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方月家里喝了她给我做的庆祝汤。她给我换了药，嘱咐我好好休息。我刚在沙发上躺一会儿，东方月拿来凉毛巾要我擦脸，我接过凉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她可不高兴了，说我没擦干净，重新拧了一把过来，对着我的脸就擦。她擦得很轻很温和，一边擦还一边逗我笑。擦了脸，她又给我端来了洗脚水，我说不洗，她说不行。不容我争辩，东方月跪在地板上脱了我的鞋子，给我洗脚。她说：“洗洗脚，能洗去你的疲惫。”她的手摸得我的脚痒痒的，我突地把脚缩了回来。“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东方月说。可我觉得她的照顾，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照顾丈夫，我哪有这个福气？
我把脚缩在沙发里。东方月还是不放过我，她说：“别淘气了，快把脚伸下来。再不听话我可要生气了。”东方月伸过手来拉我窝在沙发里的脚。我跳到另一张沙发上，闪电般地穿好袜子和皮鞋。“你嫌我啦？”东方月幽幽地说。“没有。没有。我突然想起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做。我出去了。”我慌忙从楼上逃下来。东方月还在楼上喃喃自语：“我连脚都洗不好，怪不得他不回来了。”
回宾馆的路上，我不停地给欧春暖打电话，她就是不接。我只好给她发短信，告诉她学校已经同意我的采访要求了，请她马上回来。短信欧春暖也不回。我只好给制片人打电话，请他让欧春暖回松兰堡来。回到宾馆的时候，制片人就给我回电话了，说欧春暖还在松兰堡。欧春暖会躲在哪里呢？我的头都大了。如果找不到欧春暖，下午就不能进行现场采访。错过下午倒没什么，要是学校认为我不尽力那就后悔也来不及。
我又给欧春暖的妈妈打电话，问欧春暖是不是在家里。欧春暖的妈妈说，欧春暖刚给她打过电话说她要在松兰堡呆一段时间。“怎么，你没有和欧春暖在一起吗？”欧春暖的妈妈问，她好像听出了什么。我向她解释说，我去办点事回来，欧春暖的手机打不通了。欧春暖的妈妈挂了电话，一会儿打回来，说欧春暖在采访。
下午的培训就要开始了，我退了宾馆，心想等拍了下午的片子，我就回北京去找欧春暖。我一走出宾馆就看到了东方月的车子，她正耐心地望着我，让我一点拒绝的勇气都没有。
回到昌平职业学校，东方月陪着我去找慕容老师。在排练厅的转角，欧春暖挂着个背包怪怪地看着我和东方月。“我是来拿防晒霜的。属于我的东西我谁也不让，江流儿，给我。”欧春暖把她的手伸到我面前。她的手指纤细洁白，像剥开的大葱。我把那瓶松兰堡最贵的防晒霜从包里掏出来，放在她手上。“谢谢你帮我保管。”欧春暖顽皮地一笑。
欧春暖回来，东方月似乎很高兴。她对我说：“江流儿，别忘了你的承诺。”东方月的这句话就像一个紧箍咒，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幸好慕容老师来了，把我和欧春暖接进了排练厅。欧春暖偷偷地问我：“你对她承诺了什么？不会是把这瓶防晒霜先给她用了？”我告诉欧春暖：“我答应东方月，只要你回来，我们就继续住她家。”“你昨天晚上住哪里？”“住宾馆。”“谁信呢？”我从兜里掏出宾馆的发票给欧春暖看，欧春暖噗的一声笑。
慕容老师把我和欧春暖带到姑娘们面前，姑娘们都看着我头上的绷带，让我很不自然。我没想到自己以这个最糟糕的形象和这些中国最美最善解人意的姑娘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慕容老师让我和姑娘们说几句。我推推欧春暖要她讲，她不干。我知道她故意磨蹭我，看我的笑话。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讲。我说：“我是北京电视台的记者，我叫江流儿。”姑娘们都笑了，这一次可不是优雅的笑，而是咯咯地笑，有几个姑娘连站姿都变型了。慕容老师没有责怪姑娘们，她也笑了。“没想到我的名字还有这么大魅力。大家肯定容易记住。”我自嘲道，“你们别看我的形象不佳，那是我为了拍一个最美的微笑摔的，我摔得心甘情愿，只可惜这个最美的微笑，我没有拍下来。但我不怕，我知道还有更多精彩的场面等着我去拍摄，去记录。毫不夸张地说，你们也在征战奥运会，姑娘们，对不对？”姑娘们给了我热烈的掌声。
我又把欧春暖介绍给她们，她们显然对欧春暖更感兴趣，如果不是慕容老师要她们站着，她们准回跑过来搂住欧春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欧春暖说：“你们是最美丽的，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把你们的美展示给大家。作为一个记者和图像处理人员，我感到非常荣幸。”姑娘们都报以她亲切的微笑。
慕容老师把我们介绍完毕后，高豆豆带着四位舞蹈老师来了。下午的第一个课时，姑娘们练习古典舞蹈。
慕容老师没有课，坐在排练厅的休息凳上想着什么。慕容老师三十出头，看上去更年轻些。她不显眼，但是很耐看，属于越看越有品味的女人。这可能和她做了多年的礼仪培训有关。我和欧春暖拍了几组镜头后，坐到了她身边。“慕容老师，在想什么呢？”欧春暖问她。“没什么。”慕容老师笑笑说，“你们俩挺敬业的。”“他敬业。我可懒着呢。”欧春暖又寒碜我。慕容老师看了我一眼，继续想她自己的事。“你在想什么呢？”欧春暖就是这性格，不问出个究竟来不罢休。“想——笑。”慕容老师说。“你想笑就笑呗。”欧春暖真傻得可爱。“我在想啊，姑娘们在奥运会的场馆里，在激动人心的颁奖台上，怎样笑才是最完美的？”慕容老师说。
“作为奥运礼仪志愿者，她们的笑应该体现出中国特色来。”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说说你对中国特色的理解。”
“她们的笑应该是亲切的、包容的、优雅而高贵，要有中国气度。”我说。
“但到底要怎样笑才能体现出你所说的中国气度？”慕容老师问。
我一时无言，想不起到底谁的笑能代表中国气度。
“这有何难。”欧春暖打开笔记本电脑，一会儿几千张关于笑的美女图片出现了，真不愧是图片处理专家。“慕容老师，你看看，参考一下。”欧春暖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了慕容老师。欧春暖的资料库很齐全，从中国最古典最含蓄的笑，到现代人毫无拘束的笑都有。什么启齿一笑，笑不露齿，嫣然一笑，笑逐颜开，看得人赏心悦目。慕容老师也颇有收获，她选中了好几张图片用U盘拷下，说是带回去研究研究。
“你是不是要求姑娘们笑得一模一样？”我问她。
“不是的。”慕容老师说，“我们会作一些要求，但不会磨灭姑娘们的个性，有个性才更有活力。要是她们的笑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给人的感觉就有些假。这不可取。”
“姑娘们的笑，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
“要真诚，要发自内心。让人一见就有一种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是最直接的交流工具，会在第一感觉里打破文化差异所带来的障碍感。这对奥运礼仪服务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慕容老师说。
“哇！一个微笑也有这么讲究呀！”欧春暖感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