断，呼唤杜挽清的名字。
“挽清在！”
“你带人搜无知楼！搜完立即组织救援！”
“是！”
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刚刚那些处于高楼之上的江湖人士已经自发去搜寻被埋在废墟之下的人们。
赵敬跃指着另一队大约百人的禁军侍卫：“你们且随我来，去那座塔一探究竟。”
那些侍卫领命，赵敬跃临走前抬头看着魏无知，魏无知在阁楼上也看着他。
两人神色复杂，都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赵敬跃不敢想此事的前因后果，他不敢想此事与魏无知有关，如果真的是魏无知的手段，再看看这座塔，这跟神并无二异。
魏无知是神？
赵敬跃绝不承认。
他先率一队人马去通天塔，至于杜挽清这边，沐雪鸢早就从无知楼逃了出去，自然搜不到什么。
于是开始着手搜救那些百姓。
北齐使者都被埋在瓦砾之下，生死不明，禁军大部分都去搜寻生还者，只留下一小部分驻守城墙。
不论对玉面狐，还是沐雪鸢，都是绝佳的逃脱机会，因为接下来，帝师的封锁会更加严密。
各大逃犯蠢蠢欲动，长乐坊内，卫十方正在被一众高手围着，传递内力疗伤，虽然语气十分微弱，不过在这落针可闻的密室内，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诸位叔叔婶婶，十方的伤用不了几天就会痊愈，当务之急，你们抽调一批人马前往城门驻守，找到那名北齐女子后立即放穿云箭通信，恐怕无知楼与北齐勾结，欲对大楚图谋不轨，若放任不管，恐怕家父有性命之忧。”
“少爷不必担心，老夫已派人去办了，这几日少爷安心养伤就好。”
然后他才闭上眼，思考通天塔的来由。
通天塔这等异象，除了魏无知，恐怕没人知道为什么它会立于世。
无知楼内，杜挽清前脚刚走，楚嫣然进了阁楼：“义父，赵敬跃率一队兵马去往通天塔。”
魏无知看着棋盘出神，刚才帝师大乱，天摇地动之时，棋盘上的棋子居然纹丝未动，他落下一枚黑子，吃掉一枚白子：“此时去通天塔，与寻死无异。”
但是他想了想，又把棋盘回归原样，坐回椅子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楚嫣然跪在原地，继续说道：“长乐坊杀手正在帝师搜寻沐公主，我无知楼是否派人掩护出帝师？”
“不可。”魏无知将此中利害分析给楚嫣然听：“无知楼现在是众矢之的，肯定被不少人盯着，等我们探子找到沐公主之时，也是那些有心之人找到沐公主之时，到那时，反倒是害了沐公主。”
“嫣然明白。”楚嫣然先沉默了一会，然后鼓起勇气问道：“义父，只是有一事，嫣然不解。”
“通天塔？”
“正是，还望义父解惑。”
如果说世上有人能够明白通天塔的真相，所有人都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魏无知的名字。
通天塔一出，帝师百万百姓，最少也被那些倒塌的房屋压死十之一二，楚嫣然虽为无知楼中人，但也不忍心见到如此生灵涂炭的场景。
再者，事发突然，在赵敬跃刚准备搜无知楼之时，通天塔凭空出现，若是一般人，巧合也就是巧合罢了，但无论什么事，一旦发生在魏无知头上，似乎就已是既定之事，必然发生。
“嫣然。”魏无知却没有直接回答楚嫣然的问题：“你觉得，刚才为何我亲自动手，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杀了卫十方？”
说到底，魏无知是一介草民，反观卫十方，虽然手中没有兵权，可也是名侯爷，魏无知刚才光天化日之下竟想谋害朝廷官员，实为欺君罔上之举。
刚才沐雪鸢与魏无知的对话，被楚嫣然听在耳朵里，沐雪鸢奉承魏无知一举两得，实际上并非如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无知楼输了，且输的彻底。
一开始，按照楚嫣然的算计，最多输了北齐，谁知道魏无知亲自动手，等于把整个无知楼都赔了进去。
不管怎么看，都是魏无知不太理智。
可如果说他魏无知算不上理智的一个人，那整个天下，也没人敢称自己明事理。
因此，楚嫣然不解：“望义父告知。”
“我之所以有底气，便是因为，这通天塔。”
“通天塔果真与义父有关？”
换言之，帝师这么多笔人命账，都可以记在魏无知一个人头上。
先前，无知楼确实也动过一些卑劣的手段，楚嫣然是知情的，但那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以为魏无知做人起码有个底线。
再看今日，不知是何缘由竟然草菅人命，不惜血流成河。
楚嫣然踌躇不决，一边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义父，另一边，是帝师那么多痛失至亲之人的哀啼。
这是头一次，她对魏无知的大业，产生怀疑。
“嫣然…”魏无知想劝，但是他知道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的性子，于是，他遥望着通天塔的彼端，背对着楚嫣然，开始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
“三四十年前，我也是个胸怀大义，誓惩恶扬善的血气方刚的少年。”
魏无知遥望天际，思绪也浮动到几十年前：“想当初，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驾长车，策白马，纵横千里，独步天下。”
“于江湖，快意恩仇，于天下，无愧于心。”
“但…”魏无知话锋一转：“一切都要从一场江湖争斗说起。”
“争斗？”楚嫣然问道：“不知为何而斗。”
“那时我师兄弟几人遵师门之令下山游历，途中遇一老者，老者怀中有一婴儿，当时老者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临终前将婴儿托付于我等。”
“那婴儿身在何处？”几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楚嫣然却从未听过魏无知说过此人。
“死了。”魏无知仿佛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别急，听我细细说来。”
“婴儿身份本不简单，哪怕我无知楼的触及世界各地机密，至今也未曾查出来，但当时我等却不知情，不过婴儿有一枚玉佩，玉佩上便是…”他看向城外，楚嫣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通天塔？！”
“不错，当时有一位师兄见玉佩雕工精湛，便拿出来把玩，谁知玉佩灵光一现，竟放出来一只…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
“姑且称为，妖兽吧。”
“妖兽是指…”
“与那些光怪陆离的神话中，并无出入的怪兽。”
魏无知喝了一杯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妖兽体型约半人大小，但大口如巨蟒一般，见人就吞，我等合力，最终在一名师兄甘愿牺牲为前提下，才将其诛杀。”
“那义父为何不将这玉佩给销毁？”
“此等神物，怎能轻易被毁？”魏无知回忆道：“不过当年确实把这枚玉佩给雪藏起来，但天不遂人愿，我那名把玩玉佩的师兄，竟在几天内武学突飞猛进，很多江湖高手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义父意思是？”
“不错，就是这玉佩，随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被师门得知，师门逼其交出玉佩，甚至不惜动用酷刑，可身为玉佩之主，那名婴儿岂为凡人？玉佩每次流入别人手中，都会自动归位于婴儿身旁，一开始，他们想争夺玉佩，后来，他们想挖掘这婴儿身上的秘密，不惜以成人手段，来对付他。”
魏无知哂笑着，将人性贬的一文不值：“现如今，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掌门，当年都参与过此事…那些正人君子，竟在残害一名婴儿之事上如此积极。”
“为求心安，他们抹黑那婴儿为魔童，想诛之以安天下，到了最终，连他们自己都信以为真，得到消息后我连夜偷来玉佩与那孩子，在被师门围追堵截之下，被逼跳崖。”
“当时我心想，即便身死道消，也不能让他们做如此丧尽天良，同类相残之事，怎知，玉佩中自有神力，我和那个婴儿都幸存下来，但悬崖下方一片废土，没有食物和水…那婴儿才出生不久，又如此脆弱…”
魏无知闭上眼，悲痛万分：“我安葬那婴儿，随后立誓让这些人付出代价，但那玉佩中的塔，日渐向上，每日向上长一层，直到今日。”
“到顶…”楚嫣然接过魏无知的话，再看向通天塔，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那义父后来如何从绝境重逃脱？曾经的门派，现在又如何？”
“我那时每日存着早上的水露当水饮用，至于食物，树皮树根，能吃便吃，直到半月后，找到一处古道，才走了出去。至于门派？则被其余门派围剿，一举歼灭。”
他不知何故发笑：“门派中，几千亡魂，生时虽不是清白无辜之人，但那些名门望派，在灭门后找不到所要的东西便道一句误会，随后扬长而去。”
“以国法来看，杀人何罪？”
楚嫣然说道：“死罪。”
“而这些被判死罪之人，身处大楚各地，逍遥自在，却无人问其罪责，到这，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意欲何为。”
魏无知一挥手，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楚嫣然退下。
“既然通天塔已问世，尔等，都要付出代价。”
他喃喃自语，不知对何人所言。
（这一章魏无知每一句台词都是伏笔，有些甚至到即将完结时才会写出来由，并不是写废话。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