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伍走了,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
三日后,梅七一身素白跪在梅伍的墓前一动不动。
寒风萧瑟,已是三月,老天爷倒是应景的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飞扬在半空中有一种纯洁无暇之美,可谁又能瞧见它落在了地上,亦会破碎直至消失。
“五师兄......”她的神情呆滞。
她去求师父,师父避而不见,他终究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眼睁睁的看着梅伍在她面前咽气,她却无能为力,那种绝望的感觉让她痛恨自己也痛恨师父。
自小她同她的师兄师姐们便一同长大,一同吃苦一同被罚,尽管没有血缘但却相互取暖着。
杀手就该无情吗?就如同师父?
一个黄色身影向她飞来,凌厉的肃杀之气越来越近。
梅七缓缓闭上了泛红的双目,一颗滚烫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洁白的雪地里,无声的将平整的雪地表层刺出了一个小凹洞,那么显眼,那么突兀。
那人一把死死掐住了她的颈脖子。情绪异常激动,“师父最疼你,若你相求,哥哥必能保下一命,小七,你为何没保住哥哥?”
“梅六,在师父心中,我们都只是棋子.....有何不同?”梅七挣扎着,无知无觉间流下了泪。
她温热的泪滴落在梅六的手背上。
感受到手上的那一丝温暖,梅六猛然醒过神来,她颓然松开了手,跌坐在墓碑前,“是啊,不过是棋子,有何不同?我不该,不该让哥哥替我收拾残局,结果还送了命。”
“咳咳....你将我牵涉进来,是以为师父对我不同,想利用我躲过师父的惩罚?”窒息的感觉消失,梅七有点喘。
梅六看着梅七,忽而自嘲道:“原来你都知道。”
“刺杀大历皇帝失败,你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吗?”梅伍想见妹妹最后一面却未能如愿。
而梅六始终不见踪影,接着大历皇室四处抓刺客,梅七才断定这必是梅六所为。
可是据她所知,师父并没有给梅六下刺杀大历皇帝的任务。
“我不想哥哥死。”梅六想起身去触摸墓碑,却使不上力,梅七见此便上前扶她。
啪嗒一声,有东西自梅七的袖中掉落。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梅六眼疾手快的拾起那东西诧异道:“原来哥哥的任务并没失败。”
“这东西是五师兄临终前托付我让我将此销毁。”梅七解释道。
“销毁?”梅六突然笑了,“梅七,咳咳.....这是师父费尽心机想要的鬼符,天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鬼符?”梅七一脸迷茫。
梅六摸了摸梅伍墓碑上的字,继续道:“传言大历国之所以强盛,就因为有一支鬼军,鬼军不是人,不需要粮草,不需要供给,却能战无不胜。只要将两块鬼符并在一起,以血养之,这支鬼军便能听命于血的主人至少百年。”
“一月前师父要我兄妹二人去杀了大历的兵部尚书,夺得他手里的半块鬼符,但那兵部尚书不是等闲之人,哥哥为救我受了重伤。”
梅六猛的一阵咳嗽,努力稳住气息,顿了一顿,继续道:“为了让哥哥活着,也为了将功补过,只有取来大历皇帝手中的另一半鬼符才能让师父觉得我们兄妹俩不是废物!”
静谧的天空下,梅六的嘴角突然呕出不少血。
看上去,她已是穷途末路:
“小七,我一直以为哥哥并未取得鬼符,任务失败性命难保,谁曾想,谁曾想,他竟骗了所有人!”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容悲伤而绝望,“我的好哥哥,我舍了自己的命只想取来另一半鬼符献给师父,让他救哥哥你一命。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
梅七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梅六,心中不忍:“梅六,五师兄没有将这个东西交出来是因为他发现这东西会控制人的意识,得到它的人若有执念,很容易走火入魔,甚至会大开杀戒。”
“所以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毁了师父?”梅六的心是苦的,师父对她兄妹俩有救命之恩,她似乎明白了哥哥的用心。
是的,换成她,她亦会如此。
更何况,她钟情师父。
但师父是个无心之人。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不去想师父,不去爱师父,在师父面前她卑微的如同尘埃。
“梅六,梅六,你怎么了?六师姐!”梅六忽然倒在了梅七的面前,黄色的披风下竟是一片血肉模糊。
“小七,对不起,不过,不过我却从未想过害你性命,那日那男子我是瞧见了的。”
这是梅六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于梅六,梅七不知是该恨还是该可怜她。
突然想起小时候,梅伍总是笑呵呵的,是他们几个师兄妹中性格最温和的。而梅六则不然,每天欺负完这个就欺负另外一个,但只要师父一出现她便是最乖最听话的那个。
梅七紧紧的抱着梅六,想给她最后一点温暖:“六师姐,下辈子找个爱你的人吧。”
她与梅六也有过要好的日子,那时两个八九岁的丫头整日在凤凰阁作威作福,师父却也不管。
两人牵着小手总是被别人喊打喊杀的追赶着,想想那时候真是畅快。
后来梅六开始疏远她,她还跑去问她,是不是不愿和她玩了,梅六告诉她再不好好练功师父就要舍弃她们了。
后来才知道,师父找她说了重话。
可是无论师父怎么对梅六,每次梅六看着师父的眼神中都含着爱意。后来大家都知道小六喜欢师父,喜欢上一个没心的人,非常痛苦。
也许对梅六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梅七在品梅轩跪了三日,哀求师父放梅伍一马,可师父一直未曾出现。
米水未进,原就是一具伤心身,梅六之死更是让她急怒攻心,一下晕倒在了梅伍的坟前。
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朵接一朵,落在了她的青丝上,落在在她光洁的额上,落在她纤细的身子上,慢慢的将她包裹起来,她就像个婴儿般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