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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炊金馔玉

紧接着,又到了茶歇的时刻,说是休息,倒不如说是清口的时间以至于稍后能够对美食更好的体验。

片刻之后,就看到刚刚的四位侍女缓缓走来,手中的餐具上端着一盘盘开胃的前菜,从远处看是一片绿油油的汪洋,让人食欲倍增,走进便可见在那层层叠叠半遮半掩的中央是两颗圆润有光泽的生海螺肉,当到了你的面前,还不用入口便可以闻到味淋的香味,若是放入嘴中细细品味,还可以吃到些许的清酒的浓郁,口感鲜到让人战栗,无法自拔。一同的小菜还有石野茭白以及柚汁千金。茭白颜色不会被石野味噌酱所影响,其黄白的色泽,诱人的质感,在黑石方盘的映衬下可以堪称绝佳。刻画着枫叶的木质厚板上摆放着三根刚刚天妇罗过的青笋,金黄的外表包裹着深绿的内心再加上一侧放置的柚子汁,只需淋在上面,便可以体会到视觉、嗅觉、味觉三位一体的享受。

待所有人都品尝之后,随即上来的便是正月刺身——时鲜比目鱼。作为最好的白身鱼,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它们最棒的赏味期。江户人饮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不要强求,也无需刻意,老天的赐予就要及时享用,最自然、最纯正的、没有任何添加的原生态便是他们的宗旨。因此可以生食的一定要生食,绝不可辜负了这番美意,否则不仅是对食材的轻视,更是对上天的亵渎。今年的比目鱼肉质细嫩洁白,味道鲜美而丰腴,取二三片肉身精华之处放置于已经铺好荷叶的卵石之上,像件作品一样被精心呈现而来。将如蝉翼般的比目鱼搭配如雪般细碎清香的白萝卜泥和酱油,在一红一白的强烈对比下,唾液分泌加剧,没有丝毫的异味,只留下甘鲜弹牙、满口余香之感。

然后便是粉墨登场的清酒了,用生酛的方法天然发酵,不添加任何酸性物质,喝到嘴中先是炽热的谷物香气,之后便是浓烈的辛辣,厚重饱满的感觉可以持续很长时间,到最后的余味中才可以丝丝掠过清澈的菊花香气。有点儿呛呛的感觉,不过宴会上的酒总是这样,和平常独自一人小酌的总是不同。当然,如此珍品当然要搭配最适合的菜肴了,要不然岂不浪费了这酒中精华?

红鲑鱼作为同样必吃的正月美食,总出现在过年的餐桌上,但是此时最常见的吃法就是风干了,这是非常费时间和精力的,先把新鲜的鲑鱼腌制然后再吊起来晾干,倘若此时追求鲜美的或者馋嘴的孩子就可以在外面一边吊着一边直接削下来肉生食了,所以千万不要在路边晾晒红鲑鱼哦,容易真的变成“骨正月”。还有的人喜欢熏制鲑鱼,经过烟熏之后也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味道也更加丰富浓烈。因此烟熏红鲑鱼作为搭配清酒最好的美食也一定要被端上餐桌。白色干净的圆盘上一簇紫白相间的三色堇搭配着,似乎为整个味蕾的冲击增加了一抹神秘的色彩。烟熏红鲑鱼的香气在口中慢慢释放,鲜甜的味道和肉质的香气随着咀嚼的程度逐级上升,异常美味。

下一道上来的是——寒?鮨,就是用寒?鱼做的“鮨”。(所谓“鮨”,即鱼和米共同发酵而成的类似于现代寿司的产物,与之相似的食物还有“驯鲊”:根据古代文献及相关研究者对其定义为——将用食盐使肉质变硬后的鱼和米饭渍放在一起,经过长久的置放后,只吃已经有了酸味的鱼的一种食品。)寒?鱼是冬季时已经积累了丰厚脂肪的?鱼,它的肉身肥美可口,吃过之后唇齿留香。但又因其名字中含有“春”的意味,所以经常在快要到春天时食用,期间就会将其和生硬的米饭并加入大量的盐份一起发酵,一层米饭一层鱼,多次累加成一桶。当然并不是每一桶都会成功,与密封性,鱼的质量,米的质量,水的质量,以及盐的配比都有很大关系,甚至是天气的阴晴变化都会影响寒?鮨的形成。待正月里准备食用时,揭开木桶盖子,会识别的老师傅若是认为这一桶很成功,就将其中发酸了米饭盛出,再把已经发酸带臭的寒?洗净切成薄薄的片,与米饭混在一起捏成团状。

吉原里上来的寒?鮨一般来说都是相当成功的寒?鮨,鱼和米几乎没有怪味,只是微酸的同时带着浓炽的肉香。两个团子放在多边形的乳白色木盒里,还加入了一些茎叶柔嫩的绿色豆苗点缀。当你打开盒盖时,便可以一下子就领略到江户美食的异域风情。

之后便是著名的“生樱”了,这世间若是有颜色最像樱花的肉,那一定会是带有粉红色泽的马肉,鲜马血中富含的铁元素在口中融合唾液后便会炸裂开来到每一处角落,简直就是对味蕾的巨大冲击,这是江户人爱的。当然其强身健体的功效也使吉原内的人偏爱,所以马肉刺身绝对应该榜上有名。切成大大的厚片,佐以山椒味噌或芥末,端上来之后绝对是对身心的双重考验。

贝壳形状小碗中的“酸梅寒天”作为过渡来说,真是绝好的选择了。海藻煮沸后留下粘稠的物质加上糖继续熬煮至凝固,出来后压入二三颗已经盐渍过且依旧酸甜可口的青梅子,放到嘴中软糯滑动的寒天丝丝甜香搭配梅子的清爽酸澈,足可以化解之前所有的跌宕起伏。

马上映入眼帘的就是期盼已久的顶级料理——鮟鱇鱼肝,先用岩盐擦拭,然后再用煎酒煮,需严格把控好时间,否则便会黏腻,接着上锅蒸至完全去除腥味。取竹笋外面最硬的一层壳,破开至两半,清洗干净后就可以将蒸好的鱼肝放在其中直接上菜了。鮟鱇鱼肝在笋壳内会吸收其香味,两种食材在不过度烹饪的前提下,纯天然的交互,但却充分融合。鱼肝吃到嘴中顺滑绵糯,质地细嫩。无需刻意调味,其自身的扎实和鲜美就足以让人心醉。

最后一道菜便是阿古鲷鱼锅了。今年之所以选用阿古鲷鱼作为最后的点睛之笔,是因为其红色的外表像火一样浓烈,宛如让人只是看着这道菜,就可以感受到冬日的暖阳了。并且为了烘托节日的气氛,增加喜洋洋的美好祝愿,简直没有比这样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阿古鲷鱼更好的了。通体白瓷的锅身,烧得炙热的木炭,锅内火红鲜艳的鱼搭配时令蔬菜和豆腐一起咕嘟咕嘟地在缓缓升起的炊烟中逐渐找到暖意和幸福,这当然也是吉原的味道。

吃过这热气腾腾的美味后,谁不想来点儿甜食平衡一下呢,也让汗水得到缓释,心情得到舒展平静。呈上的甜食有日式经典和果子——樱吹雪、百草枇杷和朝颜水。琉璃碗中的羊羹也晶莹剔透,光滑匀润。以及樱花粉包裹的莺饼,这在八角横纹的竹制食盒辅以绿植叶片的衬托下,可显得更加惹人怜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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