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认真地弹着钢琴,这曲子是周其山专门挑来让她反复练习的,想必和周其林有很大的关系。
果然,周其林被这曲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曲子他很熟悉,是他第一次见到蒋霏时她在弹的曲子,那时候的蒋霏每天想着的就是练琴、上课,是个极其温柔宁静的女子。
想到这里,周其林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周其山瞟了他一眼,顿时了然于心。
宾客们纷纷称赞这青青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于淑芳听着称赞,只觉得极有面子,这宴会越是有排面,代表着他们母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越高。
突然,只见原本悠扬的琴声突然刮了一个音,紧接着演奏者仿佛忘了接下来的乐谱,竟弹得有些磕磕绊绊。
于淑芳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往常这青青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如今这一出仿佛是刻意搅了她的宴会,是想让宾客以为他们母子在周家终究上不得台面吗。于淑芳不禁又联想到了已经故去的周王氏,她在时,自己便过得谨小慎微,如今她死了,自己和儿子还是不能牢牢地将周家握在手里,依然要看周其山的脸色。想到这里,她愈发恨了。
演奏结束,顾明月被管家悄悄带到了书房。
不久,于淑芳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抬手便给了顾明月一个巴掌,尖锐的指甲划破顾明月的脸,渗出了一串血珠。
“贱人,你今天是存心不让我好看吗。”
顾明月连忙跪下,不住地道歉。她一早便知道于淑芳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只是不知道今日她要怎样才能泄愤。随即她偷偷掐着大腿,逼迫自己流出两行眼泪,泪水和脸上的血珠混在一起,显得有些瘆人。
于淑芳仍觉得不解气,抬手便要再给顾明月一个巴掌。
“母亲!”周其林闯进来制止了于淑芳。刚才他无意中听到下人谈论母亲气冲冲地将青青姑娘带到了书房,联想到母亲的性子,只怕青青姑娘落不了好,所以他才匆匆赶来。他望着青青惨白的脸色和鲜红的眼泪,想起了蒋霏出车祸的那天,也是惨白的脸色,满脸的血,最后在他的怀里去了。
“母亲,今天是父亲为我们专门举办的宴会,母亲动这么大的怒,让父亲知道了,只怕会多心。”他提醒道。
于淑芳如梦初醒,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讨好周麓昌,让自己做正房夫人,眼下这紧要关头,一定不能让周麓昌有任何不满。于是她狠狠地剜了顾明月一眼,“其林,你把这个贱人送走,看见她我就生气。”说完,便匆匆赶去了大厅。
周其林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了顾明月。
顾明月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污垢,“多谢三少爷解围。”
周其林扶起顾明月,“我母亲性子急,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敢,今日是我不对在先,夫人生气是应当的。”
周其林一边将顾明月送出门,一边问道“听得出来青青姑娘钢琴造诣极高,为什么今天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顾明月低下了头,“前段时间弹得太多,手腕常常会痛,今天是旧伤发了。”
周其林心里一震,蒋霏以前也是琴痴,没日没夜地练琴,最后手腕也生了病,那时他常常一边给蒋霏按摩手腕,一边斥责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三少爷,今日多谢你了,手帕我洗干净了会找人送还给你。”
周其林本想说不必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直觉上,他很想再见到这位青青姑娘,从她身上他看到了很多蒋霏的影子。
顾明月回到住处,对着镜子看了看脸上的伤,觉得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想到接下来的事,她便觉得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此时的周家书房,周麓昌与周其山相对而坐,周麓昌望着眼前的大儿子,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过话了。
“其山啊,当年你母亲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周其山望着周麓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如今你二弟和三弟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够抛下对淑芳的成见,和你两个弟弟好好守住我们周家的江山。你要知道,独木难支,靠你一个人...”周麓昌没有把话说完,意思却十分明显。
“父亲希望我怎么做呢?”周其山却仿佛没有听懂的样子。
周麓昌见状,干脆把话挑明,“淮南那边昨天传来有叛军作乱的消息,我想把你二弟调过去平叛,只是你二弟人手不够,所以只怕要向你借一些人。”
周其山挑了挑眉,“若是我不同意呢。”
“其山啊,做人上人不仅要有有容人之量,更要注意树立自己的名声,今天你容你二弟一席之地,世人会赞你顾念手足情深,若你一定要对你二弟赶尽杀绝,即使日后坐拥了这江山,也会有人戳你的脊梁骨。”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你可知道为什么渑州一役后,我们周家攻城却更难了吗?正是因为你屠了府阳和渑州,得了一个恶名,在他人看来,既然战是死,投也是死,还不如和你血战到底,也许还能找到一条生路。”
周其山沉默不语,心里却在盘算着周麓昌的话。
“仁义、兼爱,有的时候其实比枪炮弹药更有用。”仿佛是给周其山一针定心剂,周麓昌补充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会调一些你的人到其海那里去,到时候向叔会随他们一起到淮南督军,以保其海不会乱来。”向叔是跟了周麓昌二十年的心腹,派他去督军,说是保证周其海不会乱来,实际上却是在警告周其山不要想从中作梗。
周其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