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桌案旁,刘母跪坐在主位,刘治居右,刘宪居左,按上摆满了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肉食。
刘宪眼睛都看直了,但只是咽着口水,扒着自己碗里的粟米饭,不曾动过一个筷子,还是刘治夹着一块肉铺放入他的碗内,刘宪才视若珍宝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在嘴里,在嘴里咀嚼好久才舍得咽下,一碗饭吃完了,那不过掌心大小的肉铺还留下大半。
刘母同样如此,只是不停给刘治夹菜。
刘治看着碗里堆满的肉食,鼻子一酸,想起这几日来自己在外不曾缺衣少食,家里的母亲和仲弟却生活的如此贫寒,心中羞愧无比。
“唉~~”刘母突然叹了口气,刘治和刘宪急忙放下碗筷,询问母亲为何叹息。
“咱们刘家祖上数代皆是贫苦人家,如今治儿也算有个官身,刘家祖先也可瞑目了,可惜你们的父亲却没见到刘家光耀门楣的一刻。”
听到这话,刘宪眼眶一红,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对了,治儿,你前往溪安上任,带上了蒯乐二人,何不把你弟弟也带上,你们乃是亲兄弟,在溪安乡也有个照应。”
“这.......”刘治看着母亲希冀的眼神,说道:
“带上宪弟并无不可,只是那样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对了,”刘治灵光一闪
“母亲不如和我一起上任,溪安乡有官家安排的住所,我们三人就住在那儿,如何?”
刘宪听到这话,也期待的看着母亲,却见刘母摇了摇头,看着两个儿子说道:
“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几亩田地,这都是我们刘家的根本,难道留在这里长草不成,那不是造孽吗,要被村里人骂的。”
见刘治还欲再劝,刘母及时制止了他。
“我在这村子呆了数十年,根已经扎在这里,要是离了这儿,反而不安稳,你们不用劝了,我如今不过四旬,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治儿,我只问你带不带上你弟弟。”
刘治见母亲心意已决,也不再劝,只是打定主意,派两个人来家里,这样一来凡事都有个照应,转而看向弟弟,郑重道:
“宪弟,你愿意跟我一同赴任吗?”
刘宪不由低下头,嘴里喃喃道:
“全听母亲和兄长做主。”
见刘宪的样子,刘治不由皱眉,或许也该把弟弟带出去练练了。
刘母点点头,最后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宪儿你就随你兄长一同赴任。”
吃完晚饭,刘治就被刘母赶去休息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干活儿,刘治拒绝不得也只好从善如流了。
来到自己房间,刘治猛吸一口气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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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刘家前院,刘母看着面前不明所以的刘宪,轻轻拉了拉刘宪有些皱巴巴的衣服,目光如水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一脸欣慰的说道:
“我儿长大了~~”
刘宪被母亲看的有些害羞,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憨厚一笑。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刘母眼眶微红,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刘宪急忙安慰。
“母亲无事,只是想到两个儿子以后都不在身边,有些舍不得罢了。”
“如是母亲舍不得,我就不去了,在家陪着母亲。”刘宪急忙开口道。
刘母摇了摇头,擦了擦不小心淌下的泪水,说道:
“宪儿,你自幼就在母亲身边,未曾离家多时,但母亲知道你自小也有志向,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母~亲~”
刘宪有些哽咽,多年来在内心压抑的感情一点点爆发出来,泪珠止不住的掉下,怎么也擦不干净。
“宪儿,此行母亲有几句话一定要嘱咐你,无论何时,你都要死死记住,明白吗?”
刘母郑重的看着儿子说道:
“到了溪安乡,万不可因为你兄长是游缴而嚣张跋扈,待人处事需要考虑周全,不可给你兄长添麻烦,还有,你要多学些本领,尽力帮上你大哥,若是你大哥教训你,万不可心生埋怨,这几点你要记牢了。”
“母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刘宪郑重的朝刘母一拜,眼泪成串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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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刘家来了三个”客人“,他们正是被刘治叫来的张山,杜车,以及被刘治”俘虏“的虞婉。
刘治掌控山寨后,把所有愿意留下来的女人集中在一起,保护起来。
虞婉自觉无颜苟活于世,数次想要在山寨寻死,被同屋的女人发现,救了下来,田豫对此无比头疼,和刘治回禀,刘治索性把她一起带了回来。
钟平二人看见刘母当即弯腰下拜,神色恭敬,虞婉面无表情,朝着刘母作揖行礼。
把刘母吓得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把二人扶起,看向刘治。
刘治笑道:
”我这两个都是生死兄弟,而且也没其他亲人,索性让他们住在我家,也好有个照应,至于这个女子就是先前提过的那人。“
刘母一听,顿时把目光投到身形萧索的虞婉身上,脸上满是宠溺,把虞婉的手握在手心,说道:
“这么俊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现在能陪着我,是我的福气啊。“
虞婉感受着手里的温暖,微微一愣,看着一脸质朴的刘母,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身形有些颤抖。
一旁的刘宪何曾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一时间有些看痴了,眼睛都移不开。
虞婉心有所感,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痴痴的看着自己,目光纯净,倒没有让她觉得不自在。
刘宪见自己被发现,立马把头低了下去,只是一刹那,整张脸就红透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带动着耳膜也怦怦直跳,刘宪感觉自己就像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母顺着虞婉的目光望去,就看见自己的小儿子缩的像个鹌鹑,心里有了计较,看着虞婉的目光更加亲热。
齐国对女性还是很宽容的,虽然虞婉不是处子之身,但刘母并不介怀,反而是无比的同情,如果给自己当儿媳妇就更好了。
就这样虞婉和张山,杜车二人在刘家住了下来。
而让刘治无比感兴趣的是,只要虞婉在场,刘宪整个人就像嗑了药一样,什么事都抢着干,哪怕是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和虞婉说上一句话,整个人就飘飘欲仙。
这还看不出刘宪的意思,就是傻子了,对此,刘治也乐见其成,来到齐国这么久,虞婉的确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不过成不成功就看弟弟的本事了。
之后,刘治闲来无事,就喜欢当着虞婉的面开弟弟的玩笑,刘宪有意反驳又不敢和兄长顶嘴,每次都把自己搞成大红脸,急的不行,不过后来刘治发现弟弟真的不高兴了,也停止了这种做法。
刘治坐在前院晒着太阳,看着涨红着脸,在那里使劲劈柴的弟弟,又看了眼陪刘母聊天的虞婉,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真是美好的青春啊!】
在家呆了十日,刘治该前往溪安乡上任了。
这天一大早,张仇和蒯乐就急急忙忙赶到刘家,两个人皆是神采飞扬。
刘母,虞婉以及张山二人把刘治和刘宪送到门外。
刘母眼睛里泪珠拼命打转,但就是没流下来,刘宪同样如此。
刘治背着包袱,朝着母亲一拜
“母亲,孩儿上任去了,您老多注意身体,要买什么就让张山他们去买,不要心疼钱,如今孩儿也算有数十贯身家,足够了。”
刘母闭起眼睛点了点头,一滴泪珠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用袖子擦了擦,笑道:
“老了,风一吹,眼睛就冒水,你们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要是有什么危险,千万不要贸然出手”
随后看了眼眼睛泛红的刘宪,嘱咐道:
“多照顾你弟弟。”
“母亲放心!”刘治郑重的点了点头。
“宪儿,母亲告诉你的话一定要牢记于心,明白吗?”
“母~~母亲放心,孩儿~~儿谨记!”刘宪重重点了点头,眼泪甩飞出去。
“张山,杜车,照顾好我母亲,要是有什么事记得马上通知!”刘治看着张山二人吩咐道。
“诺!”二人凛然受命。
“好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出发吧。”刘母怕误了时辰,催促道。
“那我们走了,母亲多保重!”
刘治,刘宪朝着刘母一拜,转身坐上了牛车。
刘宪眼睛在虞婉身上停顿了几秒,见对方也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甜,离家的伤感也被冲淡不少。
“哞~~”
初升的朝阳下,拉车的黄牛长叫一声,带着刘治一行人踏上了路途。
刘母被虞婉搀扶着站在门前,踮起脚看着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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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上,刘宪明显有些失落和彷徨,眼睛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治见此,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感受到兄长的鼓励,刘宪抬头看了眼面色从容的刘治,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默默握紧自己的拳头,想起母亲的叮咛。
【我一定要帮上大哥!】
而另一边的张仇直接就把蒯乐搂在怀里,脸上满是斗志,蒯乐也没和这糙汉计较,脸上同样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
朝霞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上天为他们披上了一件血色的战袍
一轮红日把天边染的通红,微风拂过大地,试图叫醒昏睡的万物,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给人间带来光明与温暖。
而在弋阳县一条平凡乡间小路上,一辆不起眼的牛车,载着四个充满朝气的乡间少年,踏上了属于他们的征途,又有谁能想到,这四个毫不起眼的乡间少年,将在数年后,搅动天下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