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gas 北北!
小时候看爱迪生发明了几百样东西，心里一紧，那我以后千辛万苦搞的发明，却发现人家早就已经发明过了，这可怎么搞？果然，去一趟Vegas[1]，跟电影《宿醉》撞情节了。我没有太多底气讲这个故事，怎么讲都像抄袭。在此声明一下，我的回忆并没有出错，如有雷同，因为那是Vegas！
那天是周五，一群留学生一大早约着出海。大家租了个游艇，开了两个小时，在海中间停下来看海豚调戏海狮。女生们穿着比基尼在那里拍照，男生们边喝啤酒边流口水看比基尼。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燥热难耐，就跟一位小伙伴跳海玩。跳下海爬上船又跳下去。跳到第三次，小伙伴抽筋了，好在他穿有救生衣，泡在海里，面色平静地跟我说他抽筋了。我也很镇定地说没事，我带你上去。民航从业者——飞行员、安全员、空姐等每年都要接受生存训练，包括海上救助溺水者。这项训练我做得很好，每年都左右开弓救了好多人。
可我们当时是在游泳池模拟训练的。当发生在海里时，两分钟后我就知道高估了自己。离船只有十来米，可带着个人，我怎么也游不过去。用尽所有学到的救人技巧，还是被海浪卷着往陆地拍，风却把船往深海吹。
五分钟后，我开始呛水；十分钟后，我没有了一丝力气。真的感觉到了恐惧，内心有个声音在狂叫，完了完了，今天肯定要交待在这里了。
后来全凭一股本能挣扎回了船上。躺甲板上缓了二十分钟，四肢一直在颤抖，进厕所吐了两三斤海水。小伙伴因为穿了救生衣反而没被呛到，但吓得半死，脸色也是苍白的。
比基尼们依然端着香槟在拍照，音乐很大声。哥们儿走过来坐我旁边，我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苦笑了一下。他点了根雪茄抽两口，愣半天后说道：“今天差点儿真交待在这儿了。”
我问：“你叫啥？”
“Joshua Feng。”他说。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好名字，叫我雷锋。”
Joshua把雪茄递过来，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上岸我们去Vegas玩两天吧，生命太经不起折腾，活在当下，玩玩去。”
我眼睛一亮，一字一顿地说：“你，买，单！”
上岸后我们就直奔拉斯维加斯去了。
Joshua名字长，为方便叙述我们就叫他小J吧！小J开一个皮卡，道奇公羊，V8发动机油门踩起来简直是在咆哮。内饰硬派，简洁优雅没什么花里胡哨，坐起来很舒服。我把脚跷到驾驶台，作为救命恩人，是不必太拘束的。我问小J这么大马力个车平时拉啥呀？
他说：“回恩人，拉船。”
“啥？”我问。
“我在西雅图有个船，偶尔在湖里开一下。”他说。
什么？你不会游泳啊，你有个船！我强忍住胸中的狂暴，这是不能脱口而出的。西雅图哥去过，他说的那个湖，对岸是加拿大，湖边是比尔·盖茨家，在里面跑船玩的都是硬茬子。
我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小J。他戴个金丝边眼镜，挺斯文，衬衫也是熨烫服帖的。一口北京口音倍儿拔份，讲英语的时候又是伦敦腔，给人很高贵的感觉。年纪吧，应该跟我差不多，也就二十五六七八岁吧。他开车的时候背也很挺拔，身形一看就是长期坚持去健身房锻炼的。头发弄得一丝不苟，很精神。明明大家刚从海里逃生起来没多久，我的头发还像古牧的迷之发型一般耷拉在脸上，他是什么时候悄悄整理的？我到底救了个什么货，怎么一股有钱人的味道？这趟Vegas之行，究竟会发展成故事还是事故？
我们上了15号公路。纽波特海滩到Vegas全长近四百迈，五个小时车程我俩没闲着，互相家里几只猫几只狗都聊出来了。这哥是真有钱啊，在美国有俩大房子、五把枪、三辆车、一条船，都是用来玩的。他来加州度假，第一天就差点儿给淹死在太平洋。这不，他感慨生命无常，为了报救命之恩，决定带我去Vegas放纵去了。
可气的是，人家不是糟蹋爸妈的钱来享乐。这哥们儿十六岁离家去英国读书，大学毕业又在澳洲深造双学位研究生。在校期间做红酒进出口挖到第一桶金，后面用学到的知识滚雪球做地产金融，跟国内玩资本那些人搭起伙挣钱。他以投资移民的身份来美国，现在在达拉斯、列克星敦有两家法式餐厅……他周末准时去教会，还在学习固定翼飞机私人驾照。活脱脱一个该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人物……人比人想死，货比货得扔，还好我用颜值来扳平了比分，哈哈。
和优秀的人交朋友总是很有乐趣的。小J热情健谈有见识，风趣幽默不做作。与这样的人聊天是种享受，他思维清晰讲逻辑，是非善恶能厘清。况且他年纪轻轻成就斐然，让人陡生加分感。这人哪，要是只比你好那么一点点吧，你可能有不服气的心态，可是别人比你优秀太多的话，就只剩佩服的份儿了。
一路上小J讲他十几年来在各国闯荡过的江湖。管中窥豹般有缘听闻一段人中龙凤的人生体验，非常过瘾。车外风景单调，不过很壮阔，一马平川。云低低的，压在头顶，阳光耀眼。路上车流也多，加州好多人都有去Vegas过周末的习惯。
小J说他曾经在赌场输掉过一栋海景房的钱。我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盘算着汇率和海景房的价格。想骂句败家子吧，人家输的又是自己挣的钱，只好咬牙恨恨作罢。这时候小J补了一句：“压力大，及时行乐，活在当下嘛。”
终于到拉斯维加斯主街，街名是Strip。我有些兴奋，脱衣舞女叫什么？Striper！这街名会不会太赤裸裸了，好羞羞。小J给我一拳，说道：“想什么呢？斑马线还strip哪，这条街中文翻译是‘长街’，要淡定。”
电影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啊，漂亮！我很兴奋，把窗户摇下来探出脑袋去大喊大叫。小J就显得很淡定，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跟我普及道：“估计这个星球上所有雄性动物都会认为拉斯维加斯是理所当然的天堂。”他顿了顿，看了眼导航继续说道：“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赌场、全地球最漂亮的脱衣舞俱乐部、全美国最好看的秀、拳拳见血的终极格斗、drive through[2]的结婚登记处、人间难得几回见的007开的超跑，还能坐直升机在沙漠架个机关枪往外打……”
我说等等直升机打枪这个好。小J也不理我，径自说道：“在这儿，你能想象到的一切玩法，都有！而且到了极致！当然，前提是要花钱。”
说到钱我立马没了底气，小J爽朗地大笑道：“别担心，兄弟。”我瞬间了解古装剧里那些为虎作伥的狗腿子是一种什么心理了，有个有钱还喜欢乱花的朋友真是分分钟激起你为他卖命的冲动啊！
说话间，J少爷一脚刹车，“到站，恩人咱下车吧”。我的天哪，凯撒皇宫啊！Caesars Palace啊！《宿醉》就在这儿拍的啊！下车后J少头也没回，泊车小哥就自己把车开走了。我俩也没什么行李，一人趿拉个拖鞋就往人家酒店里冲。
走南闯北我也算是住过很多四星级五星级酒店了，可在凯撒皇宫面前，都跟闹着玩似的。这大厅也太豪华了，千言万语汇成四个字：金碧辉煌！大厅连着就是大商场，店牌林立，古罗马风格天空内饰，壮观无比。右手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老虎机，往里走，赌桌比《赌神》里的还霸气。
像Vegas这些个酒店，提前订的话是能拿到便宜的价格的。可我们这种直接闯进来住的就悲催了，贵，还不一定有房。工作人员彬彬有礼地跟我们寒暄，J少酷酷地把驾照递过去，对方在电脑上一阵摆弄：“欢迎回来，MR.Feng，还是住顶层那个房间吗？”
拿了房卡，上楼休息会儿，晚上再出去晃荡。
酒店的床挺软，我囫囵倒下去。再起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巨型落地窗外的景色好美，想必J少已经出去大杀四方了。我回房间洗把脸给他打电话，点开通讯录那刻猛然一拍头，聊得太开心，忘留电话了。
我身上还有二百刀现金，下楼来了块蛋糕垫巴垫巴，出门跟着感觉走。嚯，整条街富丽堂皇，原来景观灯是这么用的，以前在重庆香港也见过夜景，跟这一比是另一种感觉。
路上行人熙来攘往，接踵摩肩，各种口音都有，一个个咧着大白牙开心得很。女生都穿得好清凉，一寸布料都舍不得多用。老美汉子们好幼稚，在街头提个啤酒瓶就感觉自己好酷好叛逆，因为美国公共场合是禁酒的，但Vegas网开一面。
满大街的人都轻松愉快，陌生人醉醺醺互相High Five[3]的环境，让人一下就被感染。我两手各提了瓶啤酒，遇到拿酒瓶的人就去碰一下，渐渐地半条街都high起来。他们喝啤酒都遥遥地互相举一下就算数，哥本着共产主义精神教会了他们碰杯，丁零咣当更显热闹。要是再引进香喷喷的羊肉串、大腰子、划拳……啧啧啧，文化入侵指日可待。
手里两瓶啤酒不多久就见底了。我跑去一个卖酒的商店，嘿，你说凭什么搞住宿的叫酒店，你让人家卖酒的叫啥？我冲柜台黑人大妞咧嘴一笑，大妞略厚的嘴唇往上一抬“请出示身份证”。我一摸兜，真棒！驾照、护照、房门卡全丢了。房号我也没记住，没证明年龄的ID是肯定买不着酒的，出师不利先丢东西……
你一定以为我会很沮丧，对不对？并没有。
这可是Vegas，上赌桌！打牌的人喝啥都是免费的。我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去西安兼职当荷官，一个土豪楼盘开盘，搞模拟赌场让业主玩。广告公司从澳门请了专业荷官给我们几个兼职大学生培训。我当时掌管一张21点（21点又叫Black jack）的台子，三周多，那张台子上的礼物一件都没送出去。主办方惊呼奇才，而哥则是深藏功与名，仅留下了一个留着大背头的背影。
久不打牌，刚开始还是紧张的，几把过后发现当班的荷官自己手风不太顺时就轻松多了。桌上四位赌客，俩老美坐中间，把我和一位日本大叔隔开，在花花绿绿的筹码面前，玩家们都是团结的，每当有人拿到Black jack的时候都互相High Five。红脖子老美每次要酒都会为我要一杯，日本大叔每次赢钱都还挺不好意思地跟荷官Tony深深点个头。我有一把拆了三副牌都赢庄家，还很幸运地拿到过一把三条7PK掉庄家的Black jack，桌上都炸开了。红脖子大哥咬着搅酒的小塑料棍子，拉住路人指着我牌说：“Dude，this man is on fire.[4]”
我很低调地笑笑，抓住兔女郎要巧克力，自带慢动作，用很浮夸的赌神高进的动作连吃了好几块。几大杯威士忌入喉，不一会儿面前的筹码就有了厚厚一摞。
永不收工的赌场环境里，时间失去了度量衡的意义。揣着一大摞筹码，走路开始发飘。威士忌开始在身体里发作了，觉得酒店的地毯好舒服，像踩在云朵上。打牌没意思，我找了个吧台坐下，拿一叠筹码，点了杯饮料。吧台桌面紫色的灯光照上来衬得酒好诱人，又点了好几杯其他大名鼎鼎的鸡尾酒，一杯比一杯好看。我平时酒量一般，不知道那晚怎么状态那么好，到那会儿都还没醉。
我以为自己还没醉，内心还在暗自得意简直海量啊，对！就是从那儿开始断的片儿。
《宿醉4》
再醒来时我是睡在地板上的。我挣扎着爬上床，床垫软得不像话，被子也好闻，就是头疼得厉害，像被人拿扳手一直敲后脑勺。这并不是我之前住的那间房，要大得多，是个套房，很豪华。脑袋里像装满糨糊，咣咣晃荡。
我是怎么来的这儿？我不是在吧台喝鸡尾酒吗？这也不是凯撒皇宫啊？昨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一连串的疑问让本就脆弱的内心又增加了一丝惊吓。肚子又饿得难受，想喝水又不愿起身。一偏头看到床头有个iPad，屏保上几个字飘来飘去：Good Day，Mr.Tang。
抓过来一看，落款是Aria酒店。这个iPad好神奇，可以用来控制开关窗帘，调灯的亮度，调床倾斜的角度，遥控电视、广播，还能点吃的喝的，放洗澡水……功能太多了，好玩得很。哈哈，这个新鲜玩具让我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奇怪处境，点了一些吃的，继续玩了好一会儿。
十五分钟后iPad震动提示有人敲门，工作人员推个小餐车进房间。生平第一次享受躺酒店床上吃送到跟前的餐。吃完饭体力恢复好多，但还是不想起床，一想到中间断档的这十几个小时心里又打鼓，护照什么的也丢了……管它呢，过会儿再说。于是我又用iPad玩开关灯，玩了好久，好神奇，床下面都还有一圈灯。
总还是要面对的。按套路走吧，根据多年宿醉后醒来的经验总结流程如下：
1.找手机，会发现手机屏幕摔坏了。
2.看通话记录，会发现又给前女友打电话了。
3.微信聊天记录，会发现又在各个好朋友群里发神经了。
4.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默默地发誓再也不喝这么大了。
挣扎着起床在洗手池里找到手机，干的，还有一半电量。很多未接来电，短信也有好多条，连邮箱都有好多封新邮件。这平时半个月不响一声的电话总是在喝大之后那么繁忙。未接陌生电话里有一个打了二十多遍，得回过去，肯定有线索。可通话记录里Amelie、Stacy、Vivian，是什么情况？每个通话记录时间还挺长，我也不认识啊，什么时候存的号码？
先不管它。邮件是航校催我回去的，说有机会从田纳西开一架直升机回加州问我有兴趣没。连环发那么多，添乱！不管它。打开微信，好嘛，回到了熟悉的一幕：给前女友留语音，还打字，给好兄弟群瞎掏心窝子，给老同学群瞎发红包，居然还跟失联好多年的初恋微信视频了二十分钟……真棒！每次喝大后在用手机做蠢事方面我都是百尺竿头有新突破。
我给那号码打过去，是J少。好了好了，终于找回靠山了。他问我在哪儿呢，听声音也像喝大了还没起。我赶紧说我在Aria。他问我怎么跑那儿去了。我说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断片了。他问我房号多少说待会儿过来找我，我就拿着电话出门去看房号了。
一推开门，我傻了，这套房客厅很大，枕头里的羽毛散落一地，一中国籍男子耳贴电话，左右躺了黑白两位比基尼。我与该男子四目交汇的一刹那，互相飙了句脏话。对！就是那个J少！这个禽兽踉踉跄跄爬起来倒水喝，我目光还盯着地上俩刚醒的比基尼流口水，光腿长就至少一米五啊！
在国外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当着老外肆无忌惮畅所欲言，中文自带加密功能。J禽兽边喝水边说：“这位黑珍珠是你的心动女生，你跟人聊了一晚上后来却非要自己睡。”
我怒气不减：“自己睡？我不是那种人，你见过有人把梦想天使拒之门外的吗？”
J：“我当时也觉得你脑子有病，世界顶级比基尼你只聊天。”
我恨得无言以对，说道：“好，先不说这个，我们怎么到这儿的？”
J:“我们本来在凯撒皇宫里的俱乐部啊，怎么到这儿的，我也不知道。”
我愈发疑惑：“可是昨晚上我们是失联的啊！”
J：“半夜街头偶遇了，当时你跟一帮黑人坐路边向路人卖weed，我俩还勇闯了他们的老巢。”
越来越乱，头快要炸掉了。此时两位比基尼也起床了，睡眼惺忪地过来跟我们拥抱吻别，然后穿个比基尼就直接出门了。我依依不舍地望着门口的残影，除了吧唧下嘴巴也别无他法。J少给我也倒了杯咖啡，我俩席地而坐，开启了一段到现在为止我人生中最为癫狂、最像电影的事实型描述性对话。
J：“恩人你不说不喜欢打牌吗，怎么我见着你时手里至少七八千的筹码？”
I：“玩了几把21点，最多四五千吧，哪儿有那么多，你在哪儿见的我？”
J：“街上，纽约纽约门口，你跟几个黑人毒贩蹲栏杆上卖weed！”
I：“我哪儿认识什么毒贩？这哪儿跟哪儿啊？”
J：“岂止认识，那几个黑人都快跟你拜把子了，你请人喝啤酒。我俩还去了他们的老巢，跟电影里大毒枭城堡差别好大，就一普通酒店标间。”
I：“你详细说说。”
J：“我昨天遇见几个哥们儿，说是国内做音乐的，半夜吵着说买weed，经过纽约纽约门口看到你正跟一帮黑人瞎侃。他们就跟这帮黑人买了挺多。这里的毒贩大都在加州进的货，一包二十买三十卖，你跟人吹牛说给人供货十五刀一包。我跟你一相认，一带头大哥立马说请我们详谈。”
I：“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太危险了吧，劫财劫色咋办！”
J：“你当然没印象，我看你双眼都是红的，电梯上行时你非说自己是蝴蝶。进带头大哥房间，人又是雪茄又是香槟伺候着，跟我们谈生意谈好久。你倒好，在那儿装蝴蝶，我背心都湿透了。”
I：“怕他们砍你啊？”
J：“哪儿那么容易砍人，又不是古惑仔只手遮天。万一他们是警察就悲催了，老美也常钓鱼执法的。”
I：“我怎么听起来那么科幻？后来呢？”
J:“后来带头大哥估计也是云山雾里分不清虚实，加上那帮搞音乐的哥们儿买挺多，就派了个加长林肯送我们回凯撒皇宫。一回去你非吵着坐那个旋转扶梯，说原理像机场行李转盘，逮人跟人解释这是用龙虾壳灵感设计的。你还抱着雕塑不撒手，非要脱衣服给维纳斯穿，说女神这么美，怕冻感冒了。”
I：“估计是打牌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醉的，每次喝醉洋相花样都会翻新。”
J：“然后你吵着要去夜店，凯撒皇宫的贵，我动员你去strip club，看海报说维密一群超模在里面压场子。你没护照人不让进，你真牛！仨黑人都跟奥尼尔似的，你一人给一百筹码贿赂，后来这仨哥们儿举着你进的卡座。”
听到这儿，我已经想捂脸逃走了，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劲爆内容。对他说的这些我将信将疑，可我拿着咖啡杯的左手手腕上分明有个手环，上面烙着“pure N club”。且听听他还怎么说。
J：“三十块的舞蹈你非给一百，还在那里吟诗‘千金散尽还复来’，点了好多鸡尾酒摆桌上，拦都拦不住，搞得很豪迈。妹子们一看你出手阔绰就都来围着你，你就更疯了。一大波金发碧眼在你跟前，你都目不斜视，就跟刚才那位黑珍珠Stacy聊了一晚上，您的审美也够大胆的。”
我问：“那些筹码也不够啊？”
J少嘴角一抽把他手机递给我说：“二十分钟没到，您就把身上的筹码糟蹋干净了，后来我又刷了差不多五万刀。”
我看他那消费短信看得心惊胆战，赶紧递还给他，太阳穴也开始跳，这么多不可描述的内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拍个照发朋友圈多好……
I：“那我们怎么到这儿的？”
J：“我是在俱乐部里断的片儿，后面就断断续续记着回了楼上房间，你不让人Stacy进门，我就只好收留她了，可怎么来的这家Aria我真不知道。”
I：“然后你们就疯狂地玩枕头大战，看这一地鸡毛。”
J：“记不清了，应该是。”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TJ来电。我哪认识什么TJ啊，初中同学汤健啊？现在，他在我们那一个乡上当干部呢，混得挺不错。J少一看号码撇嘴道：“带头大哥TJ，估计找你要货来了。”
我一听手机差点吓掉，索性关静音把手机丢旁边了。J少又轻呷口咖啡用很讨打的表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位超模，昨儿你一掷千金的时候好多妹子在你手机上输号码，好像有位超模。我看了，你输入法搜狗的，真是难为这些帝国主义妹子了。”
说那么多，也不知道事实到底有没有这么夸张。不过这孙子左拥右抱我可是亲眼得见了的，这个恨呀，传说中的齐人之福啊。我越看他越不顺眼。
I：“待会儿我们去看百丽宫上空秀吧。”我冲J少挤眼睛。
J：“嘿，你根本用不着去看那些了呀，昨儿千金散尽的时候尺度可大得多。”
I：“也罢，那我们去开直升机打机枪吧。”
J：“恩人，恕我直言，那个太贵。再说临时去肯定不行，要预约。”
也罢也罢，先捋一捋。记忆整个缺一大块，中间还有很多断档的地方没续上，又和J少对了对一些细节，还是琢磨不明白整个情节，太科幻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反正这儿是Vegas，每天都有新的疯狂。
又缓了一会儿，我俩下楼去吃那个著名的自助餐，J少提议去开超跑。Vegas有个专业赛道，里面可以开传说中的超跑，两三百刀，可以开个两三圈。专业车手给你培训驾驶，还给做视频。
饭后我俩径直出了酒店，美帝从汽车旅馆到七星酒店，我遇到的都不收押金。可是时至今日，我跟J少都还没有弄明白那晚的套房是谁开的，我俩都没有收到账单，这仍是一个谜，难道Stacy仗义出手？……真是感动中国。
从酒店出来，J少去玩超跑，我则去看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秀。大卫在我心目中是和科比比肩的巨人！能见上一面简直三生有幸。一路吹着轻快的口哨蹦蹦跳跳着去MGM，就是那个标志是一头狮子拍电影那个美高美。
Vegas这些秀，完全可以称之为我们整个人类历史上最巅峰辉煌的秀！凝聚的是我们整个现代人类的最高心血投入，艺术性和视觉震撼上纵观整个地球都无可匹敌。而大卫的魔术秀，在想象力上，是金字塔顶端的最尖尖。
作为一个哈利·波特的资深粉丝，对一切魔法世界都是好奇并笃信不疑的。就我而言，大卫秀真的像是等圣诞礼物的小朋友无意中亲眼见到了圣诞老人。整个秀，我的嘴都是合不拢的。人真的是可以飞的，他真的是可以瞬间移动的，他还可以用意念取东西……穷尽想象，大卫总能突破你对物理、对整个世界运转规则的理解！
常识在这个空间里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被突破的。未卜先知、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每一秒都在孕育奇迹。让我不得不怀疑其实大卫本身是一位已经掌握神秘力量的魔法师，为了混生活才来我们麻瓜世界伪装成魔术师。又或者MGM是我们人类的领先力量，开辟一个结界供大卫排演阵法，直到哪天跟超越科学的文明对决。对对对，一定有盘大棋正在上演。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一场奇幻冒险，身心愉悦啊！大卫站在观众席里一举手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小孩子跑到舞台中央继续表演。先是从小孩的手心里源源不断地飞出小雪片，后来整个舞台都开始下雪，然后整个场馆都开始降温……
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着，手机响了。打开一看J少短信，连着三条：“急，务必接电话！”随后电话打过来了，我接起来压低声音问他干吗，他说可以去坐直升机打枪。我一听差点儿骂人，刚才不是说不行吗？J少说快点儿，他马上到MGM门口了，见面再说。我望着舞台上的小孩，也不知道大卫的真身在哪儿，我是真想留下来继续看魔法啊，可是那边是那种大machine gun[5]啊……
带不走的别牵挂，我弓着背起身往外走。出了场馆，一加长路虎呼啸而来，还没刹住车后座就在开门。J少满脸兴奋地招呼我上车。一入座一大杯香槟就塞我手里：“恩人，阿帕奇是不是很牛？”
I：“朕心目中的第一，咋啦？”
J：“我们正在去坐阿帕奇的路上。”
I：“什么情况？你倒是说明白点，大卫·科波菲尔我都不看了。”
J：“在超跑赛道里遇见一台湾哥们儿，我俩飙了好多圈，他的车开得真不错。一来二去混熟了，他说要去试驾阿帕奇，问我去不去，我赶紧给你打电话，还说有机枪可以打。”
I：“阿帕奇哪有那么容易现真身，再说原版座位也不够，估计是旅游直升机，你别听岔了。”
J：“咱先去看看。”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到了一个军用机场，老远就看到一大排黑鹰排排坐。每一个直升机飞行员看到黑鹰、阿帕奇眼睛都会发亮吧。我滔滔不绝地跟J少扫盲道：“阿帕奇直升机，毫无疑问是当今低空最强者，曾创纪录用一架飞机干掉十六辆坦克。它的名字来源于印第安人一个部落勇士的名字。”
J少搭话道：“就像切诺基？”
“对！切诺基也是我疯狂迷恋的另一个事物。哎，咱不会真的有机会坐阿帕奇吧？”
说话间一位大兵领我们进了机场。那身装备，啧啧啧，胸前横一杆M4，腿上一把格洛克，威风凛凛，好棒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当一个如此帅气的兵不好吗？经过两道门后，我们穿进了机场隔离区，玻璃墙外面就是停机坪，热血啊咕嘟咕嘟快要燃烧起来。两位上尉军衔的飞行军官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跟我们点头算是打招呼。台湾哥们儿姓郭，我们叫他G少吧。G少跟我们打招呼寒暄，看不穿他的表情。两位军官出去给飞机加油做飞前准备工作，G少有些欲言又止。我说：“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J：“别介啊，我恩人魔术都没看了专门跑过来的。”
I：“没事儿，这玩意本来就敏感，下次去坐商业的吧，也很带劲。”
G：“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继续寒暄了几句，G少便告辞刷卡进机坪了。我和J少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开始咆哮，旋翼被带动旋转拍打空气的尖啸声在我听来是那么性感。能隔着玻璃看着这些适航的传奇，我已经非常满足了。J少面上却有几分沮丧，想必像他这样的人，基本上都是想做什么都能实现的吧。
他拉着我出了房间往回走，刚才那位帅大兵又一路护送我们出了机场。天已经全黑了，J少在打电话叫车，我望着远处Vegas的“城区”，突然有种高潮退去之后接踵袭来的空虚感。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这几天到底干了什么？真的好玩吗，还是在瞎胡闹？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是只蝴蝶？
我转身跟Joshua说，别再刺激了，安生待两天。
再出发
再后来我们就按照标准游客的做派待了三天，睡，吃，按摩，躺泳池旁边喝啤酒，看秀，也不打牌了。跟J少无话不聊，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体育汽车，兴起时诗词夹杂着英文一块儿说。
J少显然无论从哪个角度归类都是成功的人，二十来岁就拥有令无数人羡慕的人生，却接着地气，谈吐优雅腹有诗书。不得不承认男人们在一起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最接近小孩子的快乐状态。报恩也报得差不多了。这趟Vegas之行太过疯狂，情节复杂，缓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缓过劲，该回归正常生活了。
回LA的路上，J少突然一本正经地跟我讨论什么叫成功。我说你每天一照镜子不就知道了。他摇摇头，说钱不能买到一切，就挺羡慕我闲云野鹤般自由。最恨有钱人说这种话刺激我们。我也严肃地说道：“这位朋友，你啊你，年少多金goodlooking，出名趁早keep fighting。你钱多到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干谁干谁的境界。你还有时间自由，缺的无非就是臭味相投的人一起玩新奇的事情而已。不要在我们这些挣扎在小康水平线上的平民的伤口上狂妄地撒盐哈。”
至少二十分钟尴尬的沉默。J少突然开口说他从小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
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联想到自己的状态。想了想说道：“如果做成了一直想做而又没去做的事情，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很开心。”
回LA后，各忙各的，我跟J少联系得不多。后来我横穿了美国，跳伞、滑雪、赛马、砍柴、打猎、找外星人……J少也不出现在朋友圈点个赞。我想这些有钱人朋友真是靠不住，肯定又随时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忙去了。
几个月后我回国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征程，合同一签八年下去。
有天，我忽然收到J少发来的一张图片。
从不后悔那天跳下去救人。
注释：
[1]词义：拉斯维加斯。
[2]短语的意思是：快餐店的汽车点餐模式。
[3]短语的意思是：庆祝成功的击掌。
[4]句意：兄弟，这个人火力全开了。
[5]短语的意思是：机关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