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小姑娘,我是芋英山子,整个吉原游阔的管家,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啊”这个身着华丽的妇人竟先开口说话了。
“我叫。。。我叫樱子,我来自。。。来自博多(今福冈)。”
“你的伤好些了吗?真是对不起,我们的侍女这么疏忽,把您弄伤了”说着,便行日式鞠礼。
樱子哪见过这架势,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您看我现在已经活泼乱跳了。
“那简直是太幸运了,我们过几日会派人送您回家的,您这几天,就在吉原好好玩吧,我请客”然后又是一鞠。
樱子简直被搞糊涂了,便问道:“刚刚那个沅湫不是说。。。我得留在这。。。一直到。。。”
“让您见笑了,沅湫是我的大儿子,说话经常让人摸不着头脑,您是自由的,请您放心”
芋英山子的话完全打消了樱子的顾虑。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在侍女的陪同下,游览这里的一切。
她一直以为吉原就是一个结构严密,阴森黑暗的暗娼馆,没想到这里的场景,布置甚至是人都激发了她极大的兴趣,甚至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听侍女介绍,吉原又称吉原游阔,它不是一个院子,而是一整片区域,总共有三万八百八十八坪,在这片区域里包含若干个部分,有演唱区,弹奏区,舞蹈区,诗画区,茶艺区,当然也有衾枕欢愉区。每个区的游女又分为不同的阶级层次,以提供不同的服务,当然也有银子上的差异。
当然,这里不仅仅男子可以出入,到“更衣日”的时候,女人也可以来吉原游玩,赏花,欣赏由游女太夫所引领的高端时尚潮流。
令樱子没有想到的是,这里的游女只是一个泛称,所以也自然会有很多男性在吉原里生活工作,甚至服务的技艺要远高女性一筹。
和站壁私娼馆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公开的,为各式爱好的年轻男女提供合适的交流环境和恋爱场所的地方,是整个江户的小缩影。
樱子越了解就越觉得这个地方有意思,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听说过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以前她和私塾里的一个书童,眉眼相对,四目传情,却总是偷偷摸摸的,如果大明要是有这种地方就好了,说不定,现在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呢
想到这儿,樱子的脸一阵发红一阵发白,但是,这美好的回忆却伴随着对回家的渴望和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现在身在日本,无家可归,又不能养活自己,过几天如果被送回博多,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被饿死了
回是回不去了,倒不如留着在这儿,看看这美丽的风景,还有这么令人赏心悦目的异乡风俗,她都想通通感受一遍。顺便攒点钱财,说不定哪天可以回家了,她也可以尽早跑路。
于是,她求人找到芋英山子所住的木槿苑,说“芋英夫人,我想留在这儿”
“什么?你想留在这儿,那你不回家了吗”
樱子随机应变道:“不回去了,家里也没什么人,我觉得吉原非常适合我”
芋英山子打量着樱子,说:“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成年吧”
“我还有两个月就十六岁了”
芋英山子被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诚实所逗得哈哈哈直笑
“那你有什么才艺吗?我这里可不养闲人的,虽然说我们把你弄伤了,我们感到很抱歉,我们可以收留你,但是,如果你长时间呆在吉原,可是需要一个名头的,你愿意做游女吗?”
“我愿意做游女,才艺嘛,才艺我可以慢慢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一旦你签下了我们的约契,你可短时间内走不了啊,有很多人,就生老病死一辈子都呆在游阔里了。我想你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樱子心里想:不管怎样这也是一个容身之地,总比外面风餐露宿要好,而且自己还没在这里玩够呢,边玩还可以边挣钱。她一想到这儿,就开心极了。
于是毫不犹豫的说:“不用考虑了,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可以签”
当天,在几个有威望的嬷嬷的见证下,一份类似于“卖身契”一样的文书就形成了。
芋英山子看着这份文书和身边的那个身材长相都万里挑一并带着异域风情的美人儿,窃喜极了。
这时,一个武士模样的彪形大汉挎着佩刀,威风凛凛的走来,在她耳边附声了几句之后,刚想要走,就被她叫了回来
她对樱子说“樱子,这是立原部,你们认识一下,他主要负责游阔里的安全保卫工作,是咱们大家的保护神”
樱子仔细看了看这个满脸络腮胡,高约六尺,凶神恶煞的中年男性,令她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你好,我叫立原部,很高兴认识你”大汉谦卑的行着鞠礼,脸上挂满了微笑,所有的褶子都堆在眼角,看起来和蔼可亲中竟带着一丝丝可爱。
“你好,你好,我要樱子,见到你很荣幸”樱子也马上回礼。
“行啦,你们都各自去忙吧”芋英山子打破了暂时的尴尬,遣散了众人。
“樱子和苍井理奈,你们两个留下”
樱子这才发现对面这个叫做苍井理奈的小姑娘,就是那天撞到自己,撒了自己满身的味噌汤,然后在自己醒来后躲在角落里哭的那个女孩儿
“理奈,以后樱子就由你带着她吧,好好教,我要看到成果哦”芋英山子说道
“喏”
在芋英山子走后,樱子发现这个小姑娘可非比寻常,外面淡雅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她本身的气质,就是那种与生而来的高贵,但她本身又极其温柔安静,所以是一个躲在暗处,需要人发现光辉的金子,这令樱子非常不解,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吉原?
还没等樱子开口,苍井理奈就先说道:“还是要先跟你说声抱歉,对于给你造成的困扰,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儿,我已经不怪你了,如果没有你,我还到不了吉原呢”樱子倒是不见外
“我跟你说,在这里你不可以这样大声讲话,而且一定要有规矩,一定要尊卑分明,比你位份大的游女,一定不要惹到他们,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和善”
苍井理奈细心小声的说道。
“是吗?我感觉这里的人都很好啊,都很可爱”樱子一脸天真的说道
“慢慢地你就知道了,一定要小心谨慎的说话、做事,要不然你会遭大麻烦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正当他们准备进长屋的时候,后面一阵吵闹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一个看起来老成的妇女手拿扫帚,追着打一个身穿破落布衫,绑腿草鞋的青年。
“赶紧还我钱,那是我给我儿子治病的钱”妇女边打边叫喊着。
樱子问身边的理奈这是怎么回事
理奈说:那个妇女是番头新造,也就是已经退休的游女,她自己一个人带着有病的儿子生活在吉原里,每个月靠芋英夫人的接济过日。
而那个被打的男人,叫做杉本茂十郎,是挂在吉原名下收养的闲人。
正巧,这个男人跑过理奈和樱子的面前,便向理奈求救
“理奈子,介意帮个忙吗?”然后一使眼色,迅速的跑进了屋子里
“姑娘,你看见杉本那个混小子了吗?”妇女向苍井理奈寻求帮助
“啊,好像从这里跑过去了,您去那边找找吧”
等妇人被理奈支走之后,那个男人才从屋子里出来。
“理奈子,你真是越来越棒了,人也真是越来越美了”男人不忘调侃道
“阿闲,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永远都不可能再帮你了”理奈没好气的说道
“阿闲?”樱子不由得吃惊,杉本茂十郎是怎么变成阿闲的?
“呵,还不是因为他天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借钱赌博,天天不是捉弄这个,就是调戏那个。”
“诶呦,这是谁啊?怎么面生呢?”这个男人似乎对樱子很感兴趣
“你好,我叫樱子,是新来的游女,很高兴见到你”
“哦,英娘娘也真是放心,竟然招年龄这么大的游女”杉本茂十郎讥讽道
“你。。。你说什么。。。年纪大?你什么意思啊”樱子气急败坏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啊,你听不懂日语吗”男人回复道
理奈急忙缓解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樱子,你不用搭理他,他就是那么讨厌,咱们走”
边说边拉着樱子的手往院子外走。
而那个“阿闲”却也不忘在樱子回头瞪他的时候冲她做鬼脸气她。
“理奈,他刚刚说什么年纪大,我今年还不到16岁,我年龄很大吗,他到底什么意思嘛”樱子向苍井理奈讨教
“你知道吉原里面绝大多数的游女是几岁开始在这里生活的吗”
樱子摇摇头。
“四岁到五岁,也就是说他们四五岁的时候,符合条件的女孩儿就会被探官选中,然后送到吉原里。学习生活,接物待人,从小变养成做游女的潜质以及规矩,这样的人更可靠,也更为忠心。”
“所以你说你的年龄还不够大吗?其实说实话,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英娘娘会同意你进入吉原当游女”苍井理奈一脸平静的说着她的困惑
而一旁已经听呆了的樱子,越来越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怪异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