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谈到一半，小吴突然就出去了，我发现桌子上有份文件，那透明的拉杆夹下，“合同资料”四个字真的很吸引我。
我刚刚隐隐约约的听到打电话来的人好像是说让她出去外面拿东西，应该是没那么快赶回来吧。想到这里，我的手简直就是条件反射，迅速的拿起那份资料。
哇，是，确实是这个产品的合同。吴老板还签了字，虽然字体很潦草，可是这么多年的合作，我一眼就能认出这几个字就是吴老板亲手签的名字。
我尽量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莫让小吴发现了。
可是这货期也太紧张了吧，五万个的产品，而且还是这么复杂有难度的手工工艺。
这单价怎么这么高，是因为货期紧张才有这么好的单价呢？还是这种产品本来就是利润这么高。
难道以前吴老板老是说没利润都是骗我的。难道只是为了把我的工价压榨的那么低。
看这下面的赔偿条款，这单若是做不成，他也是要赔大了。我要趁机会好好赚一笔，把以前的也赚回来。
赶紧把合同摆回原处。欣喜若狂的看着那份合同，心里清澈地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的疑问，一个又一个的想法。
我就算是多赚吴老板两元也不过分。五万个的产品，我就有十万的利润。刚好，手头的工作也做完了。只要我找多六个人手过来，这28天每天休息五六个小时，准能把订单完成。
今年行情实在是不太好。每个月就赚一两千。只要我把吴老板谈妥了。今年就不算亏了。眼看就要放暑假了，还可以带孩子们去玩一下……
回到厂区里，吴妍钰难以控制的心跳加速，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试图冷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去面对这个姓陈的男人，不能显得慌张，不行，绝对不行。她是优雅的，不该有任何破绽的，说不定，他还没看合同，说不定他不认识字。此刻的她，只想显得跟刚刚见面一样的稳重平静。
“陈…先生。”吴妍钰看他双手合十的放在桌子上，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用调皮地语气喊了他。
“哦，你，你回来了。”陈先生的表情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突然的受到了惊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笑了笑，捉了捉头发。
在这空荡荡，又脏乱的厂房里。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突然陷入尴尬的气氛。
吴妍钰这才觉得有些不妥，孤男寡女，眼前这男的她也是第一次见面，竟然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和害怕。心，实在是太大了。吴妍钰现在才对他有了防备之心，可是，是不是太晚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爸爸人在公司里，好像还忙得很。这不，让人送东西来，在电话里也不跟我说清楚，害我在门口问了那么久。让你久等了，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吴妍钰叹了口气，有些小可怜的说出“请坐，请坐，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你们还有公司吗？我和你爸爸合作好几年了，最近这一两年没找我，合着是去开了一家公司，赚大钱啊。”陈先生一脸的惊讶。
这年头，倒闭的的厂是几家接着几家，乱改行的人也是一批接着一批。吴老板生意一向都是比较稳的，是多好赚让他放弃这么多年的根基。
“欸，哪有什么赚大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种铁件艺术品，工人又难找，老的总说做不动，没办法赶货，年轻的都嫌脏不肯做。材料也一直涨价，没什么利润啊。我们看他做得那么累，碰巧的是，有人找他合作一家公司。我们劝他不要错过了合开公司的机会嘛。所以，厂房也就空了一两年。”吴妍钰纠结的问自己刚刚是不是不该谈起公司两个字，又不知不觉的解释起来。“嘿，先不谈我爸爸，快说说，你刚刚看了样品这么久。这个的生产过程全部让你承包，场地就在这里，设备我这边有的都可以用，数量是五万个，一个的工价要多少？”
“小吴，我看这个很难生产啊，而且货期实在是太赶了。不出多点钱，我是实在找不到工人来咯。”陈先生一说到货期两个字，吴妍钰开始坐立不安。
从头到尾，他们还没谈到货期的事情，心里有些小愤怒，但是吴妍钰还是很好的隐藏起心中的不满。
“最少也要4.5元的工价。你自己也说工人难找，这样的工价已经是很给你爸爸面子了。如何？”陈先生回答的很爽快，心里早已经盘算出这个价一定会被接受。
“哈哈。不急不急，我今晚跟我爸爸商量一下。”吴妍钰第一次接触工价，她心里根本就没底，还是要跟爸爸商量一下4.5是不是合理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恨不得让这个陈先生赶紧走。“那么我再打电话给你。”
“对了，小吴，我看你这里的设备，最后一道工序的设备没有啊，到时候要多付两千元的设备租金。”陈先生早早就清点完了设备，准备开工。
“回头，我跟我爸爸商量看看吧。也许，我们会把单子分出去生产的。今天真的是麻烦你来了。”吴妍钰心里怒火冲天，但还是忍住，客客气气的跟他再见，说不定还要指望他帮忙呢。
回到厂区里，吴妍钰心慌慌的望着桌子上的合同资料。
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着陈先生刚刚提出货期时的语气，那表情让吴妍钰又恶心又愤怒，她知道，陈已经看得够仔细了，不仅仅是货期，还有产品的单价，赔偿条款等等。
吴妍钰气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这么这么重要的资料，居然放在桌子上就走开。
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往后要赶紧改掉。不然，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出多大的祸。
这合同本来就是炸弹，现在拿在手里，她觉得更加沉重了。
如今，陈先生已经知道了产品的价格，若还想跟他谈把工价谈得最低，比登天还难。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爸爸，会不会被爸爸骂死...吴妍钰心里面是自己跟自己闹得沸沸扬扬，很想一头撞死在这份合同上。自己可怜自己，碰上这么难应付的订单，还给自己砸了这么大的洞要补。或许耐心等待，爸爸回家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回到家，吴妍钰开着电视，望着时钟。心里却一直在懊悔，假如，我今天出门不带上这么重要的资料。假如，我多留个心眼，出去找老唐的时候把资料带上。假如，陈先生来了，我就把资料先藏好放好再谈事情。每想到一个假如，她都恨得重重地捶沙发，气都撒在了沙发上，手倒是不疼，就不知道沙发伤的如何。
哎，她都想到各种假如，却想不出半条出路。眼看爸爸就要到家了，不如想想如何解释清楚吧。在爸爸面前，吴妍钰从没示弱过，一直很要强，难道为了这破事，要向他低头认错吗？我要跟他说，我错了嘛？
不，我不管，反正是他非要我回来创业的，说为了我好，女孩子不要出去外面工作，自己在家里赚点小钱，等找个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反正，就算是我大意弄出来，也是他的原因。谁让他给我安排这些乱七八糟。
自己把自己说服得理直气壮，可这么大的单子，若是真的被我搞砸了，那爸爸可就要赔惨了。我绝对不能让赔偿的事情发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平时，爸爸什么时候回家，要不要回家，她都没关心过。今天，吴妍钰在客厅里焦急的等着爸爸能赶紧回家，但又很纠结的怕他回家。
“回来了。快，先喝汤。我炒个菜就可以吃晚饭了。”妈妈听见门开了的声音，赶紧从厨房里走过去。
“我来帮忙摆碗筷吧。”吴妍钰赶紧去盛汤。从未有过的主动加勤奋。
“今天下午和小陈谈得怎么样了。”吴骍华不敢消受被爷爷奶奶纵容坏的吴妍钰如此献殷勤，次次让他目瞪口呆。刚下班的他，还是显得有些疲惫。
“给，筷子，先吃菜。”很要强的吴妍钰少有的献殷勤！朝着爸爸眉飞眼笑。
“怎么了，谈得不好，那小陈都说什么了。”吴骍华看她态度友好，满脸写着疑惑和鄙视，“问个工价而已，你还能谈出什么大事来啊，还是你，对小陈做什么事了，没跟他吵起来吧。”
“咋地，你女儿我是逮着谁就跟谁吵架的吗？这货期这么急吗，我巴不得求他帮忙呢，这赔款人还不是签着你的名字嘛。我可从来都不做亏本的买卖。”一整个下午的胡思乱想，吴妍钰已经够恼火了，正想着杀气冲天无处可发，若这时候还被自己爸爸刺激，真的会火山爆发。
当肯定了陈先生已经看过了合同，按照吴妍钰的脾气，确实是会跟他吵架，发泄出来，可是她也知道轻重，因为最错的是自己，可不能再给自己惹是非了。
“哦，那他开价多少，让你这样不正常。”真的是知女莫若父。是不是被他看穿什么了。
“我，我可没有不正常啊。你看你看，你居然付了二十万的材料钱啊。”吴妍钰把单子从口袋里拿出来给他。恨不得能先揪出爸爸的错误，再坦诚自己也犯了错。这样也许就不会被骂的太惨。
“对了，从现在起，不能出去玩了，要老老实实呆在厂里，他们送材料来了，要登记一下，让送来的人签名。”吴骍华边看着单据边警告她要注意收齐材料。
“不是，你给别的厂去做就好了啊。”吴妍钰恨不得快点甩掉这个订单。
“给别的厂做，都是先收货款再加工的。这货款，怎么的也要准备个八十万出来吧。再说这些手工品，你总是说分给几家工厂，若做出来的产品有误差，看起来不是同一批次的货呢？而且，就我认识的那些工厂，若订单他们完成不了，也是收了钱不管事，最后，我是怕我自己垫了钱，还要赔这家外贸公司？”
吴骍华总是能想出各种问题，只有经过自己的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吴妍钰读大学的时候，几次帮他善后生意上的事情，知道有些合作在他看来不是省事，而是给自己增加更多的麻烦。所以，吴骍华说的话，她也是能理解的，并不想跟他争论什么。
“那按照这个样品，最高的工价是多少呢。”毕竟在这一行里，他也是有多年的经验了，吴妍钰狡猾的试探了爸爸心里的底价。
“我们有五万个的数量，工人做到两三千的时候，就很容易上手，速度也会很快。正常，他们都以自己一天大概能赚多少钱去估算产品的工价。我想2.9到3.5之间，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吴骍华总是很耐心的跟吴妍钰谈生意谈工作，口气里满满的带着和爸爸好好学着点。
“那如果包工头都开很高的价格呢？”吴妍钰总是多愁善感，也算是未雨绸缪，她最担心的是惹火了陈先生，他到处宣传合同的内容，这事也就惨了，凉了，挂了。
“做生意跟做人一样，要有底线。不能让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吴妍钰问到生意上的事情，吴骍华总是能眼里冒着光地望着她，充满了期待和耐心，希望她能马上学会一切，能独立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谈工价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后面还有一大堆事情要谈，谈的时候要随机应变。”吴骍华总是希望吴妍钰可以帮他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好吧。”占着爸爸对她的疼爱，吴妍钰虽然敢对爸爸放肆，但也会很怕他生气。所以始终还是开不了口跟他说合同资料被陈先生看过了，听完他的目标价在2.9到3.5之间，陈先生说的4.5，她更加的不知道如何说清楚。
因为有些订单，利润只在工价里头，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吴妍钰心事重重的吃饭，实在是没心情再说什么了，直接放空自己，让眼神发呆了，脑袋也一片空白。
“我看我们的女儿是真的很努力，她能做好的。你就不要老是那么严肃了。”邱爱莲是最不喜欢父女两人吃饭的时候聊工作的，偶尔会为了一言不合而开战的父女两，最后都以吴骍华的一句“慈母多败儿”收场，邱爱莲也懂得捉住一个点让父女两停战，自己免受伤。
“她下午早早就睡醒去完成你安排的事情哦。你就放心的让她去做吧。”邱爱莲总是包庇着倔强的吴妍钰。
“问她工价多少，她都说不出来。谈了一下午都不知道谈什么。我看我吃完了，给小陈打个电话问问看吧。”吴骍华撇了邱爱莲一眼。
每次他说起教的时候，邱爱莲一说话，他都会生气呢。吴骍华一而再的告诉邱爱莲，在他说教的时候，必须跟他保持同一战线，帮着教育，而不是乱当假好人。
哈哈。这样也好。让你自己去谈工价吧。那个小陈也不是笨蛋吧，他要是想套爸爸，就不会让爸爸知道他已经看过了合同。这样，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哈哈，吴妍钰一听到爸爸要自己去谈，心中有些幸灾乐祸，果然是还没踏出社会的糊涂人，（谁会这样对亲爸？）。
心里有些侥幸，也有些隔岸观火的心情。但她也明白，如今的爸爸，拿出20万，对他来说真的是不容易。三个小的还在外地上学，时时刻刻需要给他们准备点钱。要不然我就争气一点吧，帮他监督一下工人们，按时按质按量的完成这个订单。也算是弥补自己的错吧。吴妍钰也是个倔强的姑娘，凡事认定了决不妥协，撞破头她都会画上一副完美的结局。
