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席地而坐,这时候,他已经不顾及监控录像之类的事情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一直隐隐作痛,像被锤子狠狠敲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明低声问自己,他取出兜里的怀表,看了眼怀表记录的时间,是三点二十八吗?他记得是三点二十八。
时针与分针清晰的指在3和28的位置上。
“我是哪里……忘掉了?”陈明下意识的想道,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在某一段里断片儿了,然后不知道重启时间线多少次。
当你判断的唯一方式是自己的记忆时,你所记住的和感受到的都是真实吗?
陈明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一直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对真相有奇怪的执念,不弄明白决不罢休。
然而现在他却被搞糊涂了。
陈明站起身,他注意到远处一大片与周围环境不同的黑影迅速的铺开来,向他逼近。
“日了,偏偏在这个时候。”陈明赶紧撒腿就跑。
没等跑上几步,陈明却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冻伤般的痛感突然在后背炸开,“怎么……”,他跌倒在地,几乎不得动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全身迅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凌,却无计可施。
同样的是,陈明也注意到自己视线所及处的黑影也像被冻住了一般,石油般的液态凝在原地。
是……一样的?陈明恍惚间想道。
“父……”背后传来的是年轻人的惊呼声。
罢了,反正也没法用怀表倒退。
陈明闭上眼睛,在冰凌将自己完全封住前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亮的灯光将陈明照醒了。
他原本还想继续睡下去,但旁人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直在翻,嘈杂的噪音让他根本没法入睡。
这么长时间的时间倒转、不停的在一天内来回穿梭的次数,身体的表面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而陈明一直忽视的内心精神,却早就濒临崩塌了。
陈明睁开眼睛,他的确想一直睡下去,但是他隐约想起了程瑶和叶隼,又变的担忧起来,焦虑感一上来,他就清醒了。
“我煮了点咖啡,喝么?”
陈明支撑着起身,看到拉米瑞斯递来的咖啡。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接过咖啡,问拉米瑞斯。
“我,”拉米瑞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起来很是发愁,“我其实是有任务的,我要把东西给你,也要灭杀这所学校里的……”
“明白了。”陈明喝了一大口咖啡,看了眼周围。到处都是堆得满满的书架,他正在图书馆的沙发上,身上还盖了条毯子。图书借阅处有热水壶,想必拉米瑞斯是从那里整来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武器打到我竟然也会让我受伤,”陈明把衣袖挽起来,看到自己胳膊上严重的冻伤痕迹。“之前的世界线里,你用你的枪救过我,你的枪对正常的人类是没有这种杀伤力的。”
“我也是才知道,”拉米瑞斯发愁道,“小时候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互相用这些武器的时候,都是当玩具玩儿的,根本伤不到我们。至少在那时候,武器只对敌人有用。”
“简直了……”陈明拍了拍拉米瑞斯的手臂,“你有镜子吗?给我看一眼。”
拉米瑞斯难得迟疑了,“呃。”
“不合适?那算了。”陈明也不傻,当然能明白拉米瑞斯的意思,他瞥了眼自己的怀表,“但我现在都不敢用怀表了,谁知道在我用怀表的那一刻,有没有人用了它,反正我是没有记忆的。”
“那不可能。”拉米瑞斯否定了陈明的想法,“这个是你的,只能是你来用。”
“不,我以前的时候,有人用过它,然后抛给我的。”陈明脑海里浮现出在某个生鲜超市里的情景,但那人的脸实在太过于普通了,他根本想不起来。
拉米瑞斯挑了挑眉,“有可能是,嗯,我这么说好了,未来的你我见过,有很强的易容术,可能是你自己。”
“你说什么?”陈明顿时惊了,他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念头,“那临哥的日程本……”
“我知道他,”拉米瑞斯摇了摇头,“他的日程本上能记录时间线变动,但不是只有你的怀表能跳跃时间线啊。再说郝临那个人,至少在我接触来看,我不太敢相信他,他脑子里的想法没人琢磨得了,他的思维模式和旁人不同。”
“哈啊?”陈明顿时懵了。
“据我所知,你的怀表,叶隼的相机,程瑶的项链,罗素的观剧镜,都有时间线变动的能力。”
“你这么说,”陈明立刻翻兜,指环和金属板都在,可他却根本没找到程瑶的项链。“卧槽……不会吧?”
“另外,你还记得你的可乐罐吗?”拉米瑞斯提示道。
“啊,记得。”陈明慌忙点头。
“好吧,那个可乐罐,嗯,里面召出来的模拟伴侣,同样可以用你的东西的。因为它相当于是你的附属品,和你拥有同样的权利。”
“嗯……我明白了。”陈明扫了眼怀表,“我其实很好奇,我这边的时间线都是在不停跳跃的,你怎么能做到每次恰好和我接头的呢?”
“这个并不难,”拉米瑞斯难得耸了耸肩,“我父亲会告诉我走哪条路,执行什么任务,然后我就能刚好碰上你。”
陈明“呃。”了一声,貌似有了点想法。
“就是这样的,”拉米瑞斯见此,干脆详细解释道,“他只告诉我一条路,但是我一直怀疑他会用郝临的日程本和罗素的观剧镜配合使用,每条时间线都走到头,摸清楚一切情况后再用怀表重置回来。反正他会做到时间线全部细节的观测,比如说某个时间点,空间变动情况都是随意的,但是时间倒退后,每个地方在那个时间点的链接地点相同,他会用本子记录下来,然后告诉我卡着时间出现在要去的地点,我走的每一步路线都会详细告诉我的。其实我觉得他告诉每条时间线的我的路线应该都是不同的。”
“你爸有病吗……”陈明呆滞的看着拉米瑞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强啊?!他一点都不糊涂的吗?!”
“我觉得他是有点怪。”拉米瑞斯承认道,“但是他貌似是当成游戏通关那么玩儿的,所有结局和细节,别人可能说出来的话、做的事情,他全要记住,有时候我跟他讲话,他都……对我太熟悉了,他知道我所有的想法和行动,那种感觉是真的恐怖。”
“摆明了疯子一个……”陈明嘀咕道,“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兄弟姐妹……很多是吧?”
“是啊。”拉米瑞斯点头,“我都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搞出来的,反正等我长大后,就突然发现自己多出来一堆兄弟姐妹。”
“可怕,”陈明低声道,“你好像很受你父亲的认可。”
“应该吧?我是他的第四子,”拉米瑞斯解释道,“很多事情,他会交给我去办,不过我很少会出门,他通常要我和我最亲的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在……看管。我这次出来也是难得散心了。”
“竟然管这种事情叫散心嘛。”陈明吐了句槽。
“你要是看到我平时的工作,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拉米瑞斯反驳道,他舒了口气,“很少和你聊天这么开心,真的。”
陈明敏锐的从拉米瑞斯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情况很少,能和你平等交流,而不是以上下级的身份,而且你并不了解我的感觉,这样真的不错。”拉米瑞斯笑了笑,他拎起一旁的猎枪,看起来是准备走人了。
“很忙吗?”陈明低声道,他看了眼拉米瑞斯的脸,后者眼下的淤青很重,看起来不仅仅是体质的缘故。
“是了,但是我走这一遭挺开心的,我得回去帮梅伦德斯了,他一个人应付克里斯托弗可应付不过来。”拉米瑞斯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那,再见了。”陈明摇了摇手。盯着拉米瑞斯。
“再见,二十年后见了。”拉米瑞斯也看了眼陈明,他拧开图书馆的门把手,走进了一片黑暗的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